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還看見他抱著頭藏在死屍堆裏,大家都往大營跑了,他的兩腿還在顫抖,站都站不起來。”一個漢軍想了想迴答道。“膽小鬼!蠢貨!把老董家的臉都丟盡了!”董旻氣得哇哇大叫,顫巍巍地站起來。


    “我的刀呢?我得去尋他,畢竟是我的侄兒女婿,他要是死了,我的侄女咋辦?”董旻終於找到了他的鬼頭大刀,可是刀刃上早已是溝壑縱橫,全然不能用了。“呸!”董旻把鬼頭大刀扔到了一邊,隨手抓起了一支長矛。


    “二叔,你累得站都站不起來了,即便是出了寨門又有何用?二叔暫且歇息,待小侄我去尋那個窩囊廢!”董璜站起身來,拎起一支長矛,翻身上馬帶著百餘親兵出了寨門。董旻長歎一聲,慢慢挪到寨牆上仔細地向遠處張望。


    漢軍大寨外,戰局已經完全明朗了,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頭裹黃巾的洪流。在這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邊的洪流中,幾十團身著紅色甲胄的漢軍還在拚死戰鬥。他們的圈子越來越小,不斷地有人倒在血泊裏,無聲無息地死去。


    阿黛爾公主策馬狂奔,指揮著手下的突騎發起一次次的突襲。騷擾黃巾步卒的後方,衝散遍地的黃巾,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路來。憑借著戰馬的高速,殺入重圍之中,把殘存的漢軍步卒拉上馬背運走。


    董卓雙目赤紅,揮舞著寶劍帶領精騎和剩餘的黃巾騎兵死磕,正因為他們的拚命阻攔,阿黛爾公主的八百突騎才能在重圍中來去如風。換了三次戰馬之後,重圍中的漢軍步卒隻剩下兩千多了,已經結成了圓陣,緩緩向漢軍大營殺來。


    就在這時,董璜帶著兩百多騎兵殺出了漢軍大營。“阿黛爾公主,可曾見過牛輔?”見到阿黛爾,董璜大喜過望,連忙上前打探。阿黛爾搖了搖頭:“卻是未曾見過,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在哪裏?”


    “似乎是在西南方向。”先前指路的漢軍仔細想了想,指著一處地方說道。眾人打眼觀瞧,那裏是一片荒地,遍地都是屍體。“牛軍侯似乎是躲在那一片屍堆裏。”“曉得了!我馬上去那裏搜撿!”阿黛爾策馬揚鞭,帶著幾十個親兵去了。


    衝過三道封鎖線之後,終於到達了那一片區域。“牛輔,牛軍侯,我是阿黛爾公主,你在哪裏?”阿黛爾連唿數聲之後,一個身材魁梧的人從屍堆中顫巍巍地爬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才低聲說道:“阿黛爾公主,我在這裏!”


    阿黛爾心中又急又氣,這個牛輔竟然如此膽小!竟然生得如此魁梧!她縱馬如飛,來到牛輔跟前,試圖拉他上馬,拉了兩下竟然沒有拉動!這時幾個親兵飛馬過來,跳下馬來,將牛輔扶上馬背。“我剛才墜馬了,腿似乎摔壞了。”牛輔小聲說道。“快走!”阿黛爾一揮手,帶著親兵簇擁著牛輔去了。


    阿黛爾的唿喊聲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就是率領數百騎兵突陣嚇走牛輔的黑麵黃巾頭領。黃巾的騎兵,除了地公將軍不願動用的六千騎兵之外,能抽調出來的就是他手下的這數百騎兵了。他當然不會放棄這次機會,帶著這數百騎兵給阿黛爾的突騎製造了不少麻煩。


    這一次,他確確實實聽清楚了,阿黛爾公主就在那裏!“阿黛爾公主在那裏!隨我來!抓住她!”黑麵頭領大喝一聲,帶著百餘個黃巾騎兵縱馬追來。阿黛爾的親兵張弓搭箭,轉身連發數箭登時射倒了十幾個黃巾騎兵。


    看看追兵將近,他們撥馬就走,就這樣一耽擱,阿黛爾和牛輔已經突破了兩道封鎖線,眼看快到漢軍大寨門前了。“哪裏走!”黑麵黃巾急了,摘下寶雕弓,搭上雕翎箭一箭射去。阿黛爾聽得耳後風聲,一個鐙裏藏身躲過了這一箭。


    這時,阿黛爾已經衝過了第三道封鎖線,離漢軍大寨的寨門隻剩下三四百步了。隻聽得後麵一陣馬嘶,接著便是重物墜地的聲音。阿黛爾連忙迴頭一看,牛輔的坐騎被一箭射中,戰馬吃痛之下將牛輔甩落馬下。


    “公主救我!”牛輔躺在地上,淒厲地唿喊著。阿黛爾猛地勒住戰馬,一個轉身就向牛輔奔去。寨門邊上的董璜大吃一驚,帶著幾十個親兵向牛輔墜馬之處狂奔。阿黛爾的親兵們也慌忙勒馬轉身,但是已經遲了一刹那。


