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的眾人對張揚的話倒是頗為讚同,心裏的想法也基本上大相徑庭,在這個年頭,確實也沒什麽人會願意用糧草來換一些無用的銅錢,畢竟銅錢可


    有可無,糧草卻能讓人們不會餓死,在亂世裏,沒什麽比這個更珍貴。


    而且,並州也著實算不上富裕,這些年一直沒有安定下來,從一開始的黃巾起義便是因為遇到了荒年,後麵又一直打個不停,人口銳減的直接體現就是


    糧草的減產,現在這個世道,不管能不能吃飽,糧草最為珍貴的道理已經深入人心。


    在座的也都是聰明人,財不露白的道理不會不清楚,這大搖大擺地拿糧草換錢幣,能保證劉備、呂布、董平、郭汜、李傕之類的家夥沒點想法?若是他


    們一同舉兵前來,打得過打不過暫且不說,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蘇威雖然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但沒人支持他也沒辦法,隻好道:“在下還有一計,請將軍和諸位指點。”


    “前漢王莽篡位之時,曾施行了諸多新政,其中幣製更是變革了三次,當時稱之為寶貨製,稱錢為泉,又增加了泉貨六品和布貨十品兩套錢幣。”


    “此事過去了二百餘年,但諸位應當知曉,在下便不再多言解釋。”


    聽到這話,張揚當場愣住了,心裏暗忖,他娘的,什麽應當知曉,什麽不再多言解釋,你知不知道老子就不知道這迴事?


    王莽是誰張揚倒是知道,畢竟在係統裏也不止出現過一次,號稱是最有可能的穿越者,但王莽幹過什麽,他哪知道去?


    好在這個大堂內還有了解張揚的人,願意為他解釋一下。


    田豐先是瞅了瞅張揚呆愣的臉色,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打斷蘇威道:“所謂的泉布品級,老夫倒是知曉一些,隻是不知道說得對不對,還請無畏指點一


    番。”


    不知道是不是學聰明了,或者是覺得這事無關緊要,田豐難得的委婉了一迴,沒有當麵拆穿張揚。


    “王莽時的六泉,應當是以幣重來區分的吧?所謂的六種,大約隻是其重不同,價值也有所不同,那時的新政頗為混亂,具體如何老夫也不曾深入研習


    ,所以也記得不甚清楚,隻記得其中最大的應該名叫大布,重二十四株,值一千文,算是流通最廣者之一,不知可對?”


    蘇威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或者在座的諸位多少都知道一些王莽新政,但這其中肯定不包括張揚,這位傳說可是黃巾軍出身,沒聽過也不奇怪。


    反應過來的蘇威連忙補救,給了田豐一個感謝的眼神,對張揚抱拳道:“田別駕果然博聞強記,在下佩服,也的確如田別駕所言,泉貨六品,分為小泉


    、幺泉、幼泉、中泉、壯泉和大泉。小泉直徑六分、重一銖,值錢一文,上麵有‘小泉直一’文字。而布貨十品分別為小布、玄布、幼布、原布、差布


    、中布、壯布、弟布、次布和大布,小布重十五銖,長一寸五分,值一百文。其他依次遞增一銖,長增一分,麵值增一百文。”


    聽了兩人的解釋,張揚頓時有些明白了過來,別看他們說得複雜,簡單來說,就是給銅錢附加了不同的價值,就比如後世的貨幣一樣,隻不過一張紙而


    已,但卻代表著不同的麵額。


    張揚這會對王莽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了,難怪被稱為最大的穿越者,隻憑這個幣製就不知道領先了時代多少年,絕對算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政策。


    可惜,發行的時候不對,當時的社會混亂不說,在這古代,錢幣也確實沒有那麽大的流通量,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著那麽大額的錢幣,就如同現代,你發


    行麵額一萬一張的紙幣有什麽意義嗎?對那些富豪來說可能有,但對平民百姓來說意義絕對不大。而且分得品級多了,著實也繁瑣了一些,這些東西,


    還是簡單明了一些比較好。


    尤其是以重量來區分錢幣,算是最讓張揚好笑的一點,錢幣是一般等價物,本身應該是沒什麽價值的,而以重量來區分,無疑使得錢幣本身也成了貨物


    ,你聽說過買錢賣錢的嗎?


    常言說得好,領先時代半步的是天才,王莽倒好,直接領先了一千多年,那他不是瘋子誰是?


