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芸費盡心思,才靠換一身丫鬟的衣服偷偷摸摸從院子裏跑出來。她往侯府大門去的時候,背後忽然響起朱氏身邊大丫鬟紅翠的聲音。


    “你是哪個院子裏的丫鬟,鬼鬼祟祟做什麽去?”


    紅翠見此人身體僵硬,猜她心裏有鬼,蹙眉嗬斥,“還不轉過身來?!”


    朱嘉芸惱恨自己倒黴。


    碰上誰不好偏偏碰上這個紅翠?


    迴頭一定會被紅翠認出來。


    不迴頭……


    朱嘉芸一咬牙,決定不理會這個紅翠,拔腿直接往前跑。不想跑出去一段路,便被兩個追上來的婆子摁在地上。她掙脫不了鉗製,兩個婆子將她從地上扯起來。


    “表小姐?”


    緩一步追上來的紅翠這會兒看清楚朱嘉芸的臉,驚訝不已。


    朱嘉芸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的狼狽。


    她低下頭,不去看任何人,未想聽到紅翠又遲疑開口:“夫人,這……”


    竟是被朱氏逮個正著,朱嘉芸心覺不妙。


    朱氏緊擰著眉,眸光沉沉,沒有在這裏多問,隻是說:“帶她去我那兒。”


    為了避免朱嘉芸有逃跑的可能,兩個婆子左右架住她。


    他們一行人一路往正院去。


    ……


    屏退左右,連紅翠都沒有留下。


    房間裏隻她們兩個人,朱氏單獨問朱嘉芸話。


    “你出府做什麽?”


    朱氏說:“外麵現在亂成一片,已經同你說過了,為什麽還非要出去?”


    “我近來總夢到母親,心中難安,想去白雲寺給母親燒香祈福。”朱嘉芸把之前那套說辭搬出來,她總不可能明明白白告訴朱氏,自己到底準備去做什麽。


    “燒香祈福非要今日麽?”


    朱氏皺眉道,“即便這樣扮成丫鬟的模樣,也非去不可?”


    心中暗惱朱氏太過多管閑事,朱嘉芸選擇閉嘴不說話。


    朱氏頓一頓,卻說:“你這般行徑,便是拿那樣的理由,也搪塞不過去。”


    “往日你要出府或要去何處,我從不曾拘著你。偏你今日如此,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話?即便你不承認,你這個樣子,我心裏也難免有一些成算。”


    “倒不如你老老實實說明白了。”


    朱氏看著朱嘉芸,沉聲問,“你這麽執著出府,是不是要去見什麽人?”


    “不是。”


    朱嘉芸曉得自己絕對不能承認,辯駁道,“當真是想去燒香。”


    “你既然這麽說,我也不能強摁頭。”朱氏沉默半晌,暗暗歎氣道,“隻你自己做事也應該有些分寸,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心裏要有數……”


    “穿著丫鬟的衣服要出府去,像什麽樣子?這些日子你都好好待在府裏,哪裏也不要去。有幾位夫人都同我說覺得你知書達理,我瞧著她們多少是有些意動。”


    “日後有機會,帶你同幾位夫人再見一見。”


    朱氏衝朱嘉芸擺一擺手道,“你去吧,迴去趕緊把這一身衣服換下來。”


    眼見朱氏拿自己沒轍,朱嘉芸鬆下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得意。


    她行了個禮,從朱氏的房間出來。


    朱嘉芸前腳剛被婆子送走,紅翠後腳進屋子裏見朱氏。


    似乎正為自己這個侄女感到頭疼,朱氏摁著額角:“芸姐兒怎會做出這種事?”


    紅翠上前幫朱氏按摩太陽穴,低聲道:“若不是叫夫人撞見,芸姐兒這會隻怕已經跑出去了……芸姐兒現在正是要說親的時候,可不能出什麽問題。”


    “肅寧伯府的九小姐,雖然不曉得又鬧的什麽事,但是皇後娘娘派嬤嬤到府上教規矩,便立時無人上門提親。這樣的事外頭總是傳得很快的,何況不止芸姐兒,二小姐如今也已經到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你去交待一聲,讓芸姐兒院子裏的人平常跟緊她,往後不能再讓她隨隨便便出府去。”朱氏交待紅翠,“還有那個把衣服拿給芸姐兒的小丫鬟……”


    “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無須朱氏把話說得清清楚楚,紅翠迅速領會到她的意思,應聲告退。


    ……


    白日裏覺得宋嘉月有些反常,卻直到夜裏兩個人躺下來休息,俞景行才找到機會問一問她發生什麽事。正斟酌怎麽開口,不想宋嘉月主動湊過來,伸手抱住他。


    想要開口說話,卻被封住唇。


    俞景行被忽然的一個吻,攪亂神思,又被宋嘉月伸手捂住眼睛。


    視線被遮擋,看不清此刻她的表情。


    當下,俞景行心裏雖已有所思量,但終究按捺心思。


    起初不知道宋嘉月這是怎麽了,他一味順從,待大致明白過來她想做什麽,便很快阻止她的動作。俞景行摁住宋嘉月的手,好好握住,眼簾輕抬,看向她。


    帳幔底下光線昏暗。


    他們在昏暗的光線裏四目相對。


    “今天是怎麽了?”


