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非常迅速。


    宋嘉月找過去時,那頭藏獒已經被製服住了。


    葉明珠正在忙著簡單處理受傷的小孩身上的傷口。才八、九歲大的孩子,身上漿洗得發白的衣服被咬得破爛,臉、手臂、大腿、小腿都看得到有被咬傷的地方。


    孩童已疼暈過去,旁邊一個同樣穿得破舊的年輕婦人正急得掉眼淚。


    宋嘉月和葉明珠一起把受傷的小孩送過去張神醫那兒。


    他們一行人甫匆匆進入院子,便已驚動張神醫。


    略看過兩眼孩子的情況,張神醫連忙讓仆從把人抬進了屋裏。


    葉明珠和小僮跟著張神醫進去的。


    幫不上忙的宋嘉月留在外麵,示意秋月安撫那個一路哭過來的年輕婦人。


    張神醫被驚動的時候,俞景行是跟在他身後走到廊下的。到這會兒,一直站在宋嘉月身邊的俞景行,帶她避到後院,方才詢問她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宋嘉月把自己今天見到的和俞景行說了。


    俞景行問:“那頭把人咬傷的猛獸是安樂郡主的?”


    “是。”宋嘉月點一點頭,“之前在安樂郡主的生辰宴上,我們見過一次,而且當時我聽見別人說,這猛獸是大皇子送給安樂郡主的生辰禮物。”


    俞景行又問:“那猛獸呢?”


    宋嘉月迴答他道:“明珠讓仆從把它裝進籠子裏,給送到官府去了。”


    他們兩個人正當說著話,丫鬟秋月快步走得過來。秋月說:“安樂郡主追到神醫這兒來了,明珠表小姐說讓大少爺和少夫人留在這裏,暫時不要出去。”


    “知道了。”


    俞景行吩咐秋月,“你先迴去看一看情況,若有問題,立刻過來知會一聲。”


    秋月應聲而去,快步迴到前院。


    俞景行扭頭對宋嘉月道:“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宋嘉月清楚不會有事,但俞景行為什麽也說得這麽篤定?


    她想問,又怕自己問得不妥當,尚在斟酌用詞,已然聽到俞景行的解釋。


    “你明珠表妹既然讓我們留在這裏,說明她自己心裏有對策,且假如把宣平侯府扯進來,事情鬧得太大,反而更難處理。何況,安樂郡主不敢做什麽的。”


    “說到底,葉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安樂郡主再如何,也沒膽量讓王府和大臣們做對。畢竟今日她敢傷了這個命官之女,難保明日不會傷別人,大臣們任誰都不會任由這種事發生。”


    “再則……”俞景行一笑,“那猛獸既是大皇子所贈,大皇子便不會不聞不問,哪怕送出去了,也是從他手裏送出去的。大殿下是個聰明人,自會權衡利弊。”


    此時的大皇子劉昭,在外人眼裏,離皇位隻一步之遙。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不能夠出錯。


    可以想象,若是出現紕漏,等於送給別人把柄,大皇子必不願如此。


    宋嘉月被俞景行的這番分析輕易說服了。


    她因為曉得葉明珠不會有什麽事,從來不會想著要去分析裏頭的彎彎繞繞,甚至還會想……反正有女主光環,遇到再難再大的事也能化險為夷。


    事實上,這隻是表麵而已。


    每一個問題的解決,裏麵自有一套邏輯讓一切合理,否則無疑會走向崩壞。


    宋嘉月恍然意識到自己以前多少忽略了這點——


    哪怕是小說世界,也存在它的運轉規則。


    “你好聰明呀。”宋嘉月發自內心、誠心誠意感慨。


    她以前雖然從沒有覺得俞景行笨,但今天確實第一次產生他厲害的想法。


    俞景行果然挑了挑眉:“難道你一直認為我笨?”


    “沒有……”宋嘉月免不了笑得心虛,“嗯,是今天格外聰明。”


    “這是在打趣我?”俞景行失笑,卻又不得不再一次和宋嘉月強調,“雖然我身體不好,但是腦子真的沒有問題。所以,沒必要把我想得那麽無能。”


    “抱歉,我沒有這個意思,就是覺得……”


    宋嘉月頓了一下,老老實實坦白,“就是覺得你挺厲害的。”


    俞景行含笑問:“改誇我了?”


    宋嘉月默默點一點頭,又默默點一點頭:“嗯,是誇。”


    俞景行眼神認真地看看宋嘉月。


    他臉上仍浮現微微的笑意,抬手摁了下她的肩膀,出聲示意:“別動。”


    宋嘉月下意識順從俞景行的話,當真不動。


    於是,她看到俞景行忽然俯下身湊過來,轉眼離得她很近。


    幾息時間,一雙眼睛正盯住她的麵龐的俞景行往後撤一撤。拉開點距離,隨即抬手撩開她頰邊散落的發,指腹擦過她的側臉,一下一下,像是要仔細擦掉什麽。


    即便如此,依舊離得太過近了些。輕易嗅到俞景行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藥味,一撩眼皮,視線便落在他俊秀的麵龐,不知怎的,宋嘉月下意識屏住唿吸。


    原本是很快便結束的一件事,時間卻仿佛走得極慢。


    直到俞景行重新站直了,腳下退開一步,宋嘉月才重新抬眼看他。


    “沾了點血汙,已經擦幹淨了。”


    俞景行解釋過一句,又說道,“待會兒我和你一起迴去。”


    宋嘉月有點兒詫異:“今天怎麽這麽早?”