    張揚重生這麽多年,見過的貨幣隻有三種,五銖錢、白銀、黃金,至於董卓發現的小錢,本質上也是五銖錢,隻不過是粗製濫造了一些而已。


    而普通人家使用的也隻有銅錢,白銀和黃金這種貴重的東西,白銀可能老百姓還能見到,但黃金基本上一輩子也不會見到一次,說到底,能和老百姓聯


    係在一起的,其實也隻是銅錢而已。


    張揚可不會認為古人全是蠢貨,就認準了一個銅錢來鑄造,而是這個時代開采水平有限,生產力也有限,白銀和黃金的用處著實不大,老百姓一年辛勤


    勞作,又能換多少白銀呢?


    而搞出這麽多麵值的王莽,該不會真的是一個穿越者吧?


    當然,想到這裏的張揚已經不需要蘇威繼續往下說了,看起來十分複雜的問題,也終於有了答案,無非就是用大麵值的的貨幣來解決錢幣的短缺問題。


    不過,他可不會照辦王莽那一套,太複雜了,簡單一些就好,至於用什麽來增大麵值,那也很簡單嘛。


    張揚腦袋裏想著問題,也沒去打斷蘇威,不虧是隋初重臣之中掌管度支的大臣,本事著實不簡單,並州收稅是遲早的事,但不管是田豐還是鍾繇,在這


    件事上無疑都比不過蘇威,他也確實需要這麽一個人才來統屬麾下的錢糧。


    蘇威解釋了一番王莽的新政,眼睛卻一直盯著張揚在看,心中的信心也不斷地流逝,他不願提起王莽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還是大漢的天下,王莽這個


    名字可不是什麽好的話題,被人們口誅筆伐已經二百年了。


    而王莽新政一般也不叫新政,而叫亂政,教自己的主公學王莽那個家夥,蘇威自己都感覺不太靠譜...


    隻要提出這個名字,不管是意見提得正確與否,判個死刑絕對不冤枉,這也是蘇威先提出另一個計策的原因。


    隻是到了目前這個地步,蘇威也是騎虎難下,說已經說了,總不能再抽自己嘴巴。看著一臉肅穆的張揚,蘇威有些猜不透張揚在想什麽,隻能咬咬牙,


    繼續道:“在下並不是要將軍去學王莽那逆賊,但他的政策卻有可變通之處,將軍也不許弄得那般複雜,隻需以金銀鑄造錢幣,規定一定的額度便可。


    如今並州銅錢短缺,但據在下所知,將軍擊破鮮卑、匈奴等胡族,所得金銀應當不在少數,而且並州之世家也肯定不缺金銀,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張揚迴過神來,大聲道:“無畏果然大才,此計甚好,甚好。”


    得了張揚的肯定,蘇威總算是迴了一口氣過來,這才感覺到全身的衣衫都已經被冷汗打濕,貼在身上頗為難受。


    鑄造金銀來充當貨幣的事,張揚清楚,具體是什麽時候開始使用的,他不記得了,但後世確實有這麽迴事,甚至還流傳了一些,金銀元寶之類的東西下


    來。至於現在為什麽沒人用,張揚大概也能猜到一點。


    第一,應當就是他之前想的,開采不便,生產力不足,這第二嘛,其實金銀本身也是貨物,比如各種金銀飾品,這都是能夠買賣的。


    可對現在的張揚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河套堆積著大量的金銀器皿,草原胡族對銅錢不敢興趣,對金銀卻十分喜愛,稱一句胡人貴族最喜歡的東西絕對不過分。而張揚拿著這種東西,除了堆


    在倉庫中也著實沒有其他用處,拿來鑄造錢幣最適合不過。


    有了解決的辦法,張揚很高興,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經濟上的問題,能夠完美解決最好不過,其實他心裏想著的還是後世美國的那幾次經濟危機,這


    重視程度就難免誇張了一些。


    不過有準備總是好事,若真要等出了問題才補救,或許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但能不死一隻羊,又何樂而不為呢?


    而蘇威也徹底鎮定了下來,知道這次算是過關了,不算長的一段話,卻事關他的前程,他又怎能不上心呢?


    張揚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誇讚了蘇威一句,便環顧四周道:“我覺得無畏的提議很好,不知諸位有什麽意見?”


    你覺得很好,我們還能有什麽意見?


    當然,這話不會有人說出來,而他們心裏雖然也沒什麽底,但對這件事也算不上抵觸,金銀是貨幣的事,他們心裏也都清楚,隻是具體該怎麽換算,並


    沒有先例可尋,這心裏難免就有一些忐忑。而老百姓也不是不認同金銀,而是在市麵上流通得太少,差不多是權貴和富家身份的象征,如果給他們使用


    ,他們自然也不會拒絕。


    張揚等了一會,見沒有說話,繼續道:“既然沒人有意見,那此事就先這麽定下了,交由無畏負責,在我鎮北將軍府先擔任從事一職,如何?”


    “多謝主公。”


    隨著蘇威的聲音和係統獲得愉悅點的提示,這次議事終於也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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