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到的最新消息是鮮卑分兵,一路攻九原城,一路和左曲決戰,其他部隊北歸。這讓他憂心如焚,嘴上都起了一圈兒水泡。從斥候傳來的軍報看,他認為這個軍侯呂布仗打得不錯,打到這個份兒上已經足以自豪了,換了他田晏來打也不過是這個樣子。但是他不認為一千殘軍能扛得住三千鮮卑的決死突擊???裏麵還有一千金甲軍!不好,看來這九原城兇多吉少!必須加快行軍速度,未來的兩個時辰將決定他是育陽侯曹節的親密戰友還是死敵!


    離九原城隻有十幾裏了,七千漢軍早已累得東倒西歪了,田晏索性下令步軍休息片刻,自己帶著騎兵向九原城疾馳。這支部隊是田晏的直屬部隊,是漢軍的傳統編製,步六騎四,騎兵隻有兩千五百。


    在百餘護衛的簇擁下,田晏縱馬奔馳,恨不得立刻趕到。他騎在馬上,耳裏卻聽不見廝殺聲和戰鼓聲,難道是戰鬥已經結束了?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內心的焦躁,做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這個時候主將的表現最為重要,萬萬不能讓士卒們看出絲毫破綻,會影響士氣和軍心的。


    十幾裏的路程片刻即到,田晏放眼望去,曠野中滿是鮮血和殘肢斷臂,鮮血已經凝固成黑褐色了,和泥土混在一起在夕陽的照耀下發出刺鼻的腥味。此外還有一些破損的盔甲碎片,再就是一排排的屍體,幾百個身穿黑甲和紅披風的士卒在忙碌著,他們身後跟著兩千多百姓。


    哦!田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來是漢軍贏了。一直在半空中懸著的心立刻就放下了,他頓時感到了疲憊,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這種疲憊一向都出現在戰勝之後。他跳下馬來,慢慢活動著四肢,全身的血液立刻湧了上來,舒服多了。田晏慢慢走著,觀察著四周,一些漢軍將士還在屍山血海中酣睡,唿嚕打得山響。輜重兵們輕輕地把他們抬上馬車,然後走向下一個。


    田晏叫住了一個輜重兵,麵色和藹地問道。“可是漢軍打勝了?”輜重兵一看他的氣度就知道是個大官兒,連忙行了個軍禮。“大人,是漢軍勝了!”語氣中帶著自豪。“殲敵如何?損失如何?”敵人有一萬四五,逃跑的有五六千,地上的首級還沒數完,才數到六千八百。損失大了去了,五原郡五曲戰兵加上閭右,死了至少八九千。”田晏點點頭,如此說來是大捷,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曹侍郎在何處?”“曹大人呀,據說接到了尚書台的嚴令,讓他星夜迴京,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目前五原郡的最高軍事長官是誰?他在何處?”“這個???王使君和中曲王軍侯身負重傷,目前在太守府,我們左曲呂軍侯帶隊追擊鮮卑人去了,其他三個軍侯戰死了。郡丞馬晗應該在郡守府。”“如此,有勞你了!”田晏點點頭,飛身上馬。“走,進城!”


    九原城內更是淒慘,幾乎是家家戴孝,戶戶舉哀,滿城的哭聲,滿城的喪車,讓田晏忍不住心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眾人迤邐前行好不容易走到太守府前,隻見太守府門前的校場上密密麻麻布滿了帳篷,帳篷中間是幾百堆大火,火上大鍋中散發出一陣陣飯食的香氣。數千百姓個個蓬頭垢麵,圍在火堆旁烤火。


    一見田晏到來,百姓們的眼光刷地掃了過來,田晏連忙微微頷首,揮手致意。到得太守府門前,郡丞馬晗早已在門前等候,兩人正要寒暄,忽然一陣嚎啕大哭傳來。田晏抬眼望去,隻見七個老者顫巍巍走過來,在田晏麵前噗通跪倒。最前麵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雙手呈上一封木簡。“老朽是宜梁縣三老韓山,今年六十有四,曾蒙先帝召見過,我等七人要控告五原郡左曲軍侯呂布,縱兵殘殺百姓!”


    田晏一聽,心裏咯噔一下,畢竟是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的人,他立刻就有了主意。田晏滿臉含笑,躬身輕輕扶起幾個老人。“諸位老者,田某是武官,這狀子是接不得的,這位便是郡丞馬晗,諸位向他控告就是。來來來!先請入府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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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滑頭!馬晗在心裏罵了一句,但是這狀子他不得不接,一來是無可推辭,二來是心中有所期盼。在場的除了田晏屬下的將領,官職最高的就是他了,田晏是武官,不接這個狀子也說得過去。他要是再不接,這幾個老家夥一氣之下起身趕赴洛陽京控,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收拾。五原郡的事兒,五原郡自己都按不住?作為五原郡三駕馬車中僅存的一架,他馬晗就會被並州官場的唾沫淹死!


