三月初五,醜末時分,天色將亮未亮之際,三萬白波軍終於趕到了無名峽穀。


    “停止進軍!”李樂右手高舉下了命令,他轉過頭來望向胡才。“胡老弟,先派一百斥候進穀,隨時稟報軍情。若是平安無事,你再率領先鋒進穀,你看如此可好?”聽李樂如此說,胡才心中大喜,他最擔心的就是並州軍在山穀中設伏。“李大哥的處置,甚為妥當!”


    “諾!”一百斥候應了一聲,打馬而去。李樂下令全軍休息,自己滾鞍下馬,坐在親兵鋪好的氈褥上,喝著涼茶想著心事。大頭領郭大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白波軍大隊在他身後半日的路程,若是他能迅速通過無名峽穀,就立刻分兵攻打界休、鄔縣、中都、京陵、祁縣五座縣城,郭大將親自帶領大軍奇襲晉陽。


    郭大還說,他已經派人聯絡晉陽城內潛伏的黃巾餘黨,約定裏應外合,打開晉陽城的城門。此次出擊,若是能夠一舉攻陷晉陽城,李樂就是首功,胡才是次首功,晉陽城內的金銀珠寶、兵器甲仗、馬匹輜重、子女玉帛先由他兩人挑選。


    這個許諾讓李樂興奮不已,這次天下黃巾起事,為的就是複仇,血腥的複仇之後,必定會引來朝廷和官軍的血腥報複。作為一個聰明人,李樂不得不為自己的命運和前途著想,若是黃巾贏了,什麽都不必說。但是,萬一黃巾輸了呢?


    有一大批金銀財寶、兵器甲仗、馬匹輜重在手,再有一支說得過去的軍隊,大漢十三州,四百零五郡國,哪裏不能去?實在不行,帶著幾十個心腹,遠颺千裏,找一個僻靜之處,做一個富家翁也是可以考慮的!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於今夜能否順利通過無名峽穀。


    “大頭領,斥候傳來消息,他們已經通過穀口,正在向穀口外搜索!”左右興奮的聲音打斷了李樂的沉思。李樂愣了愣,瞬間就迴到了現實中,他長出了一口氣。“胡老弟,你帶著一千騎兵出發吧,在你後麵,我派你部下的三千步卒跟隨。”


    “李大哥,你就瞧好吧!”胡才翻身上馬,帶著一千騎兵出發了,背後他的三千精銳。和李樂一樣,胡才也有胡才的打算,李樂這人心思重,愛猜疑,絕對不能讓他起疑心。自己的部下一共七千,這四千人是最精銳的,先出了穀口也有好處,一旦中了並州軍的埋伏,可以即刻退兵,損失不至於太大。


    無名峽穀北出口外,四五裏左右,靈騅帶著兩千騎兵連人帶馬臥在草叢中,看著一百多白波軍斥候四處搜索。這些斥候半個月前還都是頭頂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隻是聚在一起訓練了幾次,根本不是專業的斥候。他們騎著胯下的駑馬,東遊西逛地檢查了幾處小丘,便打馬迴到了穀口,找了幾處平坦的地方,香甜地睡起了迴籠覺。


    “靈騅將軍,穀內傳來鷹信,第二波進穀的是一千騎兵和三千步卒,後麵的大隊人馬並沒有動靜。”左右悄悄地向靈騅稟報。“這些老狐狸!就是不想上鉤!”靈騅咬緊嘴唇,輕聲罵了一句。“傳令,注意隱蔽,沒有命令,誰都不許亂說亂動!違令者殺無赦!”


    命令被迅速地傳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緊了穀口。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靈騅的心裏越來越緊張。從無名峽穀的北穀口開始,東西兩邊的密林中埋伏著六千靈騅營的女兵,這一次是真正的戰爭,隻要有一個人沉不住氣,整個戰局就會毀於一旦。


    可是,這一支黃巾部隊的統帥是個老狐狸,他一點一點兒的疊次增加兵力,就是不下令大軍疾馳進入山穀。就像一隻老練的狼王,和靈騅這隻小老虎比著耐心。他奶奶的,你能沉住氣,靈騅大小姐也能沉住氣!今日就看看,誰能撐到最後。


    想到這裏,靈騅終於平靜下來了,心中一靜,瞌睡就上來了。“你們觀察著形勢,我先眯上一會兒。”靈騅換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躺下,立刻就進入了夢鄉。靈騅將軍睡著了!竟然睡著了!這個消息頃刻間傳遍了全軍。


    大敵當前,靈騅將軍睡得香甜,就是說明此戰勝券在握!既然勝券在握,那我們還擔什麽心?於是乎,靈騅營的八千女兵都把心中懸著的那一顆心放下來了。頓時也不困了,眼皮也不打架了,胸腔中那一刻砰砰亂跳的心似乎也安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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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胡才帶著四千部下走出了無名峽穀的北穀口,他長出了一口氣,擦了一把滿頭滿臉的油汗。“派人送信給李大哥,本部已經出了北穀口,平安無事!傳令,讓大家好生歇息一下,一會兒大隊除了北穀口,我們就要分兵攻打界休、鄔縣、中都、京陵、祁縣五座縣城了。這五座縣城都是富庶之地,有大把的子女玉帛,金銀珠寶!”


