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的最後一點餘暉在瘋狂肆虐,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轟隆隆的馬蹄聲仿若悶雷,麵色猙獰的鮮卑人如同惡狼一般猛撲而至。


    張揚目光冰冷地注視著滾滾向前的鮮卑鐵騎,沒有絲毫表示。


    八百步。


    五百步。


    三百步。


    張揚的右臂猛然高舉,大聲喝道:“弓箭手,射!”


    肅立在張揚身邊兼職傳令兵的梁武將手中令旗狠狠一揮,大聲道:“將軍有令,弓箭手,射!”


    轅門兩側無數的士卒如同鬼魅一般冒了出來,冰冷地目光悠然轉向前方洶湧而來的鮮卑騎兵,周倉左眼上的刀疤閃爍著紅光,長刀高舉,厲聲吼道


    :“射!”


    陷陣營弓箭手握弓的雙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雖然他們中有不少的新丁,但北地兒郎從來不缺乏悍勇之輩,尤其是這些人還是張揚精挑萬選出來


    的。他們清楚在這和鮮卑人作戰的意義,身後便是家鄉和親人,身前是如狼似虎的鮮卑人,在這個大漢已經日薄西山的時候,再跟他們談論對國家的忠


    誠有點可笑,但鄉土情節永遠是漢人心底深處的情愫,他們是在保家,而不是衛國。


    一排排鋒利的狼牙箭衝天而起,仿佛傾盆暴雨一般傾瀉而下,刺耳的尖嘯連綿不斷,攜帶著死神的微笑籠罩了整個鮮卑騎陣。


    鮮卑勇士身上可憐的皮甲根本難以阻擋陷陣營士卒的強弓利箭,無數的身影在綿綿不絕的哀號聲中跌落馬下,被奔騰的馬蹄踏為肉泥。


    “加速,衝過去!”


    雖然對於漢人的裝備犀利早有準備,但柯比能還是憤怒異常,隻是一輪箭雨,他麾下勇武的戰士便倒下了至少五百有餘,隻要這樣的箭雨再來三輪


    ,包括他在內,這三千鐵騎得盡皆覆滅在此。


    柯比能還算英俊的麵龐此刻猙獰無比,淒厲的號角如同夜梟,他的心在滴血,並頭一次產生了對拿下這群漢人產生了動搖。


    鮮卑人不是不想迴射,但是看著那群弓箭手身前的巨盾便知道,他們短小的騎弓將不會有任何的效果,還會因為減慢速度而成為漢軍的靶子。當前


    最好的對策無非是衝過這段死亡之路,隻要能進入漢軍弓箭手陣前,這群懦弱的漢人將會重新變成那群待宰的羔羊,被鮮卑勇士逐一獵殺。


    “快,再快一些,衝過去!”


    柯比能盡量將身軀俯在馬背上,躲閃著無處不在的箭雨,不料胯下駿馬突然四蹄一軟,轟然倒地。柯比能直被甩出四五丈遠,等他迴頭土臉的爬起


    身來,定睛一看,不由心膽俱寒。


    隻見身前通往山口的必經之路上,密密麻麻布滿了數不清的鐵蒺藜,這些鐵蒺藜呈三角尖刺形,隻要隨意往地上一丟,總有一根尖刺直直朝上。如


    若是步卒的話,還可以倘過去,隻要雙腳不離地麵,便不需擔心會被鐵蒺藜刺傷,但戰馬可不認識這是什麽東西,而鮮卑人的戰馬又沒有馬蹄鐵這種利


    器,傷了馬蹄的戰馬就算活下來也再也不能騎乘。


    “轟!”


    戰馬倒地的時間連綿不斷,鮮卑鐵騎陣腳大亂,前麵的鮮卑勇士拚命想勒住戰馬,但後麵不明所以的騎兵還在繼續衝鋒,不斷有鮮卑鐵騎被擠進這


    條死亡通道,身下的戰馬轟然倒地。


    而陷陣營的箭雨卻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無數的箭雨傾瀉而下,仿佛不要錢一般,不斷殺傷著慌亂的鮮卑人。


    片刻之後,最後一支狼牙箭從天而降,狠狠貫入一名瘋狂逃竄的鮮卑人後腦,這名鮮卑人繼續向前狂奔兩步,轟然倒地,強壯的右臂仍然指向前方


    ,那是草原的方向,但他的眼神卻沒有了絲毫的光彩。


    這片並不大的戰場之上,再無一名能保持站立的生物,不管是鮮卑人和他們胯下的戰馬,無數的屍體相互層疊,密密麻麻的堆滿了整個戰場濃重的


    血腥味在空中彌漫,讓人聞之欲嘔,三千鮮卑鐵騎,隻有不到五百人跟著柯比能逃迴本陣,而且基本個個帶傷,武勇如柯比能背後都插著數支利箭。


    “混蛋!”


    魁頭怒吼一聲,惡狠狠地揮舞一下手中彎刀,怒罵道:“這些卑鄙無恥的漢人,待攻破山口,本王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方解本王心頭之恨!”


