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冬日的傍晚無比寂靜,沒有蟲鳴鳥叫,沒有飛禽走獸,偶爾有一兩隻受驚的野兔在官道旁的積雪中竄過,尋找著能幫它們度過寒冬


    的食物。


    對於楊堅而言,今天無疑是他生命最最為漫長的一天...無比漫長。


    從被係統爆表而出之後,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危急的情況,稍有不慎便可能死在疆場。所以看向一旁仿佛受驚野兔一般的鮑勳時,他的目光不由帶


    上了鄙夷和埋怨。


    鄙夷,自然是鄙夷鮑勳的無能,埋怨則是埋怨他丟了新城,使得本來僵持的局麵變得對己方十分的不利。


    說實話,這一天並不令人愉悅,如果他和朱元璋、宋江等人一樣,遠在洛陽的話,一定會饒有興致地看著曹操吃癟,甚至期待張揚能把曹操徹底留在這


    京兆,由他來力挽狂瀾。但當自己也身處這個泥潭之中時,他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密切關注著京兆的變化,不過卻沒有一個好消息,一切跡象都表明,曹軍在京兆潰敗隻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如今唯一的懸念就是,


    這十萬曹軍,究竟能逃出去多少?


    函穀關被前後夾擊,雖說張揚的水軍在上岸之後戰力難免會打個折扣,但甘寧水上是蛟龍,上岸同樣是猛虎,諸葛亮和郭子儀能守好函穀關便是萬幸,


    指望他們大發神威,收拾劉伯溫、楊七郎等人,不太現實。


    三關那邊不用去說,那邊已經徹底失敗,甚至連一絲念想的機會都沒有。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隻有洛陽城外的大戰。


    趙雲的兵力不足,曹仁背靠洛陽城,算是占據了上風。不過哪怕是個傻子也看得出來,趙雲的目的就是為了牽製曹仁的大軍,讓曹軍無法解放兵力去攻


    打三關,所以這仗從一開始便注定是要失敗的。


    不是趙雲太強,也不是曹仁太弱,而是沒糧!


    “虎臣,不是我不看好那曹子孝,而是...三關一丟,我軍糧草被斷絕,洛陽城充其量不過隻夠大軍五日的糧草,或許省著點用,能夠堅持十日,但十


    天之後又該如何?隻要三關奪不迴來,那糧草的問題便始終是一柄懸在曹阿瞞頭頂上的利劍,何時斬下來全看張揚的意思。”


    楊堅壓低了聲音對楊林開口,言語中的憂心忡忡絲毫沒有加以偃師。


    論武藝,楊林能打楊堅十個,論行軍作戰,楊堅同樣不是楊林的對手,但楊林最多是一個帥才,而楊堅才是梟雄,這區別,就在於大局觀。


    楊林道:“那卻不是正好,曹阿瞞一死,兄長站出來力挽狂瀾,隻要能夠擊退張揚,許昌必定以兄長為尊。兄長管那曹阿瞞作甚?”


    楊堅搖搖頭,道:“虎臣說得簡單,曹阿瞞一死,許昌城能夠和為兄一爭的確實隻有那朱元璋一人,可為兄擔心的不是曹阿瞞的安危,而是這十萬大軍


    。如果十萬大軍折損在這裏,為兄憑什麽力挽狂瀾?”


    “這也是為兄為什麽痛快地答應來搶占偃師,如果偃師不丟,至少還能能許昌、滎陽、虎牢關這一線繼續押送糧草,隻不過距離稍遠,憑借如今殘破的


    兗、豫、徐三州,依舊難以久持。所以說,這仗已經輸了,隻是具體損失到何種程度還不可知。”


    楊林點點頭,從糧道上來說,楊堅的話沒有任何問題,隻要能占住偃師,不僅能保留退路,同樣也能保存住唯一的一條糧道。他也算明白了過來,自家


    兄長為何要幫曹操。說到底,曹操未必不知道楊堅等人的心思,隻不過一來,漢室老臣的勢力有些龐大,曹操不可能將這些漢室老臣殺個幹淨,二來,


    如今的曹操最不能允許的就是麾下的動亂,楊堅和朱元璋兩人也不是什麽待宰的羔羊,拚死一搏的話,未必沒有重傷曹操的能力。


    如果此時是太平盛世,那曹操自然無所謂,哪怕受損嚴重,慢慢修養生息便是,但如今是亂世,還是爭霸天下的重要時刻,自己亂起來沒有任何好處不


    說,還會令對手有機可趁。這也是為什麽曹操、楊堅、朱元璋等人始終保持克製的原因。


    掃了一眼旁邊失魂落魄的鮑勳,楊林心中一狠,道:“兄長,不若我們將那廢物幹掉,然後率軍直接撤走,占據徐州休養生息,北伐青州、南並揚州,


    向西還可蠶食兗、豫兩州,管那曹阿瞞作甚?”


