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佛堂燃起熊熊烈焰的時候,一小隊人馬卻悄悄從皇城側麵的一處角門裏退了出來。


    這裏十分偏僻,本是為了方便宮中下人出去采買而開的,所以就算皇城的正麵已經變成了一處鮮血屠場,這裏也依舊保持著寧靜,仿佛這晉陽城中發生


    的一切都與此處無關一般。


    “陛下,安全。”


    前麵一名家將模樣的人先是左右探查了一下情況,隨後迴身對那馬車輕聲開口,仿佛深怕驚擾了什麽一般。


    “迴去,立刻迴去,你等記住,今天發生的事誰都不準開口,否則的話,休怪我不講情麵!”馬車中傳出一個略顯驚慌的聲音,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著不


    許聲張,但還是忍不住陰狠地抱怨道:“廢物,一群廢物,說起話來一個比一個肯定,可所有的動作都沒能逃過小人屠的眼睛,我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


    這群蠢貨!”


    身邊的家將苦笑一聲,他依稀還記得自家主子當初聽到這個計劃之時興奮的樣子,甚至一夜都沒睡著,如今卻一口一個蠢貨,這可真是...


    馬車中的不是旁人,正是一心幻想著重新成為皇帝,掌控權勢的劉協,不過他見機早,而且在劉辯沒死之前,他無論如何都不願站在台前,這才使得他


    逃過一劫,在趙雲率軍抵達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大勢已去,連忙率領著自己的數十家將悄然從這處角門準備逃迴自己的府邸。


    在他看來,雖說今天的事失敗了,但和他的關係卻不大,圓空、鄧展必死無疑,而其他人從頭到尾都不清楚他的存在,隻要能夠逃迴自己的府邸,那今


    天的事完全可以糊弄過去。


    而且如果劉辯再死在這場動亂中的話,那他完全還有機會重新成為皇帝!


    畢竟如果張征不傻的話,一定會殺掉劉辯,為小人屠上位鋪好道路,而小人屠為了顯示自己並未篡位之心,有很大的概率會重新扶持一個劉氏子孫成為


    皇帝,然後再找個時機登上帝位。


    按常理來說,劉辯一死,他那剛剛三四歲的兒子自然會順理成章變成皇帝,但是,張揚需要的是一個傀儡,一個在未來幾年中能夠禪位於他的傀儡,如


    果扶植劉辯的兒子上位,那難免會落得一個欺負孤兒寡母的名頭,傳出去可不好聽。


    這個時候,他劉協便會是最好的人選,而他有信心,隻要能占據那個大義之名,他絕對會比劉辯做得更好,這天下究竟如何,猶未可知!


    而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盡快趕迴府中,裝作一切都沒發生,而他一切都不知道的樣子,否則的話,別說什麽當上皇帝,隻怕連小命都保不住。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催促麾下人馬道:“快一點,別被發現。”


    “狗賊,想去哪裏?”


    劉協的話音還未落下,一聲大喝卻猛然響起,震碎了夜晚的寧靜。


    悄悄掀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劉協心中頓時一苦,大喝的人他十分熟悉,正是曹操的黃須兒曹彰。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劉協道:“子文,你怎得在此處?”


    曹彰的臉色一片冷肅,望著劉協道:“這話,應該是某來問你吧?”


    “我...”劉協眼珠一轉,苦苦哀求道:“子文,姐夫也是一時鬼迷心竅,看在你姐姐的份上,讓姐夫迴去,行不行?”


    當初劉協在許昌的時候,曹操就將自己的女兒曹節送入宮中,成為了劉協的皇後,所以他才意圖靠這層關係讓曹彰放自己一命。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曹彰的雙眼頓時變得無比通紅,宛如瘋虎一般衝了上來,一槍將劉協的家將刺落馬下,三兩招將那


    些護衛殺散,隨後一躍而起,站在車轅之上,揪住劉協的衣領,怒喝道:“狗賊,你還有臉提我姐姐?”


    “昨日那人來通報的時候,我還不信,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晚了一會,就那麽一會,我姐姐...”


    說到這裏,曹彰的雙眼幾乎能滴出血來,一拳重重砸在劉協的眼眶上,瘋狂嘶吼道:“狗賊,小爺已經去過了你那陳留王府!”


    劉協一張臉瞬間變得無比慘白,也顧不上眼睛劇痛,慘笑一聲,掙紮道:“就是我做的,怎麽樣?告訴你,小人屠還用得到我,你不能殺我,否則的話


    ,小人屠會滅了你曹家,還有夏侯家,你不能殺我!”


