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方才蒙蒙亮,李世民便把自己的兩個智囊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召了過來,開口問道:“兩位,代縣的戰事如何?”


    李世民的狀態不算好,半月之前的那場小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一夜未眠的李世民雙眼中血絲密布,麵色慘白。自從那次偷襲失敗之後,他對這場戰


    事便充滿了擔憂,以至於每天讓人詢問前線戰事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二王子放心便是,大王用兵謹慎,縱然不勝,戰敗也是不可能的,想來近幾日就會派信使迴來。”


    長孫無忌開口寬慰著李世民,心中卻覺得他有些杞人憂天,自家之前戰敗一場,雖說損失不大,但新敗之人,不好好蟄伏,還每日關心前線之事,你讓


    李建成怎麽想?


    從李世民迴來那一刻起,他出兵的事就注定瞞不住,李建成雖說沒有降罪,而是帶著王宮中的禦醫前來,一副關切至極的樣子,但隱藏在其中的幸災樂


    禍則無法瞞過李世民府上這些人精。


    兄弟倆的事,外人不好介入,但不管是房玄齡還是長孫無忌,他們都認為李世民此時應該把目標放到自己的兄弟身上,而並非是去關心根本插不上手的


    戰事。


    “你們不清楚。”李世民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有些無神,但任誰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都會有一股驚心動魄之感,但他自己卻毫無察覺,隻是看著自己麵


    前的兩人道:“小人屠之名絕對名副其實,其大軍實力之恐怖甚至比傳言還要強盛三分,父王不明敵情,麾下又是久戰之師。更為重要的是,我軍糧草


    不足,父王若是急於決戰,難免為小人屠所趁。父王若敗,耐高句麗何?”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李世民說的他們清不清楚?


    當然清楚,他們又不是傻子,也並非對征戰一無所知的文人,李世民能看出來的問題,他們自然不會看不出來,但看出來有什麽用?


    薊縣距離代縣是不遠,但你李世民現在能出了薊縣城不能?別說是你,恐怕你的信使都會被李建成攔截,借口更是好找的很,作為兄長擔心自己二弟的


    身體,讓你好好休養,縱然李淵迴來,他能說什麽?


    心裏是這麽想,但話卻不能這麽說,房玄齡委婉道:“二王子,如今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否則不論將來情況如何,您臥床不起,又能如何?”


    “孤的身體沒事,咳咳...”


    李世民強撐著坐了起來,正欲再說,卻見王保保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頗為驚恐道:“二王子,大事不好!”


    “何事驚慌?”


    李世民眉頭一皺,倒不是對王保保不滿意,而是他的話讓李世民的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勝保和鄧愈兩位將軍迴來了。”


    長孫無忌出了一口氣,有些不滿道:“迴來便迴來了,大驚小怪作甚,說不定隻是大王命人迴來通報喜訊而已。”


    這話說出來,長孫無忌自己都不信,報什麽樣的喜訊能讓兩位大將一同返迴薊縣?但是為了李世民的身體著想,他如今隻能這麽說,而且還不斷為王保


    保打著眼色。


    作為如今鮮卑人的唯一的統帥,王保保的政治智慧並不低,所以一看長孫無忌的顏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點頭道:“長孫大人說的是,待末將前去


    打探清楚再來稟報。”


    說完,王保保便想退出去,但李世民卻不是這麽好糊弄的。


    “等等,勝保和鄧愈兩位將軍迴來的情形如何?”


    王保保的額頭上見了冷汗,向一旁的長孫無忌看去,眼神中的求救的意味絲毫沒有掩飾。


    長孫無忌張嘴便想說話,但李世民卻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一雙眸子直視王保保,問道:“具體如何,速速道來!”


    “喏!”


    應諾一聲,王保保無奈道:“啟稟二王子,具體情況末將並不知曉,但勝保和鄧愈兩位將軍血染征衣,麾下將士同樣如同殘兵敗卒一般...”


    話沒說完,但意思卻表達的很清楚,李世民聞言沒有任何猶豫,艱難起身道:“來人,立刻前往唐王府!”


    “二王子,你的身體...”


    “休要多言。”李世民毫無猶豫的打斷了長孫無忌的話,無比鄭重道:“前線戰事不明,就算孤不去,難不成便能安心養病?莫要再勸。”


    ...


    “你說什麽?”


    此時此刻的唐王府中,李建成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麵前的勝保和鄧愈,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一般,俊俏的麵龐甚至有些猙獰。


    勝保心有餘悸道:“世子,代縣一戰我軍大敗,就連大王也...十萬大軍隻餘這兩三萬人,還請世子早作決斷!”