    “沒什麽。”俞景行卻不再解釋,隻是同她這麽說了這麽簡單的幾個字。


    他們兩個人在後院,多少能聽得到前院的動靜,隻也聽不怎麽清楚,幫不上忙,索性耐下性子先等著。不知多久才能妥當,俞景行幹脆帶宋嘉月找地方坐下等。


    正巧這後院裏有一套石桌椅。


    沒有刻意找話題聊天,宋嘉月和俞景行都默契維持著一份沉默。


    臉頰被俞景行觸碰過的地方,些微異樣的感覺正在消退。


    宋嘉月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逐漸平靜。


    她不是不清楚,其實無論她是怎麽想的,在俞景行眼裏,她都是他的妻子。因為這樣一層關係的存在,他做這種事,在他看來無疑是非常正常的。


    且也不局限是這麽一件小事。


    譬如他平常的外冷內熱、他偶爾毫無掩飾的庇護、他的關心,都與之有關。


    至少在當下,宋嘉月並無告訴俞景行自己不是他妻子的勇氣。


    她不想冒會被當成瘋子或怪物的險。


    如果是這個樣子,意味著她別無選擇必須接受一切。


    喜歡不喜歡,好的或壞的……


    宋嘉月倒也沒有太糾結這些東西。


    不過是潛意識裏會覺察到,俞景行對她的好,和她自己的關係不大。


    多想無益。


    宋嘉月飛快做出把這些統統拋在腦後的決定。


    不知道究竟枯坐多久,前院吵鬧動靜慢慢低了下去。


    之後,丫鬟秋月尋過來後院,找到宋嘉月和俞景行,說是事情已經解決了。


    “安樂郡主來了,還有大皇子殿下也來了。雖然多少有些爭執,但是大殿下聽說事情的經過後便勸安樂郡主不要計較。大殿下還去瞧過那小孩的傷勢,臨走給了這家人兩錠金子……”


    秋月向他們簡單說明事情的經過。


    大皇子出麵,把場麵圓過去,這和宋嘉月曉得的那些基本對得上。


    宋嘉月覺得自己最好不要隨便摻和葉明珠的事。


    顯然,劇本的大方向按她所知道的那些走,對她才最有利。


    這場風波暫且平息。


    孩童繼續留下在張神醫這裏醫治,宋嘉月和俞景行先一步告辭迴侯府。


    先前去買糕點的夏露,買完糕點找不到宋嘉月,最後自己迴來的。迴府發現他們不在,心頭惶惶又不知道該去何處尋,同樣不敢隨便把事情鬧大……


    這麽急一遭怕一遭,待夏露看到宋嘉月平安無事且和俞景行一道迴來,惶恐不安半天的她控製不住哭出聲。她嗚咽跑向宋嘉月:“小姐,你不要奴婢了?”


    “胡說什麽呢,小姐怎麽會不要你?”


    秋月好笑,上前把夏露拉到一旁,一麵哄人,一麵和她細細說明原委。


    宋嘉月和俞景行先後進得裏間。


    俞景行坐到羅漢床上,一麵取杯盞倒茶一麵說:“待會兒得叫你見兩個人。”


    “我先時托朋友幫我物色兩個女護衛,如今人已經到鄴京了。”他將先倒好的那杯茶遞給宋嘉月,“是給你用的,往後你出門帶上她們,也好保護自己。”


    “她們兩個都是自小習武,二十年下來,一身功夫完全不輸男人,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專門挑選的兩個孤女,屆時將她們的身契交給你,她們會對你忠心的。”


    “侯府雖然養著護衛,但我想,終究是女護衛貼身保護你會更方便些。若是待會見了人,你覺得不喜歡或者不合適……也可以慢慢商量。”


    宋嘉月哪裏會不喜歡?


    她是有些驚呆了,因為從不曾想過俞景行會主動做這種事。


    也許和董齊光之前的事情有關係。俞景行可以救她一次,卻未必次次趕得及救她第二次、第三次,她身邊能有兩個貼身女護衛,會更妥當、更安全。


    “謝謝。”


    宋嘉月現在隻會說這一句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索性眉眼彎彎,重複一遍,“真的謝謝你。”


    俞景行見她眉眼間滿是神采,不由也笑,一本正經迴答:“不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宋嘉月:這個病秧子對他媳婦還挺不錯……(默默畫圈圈


    俞景行:我不是,我沒有,我隻對你好!!!(震聲


    12章紅包已發,謝謝大家(*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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