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服的料子滑潤細膩,款式新穎,絕非是趕工而製。


    趙婉蓉眼中殷切:“瞧著是金縷閣的技藝……我上個月跟姐妹去鋪子裏買綢緞時,聽說他們家的婚服格外難定,要提前好幾個月告知,想來這婚服定也是花了心血的。”


    “是嗎?”


    蘇荷望著婚服愣了愣神,無端想起陸淮鶴在金縷閣裏挑選麵料時的情形,別人都是女眷相攜著去挑選,他一個大男人竟也不覺得繁瑣。


    “蘇二小姐不知,今日長公主發怒,將陸老夫人掌摑了幾耳光,最後落得個訕訕而歸。”青雲如實道。


    蘇荷訝然:“怎麽迴事?”


    “陸老夫人不分場合,在長公主麵前出言不遜,惹得她生氣。連同婚宴,也謝絕陸老夫人參加。”


    劉氏那一張嘴渣渣哇哇的,不來算是好事。


    隻不過,待傳出去又得惹來一堆話柄了。


    婚服送到,青雲的任務完成了,裴夏送他離開。


    臨走前,他俯在蘇荷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大人說了,新婚夜見。”


    代陸淮鶴轉達的。


    蘇荷耳根子一紅,想傳幾句話,又不知道傳什麽,隻要讓青雲先離開。


    趙婉蓉見她那副小姑娘般的嬌羞模樣,臉上洋溢著看戲的笑容,打趣道:“依我看呐,陸大人還真是良緣!瞧把你高興的!”


    “嫂嫂又說笑。”


    蘇荷摸著鳳冠上的珠翠,心裏軟乎乎的。


    休養幾日後,陸知禮已經可以下床了。


    恰巧陸硯修從外麵迴來,三人在廳堂內碰麵,陸知禮立即問:“二皇子怎麽說?”


    陸硯修一半愁容一半喜色:“他答應幫我,可是有一個要求,要我找個機會將此物放在埋在蘇府。”


    他手上拿著一個錦囊,裏麵裝著一些看不懂的字體,像是別國的文字。


    陸知禮將錦囊裏的內容拿出一看,心中有了幾分思量,平靜道:“既是與二皇子做交易,此物你定要放在蘇府裏。”


    “為何?”


    陸知禮認真凝視著他,語氣平淡:“跟了二皇子,你以為還能做什麽好事嗎?”


    無非就是陷害朝臣,拔除太子黨羽,為二皇子奪權掃清道路。


    朝堂上的紛爭,便是明眼人也看得出,陸硯修本是追求正統之派,可他是幾品官員?太子根本都不搭理他。就算搭理了,他也沒能力幫上什麽忙。


    剛好陸知禮有幸結識二皇子,這無疑於給他架了一座橋。


    “可是我……”


    蘇家說到底於陸家有恩,陸知禮能進國子監,也是蘇榮海在背後找了關係。如今要聽從二皇子對吩咐,設計陷害他們,豈不是恩將仇報?


    見陸硯修有所猶豫,陸知禮勸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隻要將太子的黨羽拔除幹淨,朝堂上隻剩下咱們的人,二皇子何愁不能上位?自古以來奪嫡之爭本就血腥,而當今聖上又年邁至此,誰知道哪一日就駕崩了?隻要傳位的詔書還沒下達,二皇子就還有機會,而我們,也還有機會!”


    說到急切處,他眼尾猩紅,恨不得立馬就輔佐二皇子登基,陸府則受庇護官居一品,從此一躍成為人上人!


    陸硯修也被說的動容。


    目前朝堂的形勢,於他們沒有一利。


    而陸知禮考場作弊這事,更加讓陸府形象受損,想要循規蹈矩的將陸府興盛起來,是無望了。


    陸知禮抓住陸硯修的手腕,聲音幽寒:“兄長,蘇荷陷害我,蘇家又怎能好過?難道我要白白挨那一百杖?”


    “當然不會!”陸硯修連忙否認,可心中仍在前程與道義之間做選擇,說到底蘇荷於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蘇家是死是活,能有多重要?


    若能讓陸府從此振作,也不失為一步台階。


    “此事,我仔細想想。”


    陸硯修捏緊了手中的錦囊。


    初六這日,蘇家張燈結彩,喜慶連連。


    府裏內外,歡笑聲蕩漾著。


    唐嬤嬤代為媒人,來到小院中守著蘇荷,見她一身暗底金繡的婚服,珠翠在髻,海棠並蒂金花鳳冠立於頭頂,貴氣逼人。


    能在新郎之前窺見新娘子的芳容,唐嬤嬤驚歎間讚賞個不停,將蘇荷與陸淮鶴一同誇了個遍,什麽天作之合,什麽天造地設,所有吉利的成語全部說一遍,連蘇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銅鏡裏,她滿麵嬌容,花鈿貼在眉心顯得格外華貴。


    秀眸流轉,心中一動,不知陸淮鶴何時會來?他又是怎麽樣的裝扮?


    像是洞悉了蘇荷的想法,唐嬤嬤輕笑迴答:“等吉時一到,大人就上門迎娶少夫人了!”


    “謝嬤嬤提醒。”


    唐嬤嬤是長公主跟前的人,蘇荷還沒有摸清長公主的性子,麵對她的人自然要規矩些。


    去前院打探消息的裴夏興高采烈的跑進來,將懷裏揣著的銀錢拿出來炫耀,“陸大人出手真闊綽!連奴婢也得到了十兩銀子!”


    唐嬤嬤笑道:“迎娶是大事,我家大人看重著呢!”


    聽著前麵兒的熱鬧聲音,蘇荷知道親迎的隊伍已經到了蘇家,為了能順利迎娶到她,陸淮鶴需要過攔門這一關。


    有蘇榮海和蘇淩坐鎮,還有些蘇家旁係的兄弟們,想必陸淮鶴得多花些銀子收買才行。


    不知過了多久。


    喧鬧的聲音漸漸接近,唐嬤嬤趕緊讓蘇荷將紅蓋頭披在頭上。


    隔著鮮紅的布麵,蘇荷隻能看到腳底下的情形。


    “少夫人,走吧。”


    “好。”


    在唐嬤嬤的牽引下,蘇荷跨越門檻,走出了閨房。


    陸淮鶴同樣穿大紅色婚服,玉冠嵌入發間,眸光流轉,豐神逸朗,正站在院門前等著蘇荷。


    直到唐嬤嬤將蘇荷的手鬆開,他款步走來,輕輕握住了那隻微微慌亂的手。


    “是我。”


    蘇荷愣住。


    覺得這一刹那,旁側的歡笑祝福聲化作了嗡嗡嗡聲,耳邊隻能聽見陸淮鶴清潤好聽的嗓音。


    她低著頭看路,熟悉的青石板路與林間小路一一走過,總算來到了廳堂前。


    蘇榮海與王氏端然坐於高堂,一臉欣慰的看著小夫妻倆。


    陸淮鶴向蘇榮海彎了彎腰,行女婿禮,嚇得蘇榮海連忙起身,擦了擦額角的汗嗬嗬笑道:“小女交給你,日後還望攜手共進,恩愛不疑。”


    “小婿記下了。”


    王氏望著二位新人緊緊牽住的手,眼中含淚,笑著擺了擺手:“去吧,別誤了進府的吉時。”


    唐嬤嬤隨即高聲喚道:“新娘子出府,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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