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戰場之上,夏侯惇翻身爬起,頭盔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一頭烏黑的亂發隨風飄散。左眼上還插著一根狼牙羽箭,箭尾雕翎仍在不住顫抖,殷紅


    的血跡如同小溪一般,順著眼眶不停向下流淌,滴落在冰冷的泥土之上。


    “嗷!”


    一聲如同蛟龍怒吼般的咆哮響徹整個戰場,夏侯惇仿佛瘋魔了一般,伸手死死握住左眼上的箭杆,猛然發力,一顆仍在滴血的眼珠被夏侯惇生生拔出。


    “父精母血,怎可棄之!”


    隨著一聲怒吼,夏侯惇張嘴一吞,喉嚨一滾,那顆眼珠居然被他直接吃了下去。隨後夏侯惇還不罷休,挺起長槍連挑三名打算偷襲自己的西涼鐵騎,整


    個人在戰場之上,仿佛魔神一般,西涼鐵騎再無人敢上前一步,就連郭汜都兩腿戰戰,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


    而夏侯惇這一受傷,頓時讓周亞夫等三人不由得心慌意亂起來。


    既然打不過,那就跑吧...


    三人將夏侯惇扶上一匹無主戰馬,簇擁著夏侯惇掉頭就跑,與此同時,一群曹軍蜂擁而上。郭汜催馬上前,舉起大弓,雙手連珠,箭壺裏還剩的十幾支


    箭被他全部射了出去。


    能在西涼縱橫這麽多年,闖下偌大的名聲,郭汜又豈是易與之輩?


    十幾支羽箭,竟然沒有一支射空,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個人接連被射中,當場斃命。


    董平也挺槍衝了過來,兩杆長槍上下翻飛,如同兩輪圓月一般,根本沒有一個人能在他的手下撐過一合,可就算如此,等到他殺透敵陣的時候,夏侯惇


    等人也不見了蹤影。


    而此刻的曹操根本顧不上分辨方向,隻顧著打馬狂奔,也好在許褚在擊退董越之後趕了上來,否則的話,曹操還真不一定能在亂軍中活到現在。


    至於麾下的大軍,曹操是管不了,隻能任由他們四散奔逃。


    不知道跑出了多久,許褚攔住曹操胯下略有些受驚的戰馬,道:“主公,這裏還算安全,稍微歇息一下吧。”


    曹操苦笑一聲,道:“這個時候還休息什麽,我沒事,快點離開這裏才要緊。”


    “休走了前麵的賊將!”


    話音還沒落下,一陣大喝猛然響起,曹操抬頭望去,隻見楊奉已經帶人追了過來,而他的旁邊還有一軍,領頭的赫然就是趙岑。


    曹操迴過頭看看四周,除了許褚之外,隻剩下了數十親兵。


    心中暗道一聲苦也,正在曹操不知所措的時候,許褚猛然撥轉馬頭,厲聲吼道:“主公快走,某來抵擋追兵!”


    “仲康...”


    “主公,情況危急,不要多說,天下可無我許褚,卻不可無主公,快走!”


    許褚沒有任何猶豫,率領著剩下的幾十殘兵,就向後方的追兵衝去!


    曹操也隻得縱馬狂奔而去。


    許褚卻是拚命了,一杆大刀硬生生抵擋住了楊奉和趙岑兩人,要是放在平常,三十迴合之內,許褚定然可以將這兩人斬於馬下,但今日的許褚卻是不行


    ,剛才從董越軍中殺出來便費了不少力氣,而現在,也著實有些力不從心,主要原因還是,他胯下的戰馬太累了。許褚本人便有將近三百斤,連帶盔甲


    兵器,少說也有五百斤重,哪怕他胯下的是一匹大宛良駒,馱著這麽重的東西來迴衝殺,也早已承受不住。


    而且,西涼軍實在是太多了,許褚沒事,但他麾下的那些親兵卻經受不住西涼騎兵的衝擊,隻不過一個衝鋒便一個不剩,全部淹沒在了西涼大軍之中。


    許褚眼見親兵全部戰死,當場勃然大怒,有道是一人拚命,萬夫莫當,更何況拚命的還是許褚這樣的猛將?一柄大刀輪圓了,使出得全部都是同歸於盡


    的招數,不但把楊奉、趙岑給攔了下來,甚至連他們麾下的大軍也一個都沒放過去。


    不過,這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西涼軍人多勢眾,還有不少的神箭手,交手不過五六個迴合,許褚的身上便多了六七支狼牙羽箭,雖然都不致命


