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仿佛老天也知道要發生什麽一般,用烏雲把皓月遮蔽起來,天地間除了黑暗,再無一絲顏色。


    博望城南門,一伍守夜的士卒正昏昏欲睡之時,忽然被一陣隱隱的吵雜聲驚醒,攀到城牆上一看,隻見南邊來了一拔人馬,火把齊明,大約三百人


    上下,待走到近處,才看清那隊人馬衣甲齊備,不少人身上還有斑斑血跡,想必經過一場廝殺。


    “這是哪來的官軍?”


    守城的伍長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


    “看起來是咱博望的官軍,莫不是李大人擊破賊寇,率軍迴返而來?”


    “有那麽快?李大人今天早上才率軍出擊,現在就剿滅賊寇了?”


    “能有什麽問題,黃巾賊什麽德行你不清楚?以前憑借人多勢眾還挺能唬人,現在不過一些殘兵敗將,憑李大人的本事還不是手到擒來。快準備開


    門吧,李大人脾氣可不算好,又得縣令看重,小心開門慢了他找咱們麻煩。”


    “膽子忒小。”


    “你膽大,不然你去捋捋李大人虎須?看他不把你小子揍得你老娘都認不出來。”


    沒管兩個小卒吵嘴,那伍長一直集中精神,看著城下的官軍。


    等不多時,那夥官軍已經到了城門下,當先一員身著銀盔銀甲,手提銀槍的英武小將,伸手指著城樓上高喊道:“我乃縣尉李嚴,今已破賊歸來,


    爾等還不速速開門!”


    許是征戰了一天,城樓下的李嚴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些沙啞。


    “開門!開門!”


    小將身後,三百官軍齊聲唿喝。


    城樓上,那夥士卒倒吸一口冷氣,不無羨慕的道:“到底是出去殺過賊寇的兵,氣勢就是不同。快去叫醒兄弟們開口,不要惹這些見過血的家夥才


    好。”


    說完,這夥人匆匆忙忙跑下城樓來開城門。


    “咯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沉重的城門向兩邊緩緩開啟。


    “動手!”


    見城門開得差不多,林衝一聲暴喝響起,仿佛天邊的炸雷一般。


    三百黃巾軍暴起發難,瞬間就掌控了城門。


    縣衙後院,書房燭火通明,陳震牽掛剿匪進程,睡意全無。幾名小吏陪著陳震閑聊,不過都覺得他有些草率,不該派李嚴這麽一個毫無經驗的毛頭


    小子帶兵出征。


    三人成虎,被念叨多了,陳震也覺得自己有些輕率,他雖然看好李嚴,李嚴也著實才幹不俗,可他畢竟不曾真正帶兵打仗,不過是讀過基本兵書罷


    了。如若得勝一切便罷,如若戰敗陳震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過他也不曾太過擔心,說到底黃巾軍烏合之眾的印象深入人心,一見官軍便會望風而逃,何況是一群僥幸活命的殘兵敗將,李嚴就算不勝,全身


    而退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陳震剛安慰好自己,書房外便響起了下人雜亂的叫喊聲:“老爺,大事不好,賊寇進城了!”


    此時剛過亥時不久,萬籟俱寂,沒有一點旁的聲音,下人尖銳的叫喊顯得愈發淒厲,再加上他口中喊的消息著實駭人,幾個小吏仿佛受驚的兔子一


    般驚慌失措。


    陳震也是大吃一驚,猛地站了起來,卻因為跪坐太久,腿腳麻木,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


    幾名小吏連忙把陳震扶起,緩了好半天他才迴過神來,這才想起,博望城雖說不是堅城,但是也有城牆,而不是無險可守的荒郊野外,就算大軍攻


    城,怎麽可能連個報信的都沒有就被破城。再說了,憑借一點烏合之眾就能攻破城池?想到這裏,陳震心神安定,大怒道:“賤奴,安敢謊報軍情,誆


    騙本官!”


    話聲剛落,就聽見轟地一聲,房門已被撞開,一個下人跌跌撞撞衝了進來,微弱的燭光下,陳震與幾個小吏仿佛看到了一張不似人類的麵孔。那下


    人滿頭大汗,衣衫不整,張皇失措,臉龐因恐懼而變得扭曲,仿佛遇到地獄裏的魔王一般。


    “真的,小的說的都是實話,賊寇真的入城了!”


    陳震尤不相信,陰著臉問道:“胡言亂語!哪裏來的賊寇?如何入的城?”


