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地處邊塞,民風強悍,婦人也經常縱馬奔馳,手持弓矢射獵驅馳。世家大族的女兒,騎射是素日的必修課。嚴嫣做姑娘時騎射都很好,隻是後來生靈騅時傷了身子,就沒有再上過馬。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卻也不好推脫,尤其是妯娌黃氏一抬腿就上了馬,母親魏氏更是女中豪傑,精通騎射。


    就這樣勉強上了馬,起初還有些忐忑,後來發覺這高腰馬鞍和雙邊馬鐙的確是個好物事兒,隻要掌握了要領就容易多了。想起這兩日來,呂布每日抽一個時辰親自訓練她騎馬,心中不禁有一絲絲甜蜜。


    她操縱著馬匹,小跑著走了一段兒,素日裏和閨蜜們在草原上縱橫馳騁的畫麵漸漸浮現在腦海中,這種感覺許久沒有了,看來日後得好好鍛煉才好!她揚鞭直指前方:“奉先,你我比試一迴,看誰先到達!”說完,快馬加鞭,一陣風兒去了。


    呂布卻也不急,慢悠悠地追了上去,周圍的背嵬軍士卒更是遠遠地跟在後麵。人家夫妻倆秀恩愛,咱們跟得那麽緊幹什麽?


    嚴嫣縱馬疾馳,超過了靈騅,超過了四名女營軍官,兩邊的景色唿嘯著從她的耳邊飛過,撲麵而來的是遼闊的原野。久違的年少輕狂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裏,一切是那麽的酣暢淋漓,那麽的恣意汪洋。嚴嫣疾馳著,她已經沉醉了,沉醉在迴憶中。


    呂布跟在嚴嫣身後數十步,以他的馬術和武功,完全可以無視這數十步的距離。他已經注意到,嚴嫣似乎已經陶醉在某種精神狀態中,這種狀態就像頓悟,刹那間會提升一個人精神境界。呂布悄悄地揮揮手,示意身後的背嵬軍士卒快點兒跟上來,保護好嚴嫣。他希望嚴嫣在頓悟的境界中多停留片刻,那會對她大有裨益。


    背嵬軍們悄無聲息地加快速度,墜在呂布和嚴嫣後麵,遠遠地形成一個稀疏的包圍圈。靈騅和她的二十名娃娃部下也逐漸趕了上來,她們的小臉蛋兒紅撲撲的,興奮地摸出小弓小箭比劃著,練習者在馬上張弓搭箭。


    再有五六裏就是王氏莊園了,眾人都放慢了速度,隻有靈騅和她的娃娃部下仍然縱馬疾馳。很快,靈騅離嚴嫣隻有兩個馬身了,她急切地想和母親分享自己的快樂,她畢竟隻是個孩子。


    突然間,嚴嫣從頓悟的狀態中猛醒,她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正在向她逼來。不知為什麽,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嗖!一支羽箭從她的頭頂掠過。呂布已經從馬背上騰空而起,大鳥一般向嚴嫣飛來。“住手!”靈騅大喝一聲,手中的箭矢已經射出。“住手!”背嵬軍們已經向這裏狂奔過來。


    嗖嗖嗖!三支箭矢向嚴嫣激射而來,射向嚴嫣胸膛的那一支被靈騅射出的箭矢斜刺裏撞在了箭杆山,失了準頭釘在了地上,箭杆山的羽毛還在噗噗顫抖。呂布的身軀在空中疾飛而至,腳尖輕輕踢飛了第二支箭矢,隨即掠翼接力,右手一把抓住了第三支箭矢。


    “溫侯小心!”背嵬軍士卒發出了一陣驚唿。呂布在空中一個翻轉,手中箭矢閃電般飛出,正中第四支箭矢的矢尖。呂布順勢落在了自己的馬上,輕舒猿臂將嚴嫣一把抱在懷中。遠處,疑似發箭的位置,一個白影衝天而起,人還在空中,藏身之地已經;落滿了箭矢。


    呂布輕輕地把嚴氏放在地上,在馬上一個盤旋衝天而起,眨眼間就尾隨白衣人而去。這時靈騅已經下馬,把媽媽緊緊地抱在懷裏,嚴嫣緊緊抱著靈騅:“好女兒,別哭,母親沒事兒!”魏氏和黃氏、女兵們都已經來到進前,魏氏一眼看去,嚴嫣身上並無血跡,一顆懸著的心頓時就放下了。


    “別愣著!背嵬軍去幾個人去找奉先,剩下的警戒、仔細搜查四周!女兵們檢查昭懿夫人和靈騅的是否受傷!”眾人一一領命去了,嚴氏這才下馬,拽過嚴嫣和靈騅上上下下自己看了幾遍。“沒傷!趕緊清理一下,奉先迴來了立刻啟程。記住!這事兒誰都不要說!”


