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郡張揚軍大營之中,一盆炭火在中軍主帳的中央熊熊燃燒,不過和並州百姓使用的煤炭不同,這盆炭火在燃燒時竟然沒有那刺鼻的青煙,也沒有特


    別明亮的火光,隻有濃濃的暖意在帳中迴蕩。


    時間還沒有步入深秋,弘農郡也比不上並州寒涼,如果不是帳中那個小家夥在讀書寫字的話,張揚是絕對不肯點火盆的。


    和節儉無關,如今並州已經開始大規模的開采煤炭,哪怕是像這種無煙煤,雖然不算多,但也不少,基本上並州世家,哪怕一些稍小的豪強都在用著這


    個東西。


    隻是如今大軍之中,張揚並不想擺什麽主將的譜罷了,大軍的將領確實可以享受特權,隻是他卻不願行使這個權利。想要得到大軍的擁護,總得付出點


    什麽,不是嗎?


    距離法正從徐州返迴已經過了十日,時間也正式進入靖平四年的十月,營外不遠處那座雄關算是有了一個雛形,不過根據裴潛等人的規劃,這座雄關最


    後會高達十餘丈,如今不過才到一半而已。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裴潛一直在命人趕工,眼看寒冬將至,若是在大雪來臨之前不能完工的話,可是一件麻煩事。


    張揚重新進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態,除了每日前往工地上查看一番,安定人心之外,他還把教導張征的任務接了過來。


    倒不是對劉伯溫不放心,而是他想彌補一下這個兒子。張征出生八年,但他陪在小家夥身邊的日子屈指可數,蔡琰...已經沒有機會,或者說在他一統


    天下之前沒有任何機會,所以他現在也隻能將蔡琰那份一起彌補在小家夥的身上。


    不過想讓張揚教小家夥什麽儒家經典,那也是做夢。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主,也就論語還能謅上兩句什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之類的,


    可惜的是,人家小家夥五歲就已經熟讀論語,讓他這個做爹的根本沒有顯擺的機會。


    至於兵書戰策,張揚也並不打算親自教導小家夥,他的本事不小,但更多的是天賦,而不是理論的學習。他上輩子是殺手,又不是軍中的將領,知道怎


    麽殺人便可,最多也就是三五十人的配合,對於大軍的調配,他其實沒有一點心得。


    而且論這些理論上的知識,他怎麽可能強過劉伯溫?等小家夥長大一些,張揚倒是可以拿以前自己打過的仗來顯擺顯擺,至於現在嘛...這事還是托付


    給劉伯溫比較好。


    當然,這並不是說張揚就沒東西教給張征,做人父親的,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可就太失敗了。


    於是乎,張揚塞給小家夥一本太史公書,也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史記。唐太宗那句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張揚深以為然,但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其他


    方麵教不了張征才讓他讀史書的。


    於是乎,這父子兩人,一人在看著各方匯聚來的情報,另一人則搖頭晃腦地讀著史書,大帳內倒也算是其樂融融。


    伸手將一張紙條投入火盆之中,看著那紙條被火舌吞噬,張揚陷入了沉思。


    法正已經趕迴來十餘日的時間,可呂布、曹操兩人都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呂奉先這是想幹什麽,首鼠兩端,在他和曹操之間搖擺嗎?


    不過瞬間他就把這個念頭重新壓了迴去,曹操目前麵臨的問題不少,能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隻有攻下徐州,用一場勝利來鞏固自己的威信,再用徐州的


    利益來重新拉攏那些世家,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呂布。


    那呂布在等什麽,糧草還是兵馬?


    張揚有些拿不準,據法正所說,以及徐州細作傳迴的情報來看,呂布應當不缺糧草。自己又命糜竺全力支援呂布,有了糜家這個徐州豪強的支持,陳登


    等世家想來也不會撕破臉皮和呂布做對。


    那就是兵馬?這時張揚才發現自己對徐州有多少兵馬,戰力如何並不清楚,正準備招人來問問,卻發現一旁的小家夥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竹簡。


    “看完了?”


    張征點點頭,一張小臉上滿是迷茫,開口問道:“父親,這書可確實?”


