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洋洋灑灑飄落了一夜,並且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越來越急,雖說在南方或者是中原,現在基本已經快到了開春的季節,但西北大地顯


    然不吃這一套,依然在肆無忌憚地向北疆的人們展示著他威嚴的一麵。


    伴隨著一片重重砸落的雪花,榆中縣外馬騰的大帳被人一把掀開,寒風夾雜著雪花唿嘯而入,帳內眾人無不皺緊了眉頭。


    不過掀開帳簾的羌人將領明顯沒功夫注意大家的臉色,隻見他跌跌撞撞地衝進大帳,喘息道:“將將軍,大事不好!”


    聞聽此言,馬騰的兩道劍眉皺得更緊了一些,霍然站起身來,沉聲道:“何事驚慌?”


    羌族將領道:“末將奉將軍之命,率本部人馬追殺閻行狗賊的殘兵,不想在隴西、漢陽和金城交接的地方遇到了董卓的大軍,還有”


    若是論講漢話,這些內附的羌人絕對比烏桓人說得還要好,畢竟距離馬騰的祖先馬援征服羌人已經過了二百餘年的時間。這個征服可不是像匈奴人


    那樣,分他們一塊地方,允許他們休養生息,而是真正和漢人雜居在一起,在涼州邊境的地方,基本上已經沒有漢人和羌人的區別,還有許多的混血,


    就像馬騰。


    “董卓的大軍?”馬騰勃然變色,“還有什麽?”


    羌人將領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仿佛迴憶起什麽可怕的事情,顫抖道:“董卓的大軍現在已經殺奔榆中而來了!”


    “什麽?”馬騰臉色數變,在大帳之內來迴渡步。


    龐德勸道:“將軍,軍情緊急,還是趕快整軍迎敵吧,若是”


    “報!”


    話還沒說完,一騎斥候奔入大帳,抱拳急道:“將軍,我軍繞道攔截閻行的大軍遭到董卓軍伏擊,全軍覆滅!”


    “報!將軍,董卓部將李傕率大軍從榆中城西掠過,看樣子是要去金城馬場!”


    “報!將軍,董卓部將郭汜率大軍從榆中城東掠過,不知所蹤!”


    源源不斷的消息傳到了馬騰的大帳,但無一例外都是壞消息,饒是馬騰久經戰陣,經驗非凡,此刻也不由慌了手腳。


    他早就料到了董卓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甚至他隱約覺得閻行的叛亂背後便有董卓的影子,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董卓軍居然會來得如此之


    快。不是說董卓率大軍去了河東,怎麽會在金城周邊布下如此大軍?


    稍稍穩定心神,馬騰知道此時不是猶豫的時候,斷然下令道:“來人!”


    數名親兵疾步奔入大帳,厲聲道:“在!”


    “傳令下去!”馬騰大喝道:“命各路大軍放棄劫掠,迅速往令居附近的金城馬場處集結,留守榆中的大軍隨本將棄城,全部向馬場方向轉進!”


    “遵命!”


    一眾親兵轟然應諾,領命四散而去。


    馬騰明白,若是馬場被奪,他麾下的大軍將再無戰馬可以更換,在這西北大地,沒有戰馬那離死就真的不遠了。


    “令明。”馬騰的目光落在龐德的身上,抱拳沉聲道:“騰的家眷就拜托令明了。”


    龐德不敢受馬騰之禮,連忙側身扶起馬騰道:“將軍放心,隻要龐德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將軍的家眷受到任何傷害!”


    “好!”馬騰將案幾上頭盔拿起,往頭上重重一戴,厲喝道:“出發!”


    美稷城,將軍府大堂。


    張揚大馬金刀,端坐堂上,望著前來傳旨的小黃門,冷笑一聲,道:“這是陛下的旨意?”


    幾乎洛陽城中的所有宦官都知道,來給張揚宣旨是一個美差,因為張揚這個人出手十分大方,前幾次來宣旨的宦官都賺了個盆滿缽滿。但是,這一


    次,別說十常侍,就連小黃門左豐都不願意來給張揚宣旨。現在張揚麵前的這個倒黴蛋便是那種沒有後台的人,所以才領了這可能送命的差事。


    小黃門承受不住張揚身上散發出的無盡殺氣,兩腿不停打著擺子,顫聲道:“稟稟侯爺,給蔡小姐賜婚確實是陛下的意思,小人安敢妄言欺騙侯爺


    。”


    “你先下去吧。”


    張揚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仿佛使喚下人一般。


    “侯侯爺,這聖旨”


    “嗯?”


    張揚猛地抬頭,一雙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殺意,直直得盯著小黃門。


    小黃門嚇得一哆嗦將聖旨跌在了地上,連忙俯身撿起,用自己的袖子使勁擦拭。


    張揚不願為難一個身體殘缺的下人,緩和情緒道:“你先下去,此事稍後再說。”


    小黃門不敢再多言,連忙退下。


    待小黃門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後,張揚狠狠一腳踏碎麵前案幾,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字來。


    “劉宏!”


    “主公慎言!”


    一旁的田豐出言道:“主公,漢室雖已衰微,但陛下仍是這天下之主,主公為臣,豈可直唿其名?”