    落後的幾個突騎已經被黃巾騎兵劈落馬下,黑麵黃巾頭領張弓搭箭,瞄準阿黛爾。阿黛爾一馬當先,背後是董璜和幾十個親兵,再後麵是阿黛爾的十幾個親兵。在阿黛爾和黑麵黃巾之間,是倒在地上的牛輔。黑麵黃巾臉上露出了獰笑,張弓搭箭瞄準了牛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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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黑麵黃巾瞄準地上的牛輔就要發箭,阿黛爾情急之下,將手中的環首刀扔了出去。黑麵黃巾一低頭,環首刀從他的頭頂飛過,帶走了一蓬頭發。說時遲那是快,阿黛爾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牛輔從地上拉起,橫在馬上,撥馬便走。


    “射死她!”黑麵黃巾大喝一聲,手中的強弓一連射出了三箭!緊跟著他的,是數十支箭矢,一齊向阿黛爾的射去。這時,阿黛爾離董璜隻有十幾步了,大部分箭矢都射偏了,或者被迎麵而來的漢騎用兵器擊落。


    黑麵黃巾的第一箭從阿黛爾的脖頸邊上穿過,釘在了戰馬脖子上,戰馬一聲慘號,驟然人立而起!第二箭、第三箭紮紮實實地釘在了阿黛爾的背部!阿黛爾噴出一蓬鮮血,伏在了馬背上。“公主!”董璜、阿黛爾的親兵一起大喊!


    阿黛爾的戰馬一路狂奔,終於奔進了漢軍大寨,一個屈膝跪在了地上。董旻飛快的跑過來,一把扶起阿黛爾,用兩根手指在她的鼻孔下試了片刻,然後搖搖頭,嚎啕大哭起來!牛輔暈乎乎地從地上爬起來,呆頭呆腦地看著這一切。


    終於,他清醒過來了,雙膝跪地嚎啕大哭起來。“阿黛爾公主,你是為了救我呀!我怎麽這麽膽小!這麽沒用啊!嗚嗚嗚??????”在哭聲中,似乎有一種東西在他的心中安安紮下了根兒!從今以後,我一定要膽大!一定要膽大!


    就在這時,漢軍大營外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震天動地,似乎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


    兩萬突騎終於趕到了!


    七月二十八日,阿黛爾的死訊傳到了晉陽,呂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他坐在那裏,淚水像河流一般奪眶而下,流在地下,留在他的心裏。對於這個異族公主,他有著太多太多的歉疚。


    說實話,他迎娶阿黛爾,更多為的是利益,一邊是三十萬羌人,一邊是太原王氏。即使阿黛爾是個醜八怪,他也得捏著鼻子娶,還得像奶奶一樣供著。幸運地是,阿黛爾公主不但英明果決,是個出色的統帥,還擁有如花的美貌。


    可是,呂布的心中隻有嚴嫣,對阿黛爾公主隻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夫妻之情並沒有幾分。可是阿黛爾公主隻是笑笑,對他的若即若離毫不在意。按她的話說,為了東羌三十萬部眾,她可以和魔鬼同寢,你呂奉先應該不是魔鬼吧!


    阿黛爾,此生我辜負了你!從此以後,我一定會善待你的族人!善待我們的孩子呂征!善待康茉莉!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做到!呂布挺直了身子,麵向東方――那是阿黛爾戰死的方向――伏在地上行了大禮。


    吱呀一聲,門輕輕地開了,康茉莉閃了進來,她的臉上滿是淚痕,阿黛爾公主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了。一進門,康茉莉就伏在地上,哽咽著說道:“夫君!大司馬!任命我為突騎將軍吧,我要率領突騎親自為阿黛爾報仇!”


    呂布輕輕地扶起她,把她攬在懷裏。“康茉莉,我剛剛對著阿黛爾的在天之靈發過誓。我一定會善待的族人!善待我們的孩子呂征!善待康茉莉!”說到這裏,呂布輕輕地抹去康茉莉臉上的淚珠。


    “我們先要為阿黛爾辦一個隆重的葬禮,然後,我們一起起兵,去為她報仇!”


    “什麽?阿黛爾公主戰死了?”皇帝大吃一驚,手中的水晶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皇帝卻無暇顧及,一把抓住何進。“遂高!這是一件大事兒!一定要處理好!處理不好的話,大司馬一怒之下按兵不動,就夠我們喝一壺的了!”


    何進連忙扶著皇帝坐了下來。“陛下,大司馬不會按兵不動的。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辦完阿黛爾的葬禮,他就會盡起大軍,去打張角了!他的女人戰死了,於公於私,他都要有個交代。不然,他如何麵對三十萬東羌部眾和太原王氏?”


    “哦!”皇帝長出了一口氣。“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不過,這件事兒朝廷也有錯兒。都怪朕聽了何苗那廝的話,委屈了大司馬和並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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