    消息傳到李樂跟前時,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一輪紅日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放射出萬道霞光,將半個天空染得血紅。雲蒸霞蔚之間,是泛著鬱鬱青色的山巒和樹木,鳥兒們從夜色中醒來,開始嘰嘰喳喳地叫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李樂愣愣地抬起頭望向東方,他已經在無名峽穀浪費了大半個時辰了,若是再不抓緊時間,讓五座縣城得到了消息,突襲就會變成強攻,那可是白波軍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兒。可是,萬一並州軍在無名峽穀設伏怎麽辦?設伏,不會吧?伏兵會放過胡才的四千人馬?他不相信伏兵會對這一隻香餌無動於衷!


    想到這裏,李樂笑了,笑得很是古怪,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胡才,亦或是在笑賊老天。李樂翻身上馬,手中的馬鞭前指。“傳令!全軍出發!不準停留!急速通過無名峽穀!”“諾!”應答之聲頓時響成一片,兩萬六千白波軍開始整隊出發了。


    “靈騅將軍!靈騅將軍!快醒一醒!”靈騅猛地被親兵推醒了,她正夢見自己麵對著一隻香噴噴的燒鵝,用盡伎倆也吃不到嘴裏,正在鬥智鬥勇之際,突然被推醒了。靈騅愣了愣神,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身在戰場,有關燒鵝的一切,隻是一個酣暢而悠長的夢。


    靈騅打了一個哈欠,伸出雙手揉揉眼睛。“說吧,什麽事兒?”“將軍,黃巾的大隊開始急速通過無名峽穀了!”“啊?”靈騅終於明白過來了,原來夢中的肥大燒鵝在這裏!“傳令左右埋伏的女兵沉住氣,等到敵軍後隊進入包圍圈之後再引爆!”


    下完命令,靈騅趴在地上,舉起千裏眼仔細觀察了一番,迴頭吩咐道。“傳令,神臂弓、床弩和投石車準備!聽我的命令。”老狐狸終於沒沉住氣,讓小老虎得了便宜!黃巾雖然中計入穀了,能不能全殲還在後麵。


    靈騅立刻就困意全無了,她隱蔽身形,手拿千裏眼望著前方。魯墨手中的黑火藥全被她要了過來,全部埋藏在北穀口和北穀口以南的十裏山溝中。隻要黃巾軍的大部隊進入這個範圍內,就會立即引爆。隻要能夠引爆成功,這一場仗就打贏了六成!


    兩萬六千白波軍手裏拎著兵器,小跑著通過二十裏長的無名峽穀,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李樂騎在馬上,一邊隨著大隊前進,一邊觀察著峽穀兩邊的地形。這條峽穀深有十餘丈,兩邊全是懸崖峭壁,被鬱鬱蔥蔥的樹木遮蓋得嚴嚴實實。


    “此處是絕佳的伏擊之所!”李樂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心開始顫抖起來,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傳令,加快速度!迅速通過峽穀,違令者斬!”這個命令得到了有效的執行,白波軍的行軍速度立刻就快了許多。


    眼見走到了峽穀中間,李樂用手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心裏輕鬆了一些。都走了一半兒還沒有動手,大概真的沒有伏兵。這時前方突然擁擠起來,行軍速度也慢了下來,大隊的步卒擠成一團。所有人都在咒罵著,等待著前方的消息。


    “為什麽停下來了?”李樂大吃一驚,連忙厲聲喝問。“大頭領,這個峽穀是個葫蘆形,中間有三四處緊窄的地方,隻能容許無人並排穿過。”左右連忙賠笑答言。“哦!原來如此,向前後傳,變成五列隊型,快速通過,不得喧嘩!”


    無名峽穀兩邊埋伏的六千靈騅營女兵個個屏氣凝神,眼睛盯緊了峽穀中的白波軍。隻要敵軍進入最後十裏,她們就會搬動機關,放下滾木礌石堵塞穀口和峽穀中間的葫蘆口兒,然後引爆埋在峽穀中的黑火藥。按照呂安的建議,黑火藥中夾雜著許多釘子和小塊尖銳的石子兒,據說這樣將極大地增加爆炸產生的殺傷力。


    峽穀中的白波軍終於排成了五列縱隊,艱難地通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葫蘆口兒。他們已經聚集在三個寬大的葫蘆地形裏,前麵的人還沒有出去,後麵的人已經擠了上來。白波軍的大小頭領們大聲嗬斥著,罵著難聽的髒話,整頓著隊形。


    “開始!”看到最後一個白波軍走過了峽穀中間的葫蘆口兒。兩邊的校尉同時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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