    一刻鍾後,背嵬軍們紛紛迴來複命,除了那幾支羽箭,隻發現了水囊和幹糧袋。魏氏點點頭,吩咐交給馬忠處理。就在這時,遠處一條人影騰躍而來,到得近前才發現是呂布。呂布的衣服有些髒亂,身上還帶著些血跡,看著眾人關切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無妨,這是刺客留下的,快拿衣服來,換好了還要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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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揮手叫來一個親衛悄聲說道:“去告訴馬忠,刺客是玉羅刹,就是曾經在九原城刺殺王晉的那一個。中了我兩拳一腿,受了重傷,應該走不遠,叫他秘密搜捕。”


    王氏莊園門前特意辟出了一大片場地,百餘個徒附僮仆正忙得滿頭大汗。“您這是三等帖子,請這邊來,馬匹可需要喂養?這邊有馬廄。”“您這是二等帖子,可以直接進入大門。”“東邊有飯堂,未初就有午飯,新蒸的麥飯,豬肉青菜丸子,管夠!”


    眼見得呂布一行來到,早有人流水一般報了進去。“呂溫侯攜夫人女眷到!”聲浪層層不絕直入內堂。王述帶著一幹王氏子弟,寬袍大袖,儀容整肅,大開中門迎接。王述和呂布是第一次見麵,左右連忙指點:“那位高大軒昂英俊瀟灑的美男子就是溫侯!”“那位身材高瘦,頗有些詼諧的老人便是王述。”


    呂布看王述,一派仙風道骨,卻絲毫沒有大儒的古板之氣,倒是頗有些遊戲紅塵的意味,久經風霜的老臉上曠達和煦。王述打眼觀瞧,麵前是一個風流倜儻、蜂腰猿臂的美男子,若不是那一身凜冽的殺氣和英雄氣,簡直就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溫侯真英雄也!老朽閱人多矣,皆不及溫侯之一二!”“老前輩謬獎了!布隻是因緣附會,抓住了一個機會而已!倒是老前輩曠達和煦,定是見慣了起起落落,早已練就了一雙慧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彼此彼此!”


    “溫侯請!”“老前輩請!”兩人哈哈大笑,一同邁進大門。


    王家的宴會分作了三個大殿,每間大殿都盛得下五六百人,請柬分為一二三等,上麵列明了房間坐席。確認了自己的坐席之後,便可以自由活動了。王家準備了許多娛樂,六博,蹴鞠,鬥雞,賽馬,投壺,手博、劍舞、吟詩作賦等等,勝者都有些精致的彩頭,比如翡翠五銖錢、小塊黃金,布帛等等。


    整個莊園裏人頭攢動,青年男女們在一起玩著各種遊戲,歡聲笑語和喝彩聲到處都是。本朝的男女關係一向比較開放,武帝劉徹的母親王娡進宮前曾嫁作金家婦,還生了一個女兒。後來竇太後聽信卜者之言,將她從金家帶走送與皇太子,也就是景帝。再嫁之婦都能成為皇後,何況小民百姓了。結婚自由,離婚自由,寡婦改嫁也自由,既然如此,邂逅相遇更是非常美好的事兒了。


    “溫侯,王家主,我來晚一步!”蔡大家匆匆趕到了,後麵是兩百個河套書院的男女弟子。他促狹地眨眨眼,頗有些為老不尊的樣子。“明年此時,想必晉陽城會有許多人家大辦喜事,王家主和溫侯善莫大焉!善莫大焉呀!”


    老王述素日裏也是很詼諧的,當下一句話就迴敬過去。“蔡大家,要不是你的文姬還小,我定然保她一個乘龍快婿!”蔡大家擠擠眼睛,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哎呀!自打小女做了靈騅營的教習,整日裏和靈騅司馬同吃同住,已經數日沒有迴家了!”“莫非文姬的心上人是靈騅司馬?”老王述大聲笑了起來。


    男人們在這裏高聲大嗓地談天,女眷們早已進入了後堂,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兒談起了家長裏短兒。正在這時,大門嘩啦啦一陣響,七八個羌女簇擁著阿黛爾公主和康茉莉旋風般地闖了進來。“諸位,得罪了!有靜室沒有?可否借用一下?順便準備火盆和熱水。”


    女眷們定睛一看,阿黛爾公主和康茉莉麵色蒼白,臉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上半身被軟布包裹著,還滲著絲絲的血跡。王述的老妻也是見過大世麵的,立刻就明白了。連忙起身親自布置去了。


    “公主殿下,請隨我來!老身的住所頗為清靜,離此處也不遠。”於是王述老妻帶著阿黛爾主人急匆匆趕去,嚴嫣兀自在那裏驚得目瞪口呆,魏氏在後麵推了她一把,朝阿黛爾一行人努努嘴。嚴嫣手勉強站起身啦,一陣暈眩襲來,突然間覺得天旋地轉,身子一軟倒下了。女眷中立刻響起幾聲驚唿。


    瑞珠正在嚴嫣的身後侍立,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住,緩緩放平了。自己調勻唿吸,伸出兩指搭在嚴嫣的脈門上,片刻後她抬起頭來、“無妨,昭懿夫人隻是有些勞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說完她慢慢拔下頭上的銀釵,在開水中燙了燙,緩緩地紮入了嚴嫣的人中穴。“籲??????嚴嫣的雙眼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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