    李建成麵色慘白,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若非一旁的李元吉見勢不妙,趁勢上前來扶了他一把的話,恐怕他立刻便得跌坐於地。


    “怎會如此?”李建成深吸一口氣,強行逼迫自己鎮定下來,但聲音仍舊有些顫抖。


    “十萬大軍,那可是十萬久經戰陣的精銳之師,父王用兵一向謹慎,又有國相輔佐,怎會敗得如此淒慘?”


    這個問題,不管是勝保還是鄧愈都不好迴答,但李建成既然問了,他們又不能不說,鄧愈隻得硬著頭皮道:“啟稟世子,小人屠狡詐異常,麾下兵強馬


    壯但卻堅守城池不出,逼迫我軍進攻。大王受製於糧草不足,也赫牙等人心思各異,無奈之下,隻得選擇硬悍晉軍營寨。卻不想那小人屠不惜自毀營寨


    引誘我軍上鉤,大王全軍壓上,意圖一戰而決,此時小人屠亦親自率軍衝鋒,大王殞於小人屠之手,之後...”


    “我等雖希望收攏殘存人馬,可惜晉軍攻勢太過強悍,麾下人馬不聽我等指揮...”


    話沒說完,李建成也已經聽不下去了,此時他的腦海之中隻迴蕩著一個詞,完了!


    十萬大軍尚且付之一炬,李建成看不到絲毫能夠挽迴頹勢的希望。


    勝保似乎是嫌李建成受到的打擊不夠,自顧自的繼續道:“世子,小人屠已派出數員大將率軍圍攻薊縣,最遲今日正午便能趕到,是戰是走,還請世子


    速速決斷,否則的話...”


    聽到這裏,李元吉也慌了,他一臉恐懼的望著李建成,問道:“大兄,我們如今該怎麽辦?”


    “退!”


    李建成沒有遲疑太久,他也沒有遲疑的資本,隻不過思考片刻便道:“速速前去準備,我等立刻撤退,幽州不能呆了,我等退迴丸都!”


    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躬身應諾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不能退!”


    “二弟?”看著強撐而來的李世民,李建成眉頭皺得更緊,沒好氣的問道:“如今不退又能如何?二弟莫要意氣用事,父王已經...如今你我兄弟唯有


    同心協力才能渡過難關。”


    李世民開口道:“兄長,方才兩位將軍之言,我一字不差全部聽入了耳中,隻是大兄以為,那小人屠可是縱虎歸山之人?如今其占據優勢,我軍便是逃


    到丸都,他便會放過我等?”


    “那你說該如何?”李元吉沒好氣道:“父王十萬大軍尚且難免戰敗,如今薊縣不過兩萬人馬,哪怕加上勝保和鄧愈將軍帶迴的殘軍也不過四萬大軍,


    豈是小人屠的對手,還是說二兄有本事退敵?”


    李世民根本沒去搭理他這個四弟,一雙眸子死死盯住理李建成,一字一頓道:“兄長,這一退,父王這十年來的心血將會付之一炬,高句麗將會成為被


    打斷脊梁的野狗!父王之所以明知不敵依舊率軍衝鋒,那是他清楚,我們不能退!”


    這個時候,其實李建成並不想和李世民發生衝突,至少不希望在一眾文武的麵前發生衝突,但李世民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若是再不應的話,隻怕


    李淵留下那個位置的接替將會產生動蕩,這是他絕對不會允許的。


    “二弟,休要多言,父王既然...那為兄便肩負著整個高句麗的存亡興衰,如今之勢,我們已經不能再敗,你可明白?”


    話說的不太清楚,但李世民卻知道,李建成這是準備撤退,一路退迴丸都,若是小人屠窮追猛打的話,他可能會一路退到扶餘去。


    “大兄,我如今不是在和你爭父王之位,而是爭高句麗的興衰,此次若退,我敢斷言,高句麗滅亡無日矣!”


    李世民話說的很不客氣,李建成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他要繼承李淵的位置,尤其是在高句麗如此動蕩的時候,一味的寬仁隻會讓人覺得他軟弱可欺,必


    要的強硬手段必不可缺。


    想到這裏,他沒有任何猶豫,臉色一冷,沉聲道:“我意已決,無需多言!”


    “漢人有一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軍如今勢窮,暫避鋒芒乃唯一之策,二弟病情尚未痊愈,且退下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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