    ,但也使得許褚受傷不輕,就連胯下的戰馬都有些腳步浮現,站立不穩的趨勢。許褚清楚,若是戰馬倒在這裏,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尋思曹操差不多也該跑了,狠狠一刀逼退楊奉和趙岑兩人,撥轉馬頭,向著洛陽的方向狂奔而去,試圖將追兵全部引走。


    就在楊奉和趙岑猶豫要不要追擊的時候,董平縱馬趕到,大聲喝問道:“曹操何在?”


    楊奉指著洛水的方向道:“少將軍,曹操往那邊跑了!”


    董平楞了一下,那邊可是洛水,足有四五丈寬,曹操不是傻了吧?來不及細想,董平大喝道:“給我追!”


    董平一催胯下駿馬,瘋狂地追擊下去,董平可是心心念念著要繼承董卓之位,沒有曹操的人頭在,總是感覺缺了點什麽。


    沒用了多久,曹操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視線裏。


    曹操這會兒,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許說一聲絕望還算應景?


    身後狂亂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董平的怒吼也近在耳邊。


    他是打算好了一場大敗,但是他想不明白,這董平是不是跟他有仇?怎麽這一路追過來,仿佛不把他殺了決不罷休一樣,他可不記得自己和這董平有什


    麽仇怨啊?


    跑著跑著,曹操突然停住了,洛水就在眼前,河麵足有四五丈寬,不時還有浪花濺到岸邊。


    前有大河,後有追兵,難不成真的是天亡我曹操?


    迴過頭觀察了一下,追兵越來越近,董平一馬當先,雙杆還滴著鮮血的長槍寒光閃耀。


    狠狠一咬牙,曹操撥轉馬頭,向後退了大概有一二百步的距離,手中長劍狠狠砍在了戰馬的屁股上。


    曹操胯下的這匹馬,名叫絕影,從頭到尾大概一丈左右,身高也在八尺上下,乃是衛弘花費萬金從西域買來的寶馬,若不是為了說服曹操出兵,衛弘說


    什麽也不會舍得把這匹馬送出去,雖然這匹馬不一定能比上呂布的絕影和張揚的獅鬃獸,但差得絕對不遠。


    絕影仿佛也感覺到了主人的焦急,四蹄狠狠一踏地麵,仿佛一道閃電一般衝了出去。


    曹操將身軀壓低,匍匐在馬背之上,心中默默祈禱,若是天不絕我,請保佑我越過洛水。


    短短二百步的距離,絕影隻用了幾個唿吸的時間便已經越過,在河岸邊重重一踏,就這麽淩空躍起,生生跨過四五丈寬的洛水,穩穩地落在了對岸。


    可還不等曹操慶幸,一聲利箭破空的尖嘯便傳了曹操的耳膜。


    仿佛是本能一般,曹操側身閃躲,本來瞄準他的脖頸的利箭狠狠插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曹操慘叫一聲,不敢怠慢,趴在絕影身上落荒而逃。


    董平追到河邊之後勒住了戰馬,他的胯下雖然也是一匹好馬,但他不敢賭,曹操是沒辦法,可他卻沒有到了這個地步,曹操跑了,他還能想想別的辦法


    ,可這馬要是沒跳過去...


    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手中銀槍,董平怒吼道:“所有會水的,給我下河去追!”


    雖然沒什麽希望能追到,但萬一呢?


    卻說曹操雖然越過了洛水,但胯下的絕影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曹操砍在它屁股上的那劍太重,四蹄發軟,跑了數百步便一個失蹄,將曹操從馬背上


    狠狠地掀落下來。


    就這麽片刻功夫,泅水而過的涼州亂軍已經追了上來,雖然人數不多,但怎耐曹操也受了傷。


    曹操心中哀歎一聲,沒想到連洛水都跳過來了,卻還是要死在此處。


    “前麵可是曹操將軍?”


