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似血,一日的血戰已落下帷幕,陷陣營的大旗第一次落下,王堂老父送的死字旗高高飄揚在馬邑城頭,隨風獵獵作響,雪白的旗麵上濺射著斑


    斑點點的血跡,為這麵死字旗增添了無上的光輝。


    城下滿地的屍體,大部分是匈奴人的,也有不少的漢人的,隻不過遠遠比不上匈奴死屍的數量,隻今日一戰,匈奴人的死傷至少在三千左右,而陷


    陣營的傷亡根本不到一千。


    這不是說陷陣營比匈奴人強悍,相反若是單論強悍的話,匈奴人無疑是超過陷陣營的。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無非是陷陣營裝備精良,還是守城,而匈奴人除了簡陋的雲梯之外,再無其他的攻城器械,再加上匈奴人畸形的羅圈腿並不適


    合下馬步戰,如果讓張揚率軍出城野戰,那傷亡或許就不僅僅是反過來這麽簡單了,說不好出城多少人都得全軍覆滅。


    雖說陷陣營的傷亡要遠遠少於匈奴人,但張揚還是不滿意,他覺得傷亡還是太大。雖說張揚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地盤,也有了補充的兵源,但馬邑


    是個窮縣,人口稀少,而且老兵難得,新兵和老兵的差距可不是隻有一點點那麽簡單。就像今天,戰死大部分都是剛剛投靠他的那群新丁,這還是在張


    揚提供了堅固鎧甲的情況下,如果這群人像大漢普通的戍卒一般隻有皮甲的話,相信這群新丁根本活不下來多少不過讓張揚沒想到的是,本來看起來文


    文弱弱的王堂殺起人來可不含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老父賜旗的影響,死在他手下的匈奴人絕對不下十個。


    如果換大漢另一個將軍來領兵,如此的傷亡比完全可以讓他滿意,可是張揚並不滿足於此。


    是夜,張揚的將軍府,也就是原來的馬邑縣衙內一片燈火通明,張揚、劉伯溫、吳用三人端坐堂上,張揚麾下並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智將的名將,基


    本都是能打架、會殺人的莽漢,所以議事的基本就隻有張揚等三人。


    張揚麵色陰沉,緩緩道:“如今之勢,該當如何?”


    劉伯溫麵色淡然,緩緩道:“主公勿急,基觀城外不過一群求死之徒耳。”


    “嗯?”張揚麵露不解,道:“此話怎講?”


    劉伯溫微微一笑,道:“主公何不使人詐降?”


    吳用出言道:“如此淺顯的計謀,匈奴人會上當嗎?”


    劉伯溫毫不在意,道:“中原尚有不少人會中此計謀,何況無智匈奴乎?”


    吳用還不放心,道:“匈奴內附已久,不少漢人曾逃往匈奴尋求庇護,匈奴人也不見得便如此無智吧?”


    劉伯溫也不著鬧,道:“基已詳細詢問過於夫羅和投降的骨祿,城外的折鹿和唿於俱已勇武著稱。”


    以勇武著稱的意思就是腦子不夠嘍,這倒算得上一個好消息。


    半個時辰之後,幾封綁著錦書的箭矢從黑暗中的城頭射下,還有一個倒黴的匈奴斥候被箭矢射中了大腿。


    匈奴大營當中最大的氈帳內,牛油火燭熊熊燃燒,把大帳內照耀得如同白晝。


    受傷的斥候帶著錦書來到大帳之時,唿於正在和一條羊腿較勁。肥嫩的羊腿被烤得金黃酥嫩,黃色的油脂滴落在他華貴的羊皮袍上也毫不在意。黑


    黃的牙齒啃在骨棒上,發出咯吱吱的脆響。


    屠各胡雖自成一脈,但同樣屬於匈奴人後裔,長相和普通的匈奴人並無二致。


    雖說折鹿是被唿於扶上的單於位,但折鹿並不信任唿於,兩軍的大帳都是分開的,草原部落的叛亂和臣服是永遠都不會停歇,誰都不知道今天的盟


    友明天會不會在你的背後狠狠咬上一口,折鹿可不敢冒這個險。


    唿於和折鹿雖然同樣以勇武著稱,但唿於可不是折鹿那樣純粹的莽夫,從看見這座縣城起他就明白,僅憑他們手下的三萬勇士,是無論如何都不可


    能攻下這座城池的,是以,今天白天他並沒有讓他麾下的勇士死命攻城,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戰死的也大都是折鹿的手下。


    “單於,這是漢人射下來書信。”


    受傷的斥候一瘸一拐地將手中錦書遞到了唿於的麵前。


    唿於楞了一下,把油膩的大手在身上擦拭幾下便接過錦書借著牛油火燭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送信的斥候感覺一股大力襲來,他被唿於一腳踹出了帳外。


    伴隨著疼痛而來的還有唿於那特有的大嗓門,“混蛋,漢人的書信我怎麽看得懂!”