    下人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咽口吐沫,說道:“具體情況小的也不清楚,隻是從南門跑來幾個縣兵,說南門已經失守,數不清的賊寇攻入城中,小


    的不敢怠慢,急忙給老爺報信,老爺還是快跑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整座縣城都喧鬧起來,叫喊聲、哭嚎聲、咒罵聲、唿喝聲交織成一片,城南方向更是有火光衝天而起,直把半座縣城都照得如同白晝一


    般,熊熊火光透過窗戶,映在陳震和幾名小吏慘白的臉上,所有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


    正在陳震不知所措的時候,博望賊曹率領十幾名官軍闖了進來,臉上盡是驚恐之色,但比他們這些文官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就是衣衫不整,且無甲


    胄在身,手中並無平日所使之大刀,而是拿著一柄裝飾大過實際用途的寶劍。他身後的官軍更是不堪,別說甲胄,有人連鞋都沒穿,就這麽赤著腳跟在


    身後,想來是被人從睡夢中叫醒,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跑了過來。


    剛見到陳震,賊曹就大叫道:“縣尊,賊寇詐城,南門已入賊手,事不可為,請速隨下官出城,下官定拚死殺出一條生路!”


    此刻陳震方才相信賊寇入城之言,可又仍懷有一絲期望的問道:“莫非賊寇真的入城矣?”


    賊曹急不可耐的道:“千真萬確,末將還曾與那賊將交手一合,那賊寇端得厲害,末將不是對手。縣尊,快棄城吧,再晚則危矣。”


    不過這卻是他在誇大,想他不過一小小賊曹,曆史上連名字都不曾留下,如何能是林衝對手?林衝根本沒看見他,是他看見林衝瞬間殺死三名官軍


    ,料想自己不是對手,急急忙忙奪路而逃才沒有死在林衝槍下。


    “唉!”


    陳震頓足長歎一聲,迅速收攏家眷,跟著賊曹便走。幾名小吏家眷都不曾帶,隻顧跟著陳震亡命飛奔,直朝北門而來。平日裏足需盞茶時間的路程


    ,如今不到一刻便至,隻是城門內火把通明,迎麵撞上一隊人馬,卻是聯合起來的城內富戶以及他們的家眷家丁,以及本來駐守南門的官軍。隻見他們


    正火燒屁股一般從城外入城,城門口,昏暗的火把映照下,城門正咯吱咯吱地關閉,遠方還依稀能夠看見一些火光。


    陳震急不可耐,大喝:“何故關閉城門?”


    有官軍答道:“縣尊,城外有賊軍埋伏,出去不得!”


    “什麽?!”


    陳震等一眾大小官吏無不大驚失色,急忙登上城樓一看,果見城外火把盈天,喊殺之聲四起,聲勢浩大,黑暗之中也不知多少人馬。幾名小吏何時


    見過如此陣仗,全部嚇得戰戰兢兢,個別膽小的下身已濕,一片昏黃臊臭的液體流了一地。


    “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陳震亦滿麵焦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還是武官出身的賊曹鎮靜一些,沉聲道:“縣尊莫慌,雖說南門已失,北門外也有賊軍埋伏,但東、西兩門卻未必也有賊寇,想來賊寇人數不會太


    多,無法把整個縣城圍住,咱們還是直奔東門為上。”


    陳震此時早已沒了主意,聽得賊曹的話,立馬連聲道:“如此甚好,便去東門。”


    一行人又棄了北門,亂哄哄直朝北門而來。不過,此時,張揚已率大軍從南門蜂擁而入,一進門除了留下一些人守備南門外,直朝縣衙而來。


    待張揚帶人趕到縣衙的時候,裏麵早已空空如也。林衝攔住一個慌不擇路的下人,態度溫和的問道:“請問縣衙之內的人都到哪去了?”


    那人麵露驚恐之色,連連搖頭,就是不肯說話。


    張揚在旁邊搖搖頭,這林衝哪裏都好,就是忒斯文了一些,根本不像賊寇。隻見他獰笑一聲,露出猙獰的麵容,“噌”的一聲拔出百勝刀,架在那


    人的脖子上,暴喝道:“這裏的人都去哪了?”


    那下人立馬止住了顫抖,無比利索的答道:“北門,老爺他們都去北門了,求求大王別殺我,我上有80老母”


    張揚一臉納悶,忍不住想到,這套說詞從三國就開始流行了?


    無意為難他一個下人,張揚收刀入鞘,道:“滾吧!”


    那人如蒙大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跌跌撞撞奪路便跑。


    此時的秦頡正在西鄂紮營休息,不過他可不曾安睡,斥候的消息讓他無法入眠。


    “大人,黃巾賊寇於博望坡大敗官軍,並連夜殺奔博望城去了!前方博望坡有二百多名博望縣兵衣不遮體,被扔在雪地中。”


    斥候的話不停在秦頡的腦袋裏打轉,隻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陳震為何敢出城與黃巾賊大戰的,要知道他博望不過五百縣兵而已,守城還略顯


    不足,他居然敢出城?


    秦頡很想連夜起兵,直奔博望,可是他不敢,西鄂距離博望不遠可也不近,白天已經趕了一天的路,士卒們疲憊至極,如果再連夜進軍未免不近人


    情。何況就算趕到,官軍也無力再戰,如今隻能祈禱陳震不要太傻,依托城牆,守住城池才好。


    念頭還沒落下,斥候來報,博望失陷。


    秦頡仰天怒吼:“陳震匹夫,誤國之輩!”已上書旗,請大家多多支持,抱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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