    張揚一雙眸子死死盯住田豐,眼中滿是狂亂,仿佛下一刻便會暴起殺人。田豐麵色坦然,直視張揚,沒有一絲一毫的懼色。


    半晌,張揚強壓情緒道:“元皓所言甚是,是本將孟浪了。”


    “還有。”田豐完全不知收斂為何物,繼續道:“主公如今乃是封疆大吏,並不是黃巾賊寇,言行舉止當進退有度,屬下與伯溫兄、加亮兄、平仲


    兄固然不會因此而輕視主公。但主公誌在天下,若是被中原士子見到主公如此模樣,免不了搬弄是非,有損主公名聲。”


    張揚總算是知道為何田豐這個大才一點不受韓馥的待見,就連潘鳳也拿他當斥候用了。田豐這個性格,說好聽一定,就是剛而敢諍,魏征一般的人


    物,說難聽一點,就是根本不知道人情世故,哪怕張揚是他的主公也一點情麵不留,話中滿是直白,沒有一點掩飾之意。


    原來曆史中田豐的結果如何,張揚並不知曉,但按他的推測,恐怕肯定好不了。


    好在張揚這具身軀裏,是一個後世的靈魂,並不是聽不得不同意見,否則的話,就憑田豐這麽一番話,換個人來,不殺了他都是胸懷寬廣。


    盡管如此,張揚的臉色也不好看,本來他就在暴怒之中,驟然再聽田豐這不知進退的話,能高興起來才怪。


    劉伯溫眼見張揚麵有不悅之色,連忙打圓場道:“元皓兄,暫且不說此事,還是正事要緊。”


    吳用會意,連忙道:“主公,天子這道聖旨,恐怕來者不善。雖說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賜婚,但蔡小姐和主公的事,不說天下皆知,但天子必然知


    曉,隻是天子還是要將蔡小姐賜給董卓,恐怕是想引起我軍和董卓之間的混戰。”


    蔡邕在一旁臉色也不好看,想他一輩子為了老劉家勤勤懇懇,但唯一的女兒卻被劉宏當成了籌碼,他心裏怎麽舒服得起來?雖說他不滿意張揚,但


    那得看和誰比,張揚怎麽說也頂著個留侯之後的名頭,董卓是個什麽東西?六郡良家子,說出來還不如寒門士子好聽,再者說,董卓今年都四十多歲,


    兒子要是活著,比蔡琰都大,而且正妻也沒死,難道讓他蔡邕的女兒做小不成?


    “哼!”張揚斷然道:“此事絕無可能,大不了本將盡起大軍,先去河東和董卓做過一場,再率軍直寇洛陽。本將到要看看,到時候本將兵臨城下


    ,天子還敢如此囂張乎?”


    聞聽張揚此言,蔡邕一臉滿意,他知道張揚說的乃是氣話,但這表現了他對女兒的重視,雖說門戶不太般配,但女兒不會受委屈便是。


    “主公不可!”田豐連忙出言道:“主公此舉無異於起兵造反,犯上作亂,無疑於自取滅亡。為了王圖霸業,主公何惜一女子乎?”


    “此言端得不為人子”


    張揚怒道:“為人者,當有所為,有所不為,難不成本將若想定鼎天下,非得靠一女子乎?那這天下,本將不要也罷!”


    稍微平緩一下情緒,張揚繼續道:“在本將看來,大漢的和親之策便是恥辱,不是他劉家的恥辱,是大漢,是無數漢人的恥辱!堂堂大漢,大軍無


    數,卻要用一女人來換迴和平,不恥辱乎?本將鐵騎數萬,卻要犧牲一女子,不恥辱乎?本將絕不為也。”


    田豐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低頭思慮半晌,道:“主公所言甚是,豐之過也,隻是如今還是漢室天下,主公萬萬不可起兵作亂,否則的話,我軍便成


    眾矢之地也。”


    寇準接言道:“主公之言不錯,元皓之言也頗為道理,在下有一策,或許可以不動刀兵,便能化解天子此計。”


    “哦?”張揚急道:“平仲快快道來。”


    寇準不急不緩道:“主公,我軍不願與董卓開戰,董卓也不是蠢人,必然也不願與我軍開戰,我們隻需放出消息,言主公與蔡家小姐已經定親,廣


    派使者,弄得天下皆知,難不成董卓還能率軍前來討要蔡家小姐不成?其必定會自動上表請辭這門婚事,如此一來,我軍不費一刀一兵,又可化解天子


    之謀。”


    田豐讚道:“此計甚妙,一旦主公與蔡小姐定親之事天下皆知,董卓便絕不敢輕舉妄動,否則的話,便是與我軍成勢不兩立之勢,董卓勢力雖強,


    但其必定也是誌在天下,且涼州還有馬騰,其必定不願與我軍死磕,如此一來,困局自解矣。”


    “好!”張揚沉聲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加亮你速速去辦。”


    吳用躬身道:“用,遵命。”


    張揚抬頭望著洛陽的方向,心中一片冰冷,暗忖道:劉宏,等著吧,你苦苦想要守護的大漢,很快就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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