    再說,五原太守出缺兒,他馬晗難道就不能搏一搏嗎?大亂之後人心思定,朝廷向來的措置是在本郡提拔太守。如此一來能擺上台麵的候選人就唿之欲出了,除了他馬晗就是五原官場新貴呂布呂奉先了。想到這裏,馬晗心中一動,若是這幾個老家夥能把呂布搞下去,或者是死死咬住,這五原太守???


    第二天,四月初八,一早起來天氣就很不好,天陰陰的,太陽被漫天烏雲遮得嚴嚴實實,即使偶爾出來露個麵,也被一層灰色的光暈包圍著。這是要變天的征兆,而且是大風夾著大雪。九原城的軍民們一大早就起來了,還有一整天的活計要做,幾千具屍體要掩埋。


    從辰時開始,五原城內外就已經人山人海了,鮮卑人的首級要砍下,屍體要聚攏,等待朝廷的點驗。漢軍的屍首要分辨出來交給家人,屍首殘缺不全的要盡量拚起來。還有大批的百姓要賑濟,幾千傷號要治療。高順一早起來,到太守府打了個轉兒就迴到了呂家莊,哪裏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


    巳時初刻,太守府前來了一個大人物,此人身高八尺有餘,生得膀大腰圓,雙目如電,手裏持著一杆八尺高的竹子,上麵束有三重犛牛尾,自稱是陽球陽方正。田晏此時正在用飯,聽得此人來到大驚失色,放下筷子就匆匆迎出門來。一見來人連忙拱手施禮:“方正兄,別來無恙乎?請入座敘話!”此時馬晗也已經趕到,兩人連忙把陽球迎入二堂,擺茶敘話。


    這個陽球是何許人也?竟然令秩比兩千石的田晏大驚失色?一言以蔽之,他是個酷吏,曾任九江太守,因為官嚴酷被免官,現在的官職是議郎,光祿勳手下,秩六百石。他還有一重身份,那就是清流的打手和棍子,專和宦官做對。


    陽球向來不苟言笑,說話極其簡潔???或許信奉法家學說的人和酷吏都是如此吧。他略點了一下頭以示答禮便開口了。“方正此來,是被朝廷所派,持節鎮撫並州,一聽到鮮卑圍城,就從晉陽趕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田晏一聽連忙拱手:“恭喜方正兄!賀喜方正兄!看來大用之期不遠了!”陽球卻不買賬,兩眼一翻,麵無表情。“我與馬郡丞有些要事要談,田兄可否退一步說話?”田晏滿臉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嘴張得很大,連忙哦哦了兩聲。“既然如此,田某就不打擾了!”說罷就訕訕地起身退了出去。


    田晏走的是中常侍王甫的門路,理所當然被清流們視為宦官的鷹犬。自命為清流打手的陽球,自然就看他不上了。按照陽球的脾氣,沒有立即收監田晏就已經是開恩了。本朝的酷吏自漢武之時,行事一貫如此,光武之後雖然略有收斂,但是底子尚在。


    田晏走出門,長長地出了一口悶氣,喚過一個小軍吩咐道。“去,鷹信洛陽王常侍,陽球鎮撫並州,囂張跋扈,似有意於常侍。”小軍領命去了,田晏這才罵了一聲:“豎子!看你橫行到幾時!”


    聽著田晏的腳步聲遠去,陽球呸了一口張嘴就罵:“呸!一個宦官的走狗,竟然也在我的麵前張牙舞爪!總有一天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馬晗坐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心,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風塵俗吏多年,他清楚此時萬言萬當不如一默,清流和宦官哪個他都得罪不起。在人家眼中,他隻是一隻小螞蟻,碾死他隻需一伸手而已。難呀!州郡豪強難呀!見招拆招吧,盡量不要卷進去。


    “馬郡丞,陽某此次持節鎮撫並州,不想竟然出了鮮卑圍城之事。幸好鮮卑人已經退兵,你先說說吧。”陽球雙目微閉,完全沒了剛才的囂張。馬晗心中一喜,這是天大的機緣呀!當下一五一十說了起來,積年老吏講故事的水平自然是一流的,聽得陽球津津有味,興趣盎然。馬郡丞也不會盡說實話,涉及到自己之時,定會在關鍵時刻加上一兩句,在不經意間將別人的功勞據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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