    楊堅搖搖頭,道:“袁紹、孫策沒那麽好對付,這些都且不說,隻說這小人屠若是吞並了曹軍十萬人馬,天下還有誰能製他?我們逃到徐州也不過是苟


    延殘喘,根本沒和小人屠爭鋒的資格。”


    “再者說,虎臣,你覺得憑借曹阿瞞和郭奉孝的本事,看不出這點來嗎?但他為何還要派為兄來奪這偃師,一來,確實是如今的曹孟德無人可用,二來


    ,他們便是看準了這點,確信為兄不願在小人屠麾下戰戰兢兢的話,隻能老老實實守住在偃師。”


    楊林眉頭一皺,不悅道:“難不成我們兄弟便真的為那曹孟德拚死拚活不成?”


    “還能如何?”楊堅苦笑一聲,道:“與其投降那小人屠,為兄更願意在曹操的麾下,至少許昌城還有漢室老臣的一席之地,我等也不用為性命擔憂。


    晉陽...雖說最近有不少皇親國戚前往晉陽投奔劉辯,但說到底,那晉陽就是小人屠的一言堂,隻需他一句話,所有不聽命者不會有第二個下場。你我


    兄弟若是去了,可能討得好去?”


    楊林沉默片刻,問道:“那兄長覺得此戰會如何?”


    “不好說。”楊堅搖搖頭,道:“現在還不好說,不過為兄看來,曹阿瞞和小人屠議和的可能性較大。小人屠兵力不足,哪怕如今呈包圍我軍的姿態,


    但憑借七八萬人馬想一口吞下十萬大軍卻十分困難,況且十萬曹軍拚命的話,小人屠也未必能夠討得好,曹阿瞞願意付出一些代價的話,議和未必不可


    能。”


    楊林和楊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路上顯得十分沉默,至於鮑勳,好像一直沒從新城之敗的陰影中走出來,一路上仿佛驚弓之鳥一般,看哪都像有埋伏


    的樣子。


    兩萬大軍的士氣同樣並不高漲,他們雖然不像楊堅、鮑勳等人一般,對整個戰局的情況十分了解,但他們並不是沒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整個京兆都在大


    戰的事,他們清清楚楚,雖然還遠沒到要絕望的地步,但想要士氣高昂地去保住自己的退路,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大軍的行進速度並不快,在眼見著偃師城就在眼前的時候,一騎斥候來報:“啟稟將軍,偃師已被敵軍所奪,城樓上豎立著一杆血色蒼狼旗,疑似賊首


    張揚親自前來!”


    “什麽?”


    楊堅被嚇了一跳,別看他指點江山的時候侃侃而談,但人的名,樹的影,張揚征戰十年,殺出來的赫赫威名豈是等閑,哪怕楊堅自認為若是有機會的話


    ,定然不會比張揚要差,但此時此刻依舊難以平淡視之。


    強行穩定心中的不安,楊堅開口問道:“可知那小人屠有多少人馬?”


    斥候不敢怠慢,連忙道:“不甚清楚,但據附近百姓說,偃師縣令投降之後,已經有五批晉軍進駐到了城中,每批大約有兩千人上下。至於偃師內部的


    情況,那小人屠已經在城內戒嚴,探查不到。”


    一萬敵軍...


    楊堅遲疑了一下,敵軍最多有萬人,而他有兩萬大軍,兩倍於敵,最重要的是,偃師城殘破,這不是什麽秘密,兩萬步卒對一萬騎兵,雖然不占優勢,


    但未必不能一戰。最重要的是,若是不能奪迴偃師,也別管什麽此戰誰勝誰負,他楊堅可能都無法安然逃脫。


    看了一眼身旁不知所措的鮑勳,楊堅深吸一口氣,大喝道:“虎臣,立刻督促三軍,加速行軍,趁那小人屠立足未穩,爭取能先行發起攻擊!”


    “遵命!”


    騎兵最可怕的就是機動性和速度,守城的騎兵未必有那麽可怕,楊林同樣明白這點,所以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鮑勳將軍為後合,小心敵軍偷襲!”


    “遵命!”


    鮑勳清楚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若是這一次,自己的表現還是如新城時一般的話,曹操哪怕不殺他,以後也不會再給他帶兵的機會。


    所以這一戰,不僅關係著曹軍的命運,還聯係著他鮑勳的前途,容不得他不盡力!


    兩萬大軍頓時加快了行軍速度,楊林率軍為先鋒,楊堅自己坐鎮中軍,鮑勳為後合,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偃師城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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