    步度根看了看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小心翼翼地湊到魁頭麵前,建議道:“王兄,天色已晚,黑夜不能視物,不如暫且罷兵,待明日再戰。”


    魁頭不甘心地點點頭,沉聲道:“傳本王號令,全軍後退十裏下寨。”


    嗚嗚的牛角號瞬間響起,一隊打著白旗的鮮卑人和同樣打著白旗的漢軍同時踏入戰場,開始收斂自己同袍的屍體,這算是不成文的規矩,不管是草


    原民族還是漢人對死者都頗為尊重,而且兩軍交戰也不允許攻擊收屍隊,當然全軍覆沒和狼狽逃竄的除外,他們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何談收斂屍體


    。


    天邊最後的一抹晚霞照耀在張揚黝黑的鐵甲上,張揚長長地舒了口氣,這第一戰,終於是贏了,並且還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陷陣營不說沒有損


    失,但損失絕對不大,總共不超過五百人,反觀鮮卑,死傷最少在三千以上,雖然對比七萬的鮮卑大軍來說隻不過是九牛一毛,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不是嗎?


    今日之所以能夠大勝,那是因為鮮卑人並不清楚陷陣營或者說張揚的戰術,張揚並沒有係統地學習過行軍打仗,但他上輩子是一個殺手,從小接受


    的也是軍事化的訓練,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謅,何況張揚還有領先如今一千八百餘年的經驗,哪怕知道的不多,也足夠這群鮮卑人喝


    上一壺。


    可是到了明天,事情便不會如此簡單,鮮卑人不是傻子,同樣的計謀不會上當兩次,今天的鮮卑人也隻是試探一下漢軍而已,陷陣營雖然精銳,但


    人數太少,在七萬鮮卑鐵騎麵前根本微不足道,鐵蒺藜、絆馬索、陷馬坑等陷阱隻能用一次,在鮮卑人有準備之後再用,無疑是自取其辱。


    那究竟敢怎麽去擊敗鮮卑人呢?難道隻有死守一條路?張揚不經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時,率軍歸來的管亥徑直來到張揚麵前,抱怨道:“子昂,你怎麽這麽早就下令收兵了?某家還沒有殺個痛快呢,算這群鮮卑土狗跑得快,


    不然某家非得將他們的腦袋一個個擰下來。”


    管亥的一句話卻好像突然給了張揚靈感,張揚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盯著管亥,問道:“老管,你剛才說什麽?”


    管亥被張揚盯的渾身發毛,顫聲道:“我說什麽了,我說要把那群鮮卑土狗的腦袋都擰下來。”


    “不是這句,前麵一句。”


    管亥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道:“某家還沒殺個痛快?”


    張揚臉上浮起一抹冷笑,緩聲自語道:“沒錯,就是這句。”


    管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問道:“子昂,你這是魔症了?某家就是瞎說,明日再戰便是。”


    張揚冰冷的目光遙望緩緩退走的鮮卑人,問道:“為什麽要等明日?”


    管亥好像明白了點什麽,驚道:“你是說,我們趁夜偷營?”


    “沒錯!”張揚張狂的大笑響徹天際,淡淡道:“我大漢乃禮儀之邦,鮮卑遠來是客,我們不送上一份大禮怎麽行?”


    洛陽,大將軍何進府。


    “此乃極北之地的白熊皮,千金難得,我家將軍聽聞何老太爺患有腿疾,特意親自率領三千鐵騎出塞,從蠻荒之地搶來進獻於大將軍,以成全大將


    軍之孝心。”


    劉伯溫麵帶微笑,將一張完整的白熊皮遞到了何顒手中。


    何顒眼中的貪婪一閃而過,淡淡道:“張將軍突然送如此重禮,恐怕是有求於大將軍吧?不過先生來得很不湊巧,何老太爺故土難離,大將軍為人


    至孝,如今已親自送何老太爺返迴南陽了。”


    劉伯溫麵色不變,道:“先生何出此言,若沒有大將軍提攜,我家將軍安有今日,區區薄禮,聊表我家將軍敬意而已。”


    何顒不為所動,伸手一攏頜下美髯,淡然道:“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今日朝議,司徒袁逢、司空袁隗聯合五十三名大臣聯名上奏天子,言張將軍肆


    意妄為,意圖挑起大漢和鮮卑之間的大戰,請陛下罷免張將軍之職,更有幽州牧劉虞奏疏作為佐證,先生此來,莫不是為了此事?”


    劉伯溫暗忖,此人言辭犀利,一語中的,不是個簡單角色。當下反唇相譏道:“先生此言差矣,大將軍如今手無兵權,外戚、宦官、世家,其中最


    弱的便是大將軍吧,我家將軍若求自保,去找張讓、趙忠便是,何需來求大將軍?”


    何顒默然無語,事實正如劉伯溫所說,何進如今的局勢並不好過,別說參與這事,就是連見劉伯溫都不敢,隻敢讓何顒擋迴。


    今天世家浩浩蕩蕩的氣勢,連張讓等人都不敢開口,深怕引火**,更別說如今最為勢弱的何進。


    劉伯溫見何顒默然無語,不敢再刺激他,緩和語氣道:“我家將軍為世家所不容,大將軍如今也頗為勢弱,聽說王美人剛剛為陛下誕下一名皇子,


    大將軍如若看著我家將軍被罷官,誰又敢投在大將軍麾下?世家、宦官勢力不小,大將軍又該如何自處?”


    何顒聞言凜然,劉伯溫所言皆為實情,想他何進本為一屠戶,與世家聯合不過是因為宦官勢大,如今世家崛起,他卻愈發勢孤,若再失去張揚和董


    卓等人的支持,恐怕離敗亡也就不遠了。


    “伯溫有所不知,如今洛陽局勢頗為複雜。”何顒麵色放緩,誠懇道:“大將軍縱然有心搭救,但勢單力薄,恐於事無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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