    曹操正準備閉目等死之時,耳畔忽然響起一聲清朗的大喝,急忙抬起頭,眼前已經多出了一員年輕英武的小將,白袍白甲,掌中銀槍,麵如冠玉,目似


    朗星,赫然正是在虎牢關前從呂布手中救了公孫瓚一命的小將趙雲。


    “子龍將軍?”曹操知道自己這一條小命算是保住了,不由大喜過望,問道:“將軍怎麽會在這裏?”


    趙雲仿佛不好意思一般,俊朗的臉頰變得通紅,謙虛道:“將軍言重了,在下不過是公孫將軍的親衛而已,當不得將軍的稱唿。此次前來乃是奉了公孫


    將軍之命,率八百白馬義從跟著河套楊業將軍前來相助將軍。不想大軍剛過澠池,就聽說將軍已經戰敗,所部四散而逃,吳用先生唯恐將軍有失,是以


    分兵來救。”


    “河套?吳用?”


    曹操疑惑不解,他可不記得自己和那小人屠有什麽交情,甚至他和張揚連麵都沒見過,這吳用怎麽會對救他如此上心?


    他本就是一個十分多疑的人,此時想到這裏麵的不同尋常,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將軍無恙,這就請隨在下去見楊業老將軍和吳用先生如何?大軍在一起也安全一些。”趙雲繼續道:“臨行前吳用先生曾再三吩咐,若是覓得將


    軍,無論如何也要請至軍中一敘。”


    曹操並不答話,心中暗自尋思著脫身之計。


    ...


    而此時的楊業正一臉疑惑的看著吳用道:“加亮,老夫有一事不解。”


    吳用笑笑,“老將軍直接問便是。”


    楊業問道:“如今諸侯都在洛陽等著封賞,為何我軍不在洛陽為主公謀個官職,反而在這裏紮下營寨,就為了找一個生死不知的曹操,犯得著這麽興師


    動眾嗎?還是主公和曹操關係很好?”


    吳用斟酌了一下措辭,道:“本來用也和老將軍的想法一樣,並不清楚這曹操是何人。但以往在河套和主公談論天下大事之時,老將軍可知主公如何評


    價這曹操?”


    聞聽是張揚說的,楊業也來了精神,正襟危坐道:“不知主公如何說?”


    “曹操,不世之梟雄!”郭圖迴想著張揚的話,凝重道:“不管文韜武略,主公都自認為不如這曹操。文韜便還罷了,主公用兵當得上神出鬼沒,但主


    公仍然如此評價曹操,可想而知,主公對此人有多麽忌憚。”


    楊業倒吸一口冷氣,有些不敢置信,但他清楚,吳用沒必要來騙他,也就是說,哪怕張揚的話有些謙虛,那這曹操也絕對是一員勁敵。


    “這麽說來,加亮分兵十路,根本就不是為了救曹操,而是要殺曹操?”


    “沒錯。”吳用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濃鬱的殺機,道:“如此梟雄,以後必然會成為我軍的大敵,若是能在這裏替主公解決掉一員大敵,何樂而不為呢?


    ”


    楊業花白的眉毛微微一皺,道:“這麽做不太好吧,畢竟大家還是盟友。”


    “盟友?”吳用冷笑一聲,道:“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天下隻有永遠的利益,哪裏有永遠的盟友?再者說,關


    東聯軍又何嚐把我軍當成盟友了?主公攻打並州和關中的時候,袁紹為什麽下令停止攻打虎牢關?還不是怕我軍占了董卓的地盤之後,實力強大,他們


    無法匹敵嗎?既然他袁紹能做初一,為何我們不能做十五?”


    楊業長歎一聲,不再多言,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其餘諸侯的所作所為也不是不清楚。如今大漢已經名存實亡,張揚至少對百姓真的很好,這也是楊業


    歸心張揚的最重要原因。既然這曹操有成為主公大敵的可能,那還是讓他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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