    不過也難怪張征會有此一問,在這個時代,或者說整個封建王朝,史書都不是主流,大漢還好一些,到了明清時候,曾經鬧過這麽一個笑話。


    一個屢試不第的秀才被人問及司馬遷是誰時,竟然不知道,還反問別人說這司馬遷治過什麽經傳,可見思維僵化到了何種程度。


    張揚換上一副嚴肅地麵孔道:“太史公當初為李陵仗義執言,雖身受腐刑而不改其誌,此書雖然也有謬誤之處,但太史公之操守無需贅言。”


    小家夥顯然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半晌才喃喃道:“也就是說,聖人真的殺了少正卯?”


    “沒錯。”張揚點點頭,他給張征看的,正是當初他說服蔡邕所用的孔子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少正卯那一段,目的也簡單。張征畢竟是被蔡邕用儒家經典


    教大的,雖然近年來學得駁雜,但從小養成的習慣卻並不是那麽容易改變,張揚自然是希望他能自己思考,而不是書上說什麽便信什麽。


    “為父聽過一句話,叫盡信書不如無書,聖人也是人,為何不能犯錯?當然,為父並不是說聖人或者說儒家便一無是處,比如聖人的吾日三省吾身,以


    直報怨等,為父便覺得很對。這個對錯,要由你自己去判斷,而不是讓書去告訴你,明白嗎?”


    張征先是點點頭,隨後又疑惑道:“父親,那為什麽孝武皇帝要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張揚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這孩子不錯,已經會從皇帝的位置去思考問題了,隻不過還略顯稚嫩。


    “因為董仲舒,或者說是他的天人三策,董仲舒將皇權和天命聯係在一起,認為皇帝是上天之子,這對鞏固皇權來說極有裨益,說得直白一些,就是糊


    弄百姓。孝武皇帝雖然罷黜百家,但他可曾重用董仲舒?孝武皇帝用的是誰,張湯這等酷吏,此人再怎麽算也是法家之人,而非儒家之人。說到底,治


    國,儒家不行。”


    張征張嘴準備再問,卻不想典韋徑直入內,開口道:“主公,軍師求見。”


    張揚點點頭,一拍張征的腦袋道:“且先隨你師父去練武,有問題自己先想,想不明白再來問為父。”


    “孩兒遵命。”


    張征應諾一聲,跟在典韋身後出了大帳。


    劉伯溫邁步進入大帳,抱拳道:“主公,袁紹的使者到了。”


    “袁本初終究還是不甘寂寞嗎?”張揚臉上掛上了一絲嘲諷,問道:“何人?”


    “郭圖。”


    “郭圖?”張揚眼中閃過一絲迴憶之色,隨即化為一抹兇狠,咬牙道:“若是本將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勸說公孫瓚背盟的便是此賊吧,其竟然還敢來見


    本將?”


    對於公孫瓚,說實話,張揚的心態有些複雜。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盟友便是此人,雖然兩人同樣各懷鬼胎,但至少公孫瓚對待異族的脾氣很合


    他的胃口,白馬將軍也確實算得上英雄一世。


    後來公孫瓚又死在了他張揚的手中,不管生前有什麽恩怨,人死如燈滅,也都一筆勾銷了。但對於這個引誘公孫瓚背盟的家夥,張揚可一點好感都欠奉


    ,而且根據劉伯溫對自己這位主公的了解,張揚應該是已經動了殺心。


    “主公,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張揚冷哼一聲,道:“他袁本初什麽時候自立一國的,本將為何不知?”


    見劉伯溫還要再勸,張揚擺擺手道:“放心,本將沒準備殺他,袁本初此人極好顏麵,若是本將殺了郭圖,他還說不定真會提兵前來並州。本將雖然不


    怕他,但並州目前的情況卻不適合招惹袁本初這個大敵。”


    劉伯溫這才鬆了一口氣,至於什麽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純屬放屁。如果有足夠的利益,殺個把使者算得了什麽,劉伯溫又不是迂腐的人。他其實是擔心


    激怒袁本初這個好大喜功的家夥,如今並州的情況算不上樂觀,如果袁紹真的出兵,那曹操也一定不會去打什麽徐州,反而會繼續調集大軍和張揚死磕


    。再加上劉表這個心懷不軌的家夥,那結果還真不好說。


    “那主公的意思是?”


    張揚沉吟片刻,道:“本將先不見他,你也不要出麵,讓孝直去探探他的口風,弄清楚袁本初的目的,你我商議一番再做決定,伯溫覺得如何?”


    劉伯溫抱拳道:“主公英明,基這便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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