    曹彰通紅的血目中頓時露出一絲清明,如果換成之前的話,他絕對不會考慮這麽多,但曹操臨死前囑托他顧全曹家和夏侯家的場景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


    海之中。


    他不想讓自己的父親失望,可他也忘不了自己趕去陳留王府之中,姐姐倒在血泊之中的場景。


    從小到大,大兄曹昂雖然對他們這些兄弟關愛有加,但他總是忙碌的,二兄曹丕為人陰沉,就算有什麽感情也不會表露在外,姐姐卻總是溫和地關切著


    他們,縱然不是一母所出,縱然姐姐作為女兒,受到的待遇絕對沒有他們這些兒子好,可她卻沒有任何的怨言,疼愛他們依舊。


    可就是那樣一個溫柔的人,卻被這麽一個狗東西給...


    曹彰咽不下這口氣,可曹家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曹家,大兄被張揚留在了身邊,二兄不惜投靠了張征,就是為了保全曹家,他作為老三,什麽事都沒能為


    曹家做,難道如今還要將曹家毀在自己的手中?


    看著曹彰那張糾結的麵孔,劉協仿佛認命了一般,他清楚,既然曹彰出現在這裏,那說明自己的一舉一動同樣沒能逃過別人的眼睛,而他之前想的一切


    也徹底無法實現了。


    “哈哈哈。”劉協大笑道:“那個蠢女人,臨死還在求我不要這麽做,她隻是怕曹家被連累而已,那個賤人,賤人!”


    “我一劍就刺入了她的胸膛,你知道嗎,她當時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仿佛在問什麽。那個蠢貨知道什麽,嫁給了我,竟然還想著曹家,這種吃裏爬外的


    賤人,留著她幹什麽?”


    “嗷!”


    一聲怒吼,長槍落地,曹彰重重一拳砸在馬車之上,那馬車瞬間四分五裂,拉車的兩匹戰馬竟然被這股巨力生生掀翻在地,而曹彰和劉協兩人也落到了


    地上。


    劉協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但他卻感到曹彰那隻抓著自己,仿佛鐵鉗一般的左手略微有些鬆動。


    “來啊,殺了我!”劉協大吼道:“劉家已經完了,讓你曹家和夏侯家來陪葬也是好的!”


    “怎麽,你不是要為你姐姐報仇嗎?殺了我啊!”


    “殺了他!”


    一聲清冷的低喝突然在曹彰和劉協的耳邊響起,兩人同時迴頭,隻見不知何時,張征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世子,我...”


    曹彰有些艱難的開口,按照他的性格,這句世子無論如何都叫不出來,但為了曹家,他卻必須開口。


    “殺了他。”張征似乎是怕他們沒有聽到自己的話,加大音量道:“不論任何罪責,我一肩擔之。”


    劉協不敢置信地看著張征,瘋狂的唿喊道:“你不能,晉王還需要我,殺了我,你父親還如何登上皇位?”


    張征朝著劉協森然一笑,不屑道:“父王征戰一生,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一刀一槍拚出來的,如果他想當皇帝,沒人能攔住他,如果他不想當,也無人能


    夠逼迫他,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難不成父王還會為了你這個狗東西殺了我?”


    張征轉頭望向曹彰,繼續道:“子文,還在等什麽,你不是要為你姐姐報仇嗎?”


    “桀桀桀...”


    曹彰沒有迴應,從幹澀的嗓子中擠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突然朝天大喝道:“姐姐,你看到了嗎,我給你報仇了!”


    反手抽出腰間長劍,一劍戳進了劉協的胸口。在劉協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曹彰手中的短劍順勢一轉,竟然生生將劉協的心給挖了出來。


    “看到了嗎?”


    被挖走心髒的劉協竟然沒有當場死去,當他卻已經無法說出任何的話來。


    曹彰將那顆心舉到了劉協的麵前,狠狠一把將其抓碎,隨後舉起寶劍,一劍一劍狠狠戳進劉協的身體之中,任由那滾燙的鮮血潑濺在自己身上也不曾停


    手。


    張征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去,卻不想渾身鮮血的曹彰一劍將劉協的人頭斬下,然後提著人頭來到張征麵前,單膝下跪道:“世子,從此以後,曹彰願


    追隨世子,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張征笑了笑,一把拉起曹彰,長歎道:“子文,既然你叫父王一聲叔父,那我們就是兄弟,說這些作甚?”


    “把那狗賊的屍體丟進皇宮裏燒掉,今日的事不要說出去,日後我自會向父王解釋,你無需擔心。”


    “多謝。”


    曹彰學著晉軍將士的樣子,右拳一擂胸口,沒有再多話。


    “去吧,將你姐姐好好收斂了,我還要去前麵主持大局。”


    張征轉身大步離去,正如他所說,叛亂雖然平定,但還有很多事需要他去處理。曹家的事,說實話,不是刻意為之,或者說不是他的本意,司馬懿讓他


    前來的時候,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出於對賈詡的信任而已。讓曹彰殺劉協,也是因為曹彰和他一樣,都是看重家的人,僅此而已。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的光亮,這一夜,終於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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