    俞景行鬆開宋嘉月的手,改為捧住她的臉,認真問道。


    宋嘉月沒有迴答。


    她湊上前,又親一口俞景行問:“不喜歡嗎?”


    “喜歡,怎麽會不喜歡?”


    俞景行迴吻她,方才道,“可我更擔心你,想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也沒有。”


    宋嘉月說,“就是想對你好……”


    她其實沒有任何這方麵的經驗。理論上雖然多少知道一點,但是真的去做,會發現除去要克服羞怯與不好意思之外,也不是輕輕鬆鬆什麽都順利。


    所以,不得不先想辦法“勾引”俞景行。


    宋嘉月拉下俞景行的手掌,再一次湊過去吻住他的唇。


    俞景行卻愈覺得不對。


    他現在很清楚宋嘉月想要做什麽,可是這樣的事,不能隨便放縱。


    然而期間一刻,俞景行沒有忙著和宋嘉月討論這些東西。


    他親吻著她的嘴唇,也親吻她的臉。


    宋嘉月變得心神恍惚。


    在這樣的恍惚裏,她以為他們會就此擁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然而,宋嘉月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


    俞景行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做。


    他沒有更進一步的行為,隻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輕輕允吻她的發鬢,折迴來在她唇上又啄兩口,而後親吻她的眼睛。宋嘉月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心底一蕩。


    “我之前說,我喜歡你、心裏有你,就必然會想要你。”


    俞景行聲音低啞開口道,“這是我心裏的話,絕不是欺騙或愚弄。”


    “你我是夫妻,我若想要你,本不必等到今日,但我還是想再等一等。”他撩起宋嘉月額前的碎發,手指細細擦去汗珠,“我想這件事,我們也沒必要著急。”


    “如今,你曉得我身體大好,我自己也曉得。”


    俞景行一雙眼睛眸光明亮望住宋嘉月,“可終究沒有痊愈是不是?”


    “何況你現在還小……奶娘以前曾經同我說過,我娘親當初便是因為有我姐姐的時候才十六歲,身體遭不住,傷了底子、落下病根。她不到二十歲早早去了。”


    “我珍視你,不能光顧著自己快活,不為你想一想。”俞景行親吻宋嘉月的耳垂,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有什麽事,你同我說,不要緊的,還有我在呢。”


    擁有一位丈夫的現狀讓宋嘉月時常忘記自己如今的年齡。


    被點醒,想到才十七歲,確實有些小。


    俞景行如果不說,她不知道他考慮得那麽多。


    而且已經考慮得那麽遠。


    正是因為對這個人有足夠多的了解,宋嘉月才確定俞景行是認真在說這些,不是尋個借口糊弄她。這樣被珍視,她又怎麽能不動容?宋嘉月隻覺一顆心要化了。


    融化在俞景行對她的一腔滾燙愛意裏。


    何其有幸。


    她心裏謀劃的事兒今天是不會成了。


    但不要緊。


    宋嘉月心裏仿佛因為俞景行的話燒起一團火,那團火照亮她的內心,也真正燒毀她對未來的不確定。有什麽要緊呢?不是有人在正正經經為他們的將來籌謀麽?


    既然如此,她絕不能夠拖後腿,更沒有必要悲觀。


    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俞景行。


    沉默過片刻的宋嘉月伸手勾住俞景行的脖頸,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瞧他,帶一點點撒嬌意味道:“我會做不好的夢,夢裏沒有你,我害怕了。”


    俞景行捉住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


    在那個位置,她的掌下、俞景行的胸腔裏,一顆鮮活的心髒正在有力跳動。


    “可是我們沒有活在夢裏,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夢裏的都是假的,根本做不得數,也不必信。”俞景行笑著捏一捏她的臉,“我不會不見。”


    他不會不見……那她呢?


    俞景行心下一愣,轉瞬冒出些不好的想法。


    “你也不會不見。”


    粗粗喘一口氣,俞景行又補上一句。


    “好。”宋嘉月學著俞景行之前的樣子,雙手捧住他的臉,親吻他的眼睛、嘴巴、喉結、鎖骨,隨即嘴角彎彎說,“我答應你,一定不會不見。”


    她沒有去處。


    倘若真正消失不見,隻可能是她沒命了。


    得到承諾的俞景行笑一笑,抱著宋嘉月重新躺下來。互相挨著,宋嘉月注意到什麽,頓時眼簾輕抬,語氣戲謔:“夫君,你難受嗎?要不要我幫你?”


    “夫人千萬饒命。”


    接收到“建議”的俞景行立刻舉手投降。


    宋嘉月作勢亂來,被俞景行捉住手便開始偷笑。


    俞景行在她唇上咬一口,無奈卻寵溺道:“別得意,遲早有你好看。”


    “是嗎?”


    宋嘉月臉上止不住笑,也似誠懇,“我怕了。”


    作者有話要說:後來就真的怕了(x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炮灰表小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花一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花一夢並收藏穿成炮灰表小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