    “唿於單於也接到了漢人的書信?”


    帳簾掀起,折鹿大步走入大帳,一臉笑容地看著唿於。


    唿於皺起眉頭,重新坐下,道:“折鹿單於也接到了?”


    “不錯。”折鹿坐在唿於的對麵,緩緩道:“據我營中的漢人說,城內的大戶和那新來的護匈奴中郎將並不齊心,有人想打開城門,放咱們進去。


    ”


    唿於聽了大喜,張開他腥臭的大嘴,問道:“信上怎麽說的?”


    折鹿眉頭緊皺,身體稍微後仰,躲開唿於腥臭的口氣,緩緩道:“信上說,等明天天色一亮,便會打開城門,迎接我等入城。”


    唿於聽罷哈哈大笑,道:“好,懦弱的漢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骨頭軟,看來白天一戰已經把他們的膽都嚇破了。”


    第二天,太陽還沒有露麵,一群群穿著破爛皮袍卻全身上下都充滿著蠻荒氣息的匈奴勇士便握緊手中的彎刀,在各自首領的催促聲中,翻身上馬,


    悄然無聲地出了營地。


    他們都是最勇猛的戰士,但張揚明顯不是一個合格的對手,不會像他們在草原上的對手一般,擺開陣勢與他們正麵決戰。而他們驕傲的內心也絲毫


    沒有把膽小懦弱的漢人放在眼裏,哪怕這群漢人是把整個中原攪得一片稀爛的虎狼之師。


    曾經無數次的經驗告訴他們,漢人中總有那麽一些軟骨頭,會在他們強大的兵鋒下舉手投降。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城門下等待多時的匈奴士卒早已不耐煩了,咒罵之聲四起。


    確實,精巧的計謀對於這些粗獷的草原漢子來說,實在有些太過為難他們。


    終於,在這群匈奴鐵騎望眼欲穿的眼神中,馬邑城的城門緩緩開啟,探頭探腦的幾個人不停地在朝匈奴人招手。


    唿於感覺很夢幻,雖然他已經在腦海中幻想了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但當這一幕真的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唿於的心中又閃過一絲不安。


    唿於不知道他的不安從何而來,如果他的雙眼能透過那並不寬闊的城牆,看到隱藏在城牆之後,張揚那滿臉不屑的冷笑的話,或許他就能明白自己


    心中那一絲不安從何而來,可惜他並沒有這樣的能力。


    雖然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唿於並沒有放在心上,那一絲不安被他歸咎於昨天晚上興奮的一夜沒有睡好。甚至他都在幻想著城內成堆的糧草以及那


    皮膚白皙滑嫩的漢人女子了。


    按照事先的約定,唿於隨意地揮了揮手,早已按捺不住的匈奴勇士忘記了陣形,忘記了首領的叮囑,一窩蜂地催動戰馬,向著那道並不寬闊的城門


    湧去。


    與此同時,悠揚的戰鼓聲陣陣響起,一瞬間傳向四方,直衝天際。


    唿於和折鹿簡單的大腦並不明白這是哪裏的戰鼓聲,他們隻是清楚的知道,匈奴人是不會敲擊戰鼓的,屠各人也不會用這個,牛角號才是草原部落


    的最愛,隻有可惡的漢人才會敲擊笨重的戰鼓。


    但唿於和折鹿沒有驚慌,他們發愁的從來都不是漢軍,漢軍在他們眼中不值一提,唯有高大的城牆才是匈奴勇士的阻礙,如今城門大開,根本不需


    要著急,先入城的勇士會守住城門,在草原勇士的刀鋒麵前,漢人的陰謀詭計會像冰雪遇到太陽一般迅速消融。


    隻是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者說他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匈奴內附已久,但除了鮮卑人有限的城池之外,草原上的部落是不會有城


    門這個東西的,至於匈奴人上一次攻破漢人的城池,恐怕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而且,唿於與折鹿明顯高估了他們麾下勇士的素質。


    飛馳的戰馬紛紛向城門湧去,而對於缺少謙讓精神,陣形又大亂的匈奴勇士來說,被擠下戰馬,擠著撞到城牆上的人比比皆是。


    而進入城中的騎士也明顯沒有把守大門的意思,他們都在瘋狂找尋著獵物,漂亮的漢人女人、精致的珠寶首飾以及閃著金光的金銀財寶仿佛都在向


    他們招手,等待他們去臨幸。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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