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蟬鳴不休。


    庭院裏鬱鬱蔥蔥的花木奮力舒展著枝葉,棗樹翠綠的葉片間藏滿了青澀的果子,風吹枝晃,綠波蕩漾。廊下幾缸睡蓮,幽香四溢,嫋娜娉婷。


    宋嘉月懶懶倚在羅漢床上,自己替自己打扇,透過洞開的窗欞,欣賞著窗外如畫景致。丫鬟夏露、秋月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繡花打絡子,時不時互相幫忙看看。


    未幾時,丟開手中荷花蜻蜓羅扇,宋嘉月猛然坐直身子。


    夏露和秋月聽到動靜,抬頭一看,連忙擱下手中的東西起身侍立在旁。


    秋月問:“小姐可是有何吩咐?”


    宋嘉月眯眼,看一看庭院,又看一眼秋月,摸一摸鼻子:“想喝蓮子羹了。”


    夏露和秋月俱是一笑。


    “我去給小姐做。”夏露笑吟吟說著,便往外麵走。


    剛跨出裏間,又折了迴來。


    夏露快步迴到羅漢床前,對宋嘉月道:“小姐,夫人身邊的紅翠姐姐來了。”


    紅翠是朱氏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她這會兒過來是替朱氏傳話,讓宋嘉月去一趟,說是有事情。追問一句具體是什麽事,紅翠隻笑不答,唯有先過去再說。


    重新梳妝、換過一身衣服,宋嘉月去見朱氏。


    走進院子,立刻有婆子迎上來,笑眯眯說:“少夫人,夫人在裏邊等您呢。”


    丫鬟婆子將宋嘉月迎進屋。


    朱氏正和俞舒寧說話,聞聲扭過頭來,笑笑:“行哥兒媳婦來了。”


    宋嘉月上前問好。


    俞舒寧垂首,一改往日的驕縱,怯怯開口:“大嫂。”


    宋嘉月微笑點頭迴應。朱氏暗暗握一握女兒的手,俞舒寧抬頭看向宋嘉月,眼神有些躲閃:“大嫂,之前是我態度不好,也是我的不對,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事兒。”


    宋嘉月視線掃過俞舒寧仍看得出紅腫的雙手,“下次一塊去茶樓聽說書。”


    俞舒寧點一點頭,權作應下了。


    朱氏始終保持著微笑,此時出聲道:“嘉月,來,你挑幾匹喜歡的料子。”


    “雖說還是六月,但是秋天的衣裳該準備起來了。”朱氏起身拉著宋嘉月走向擺放著綢緞布料的幾張小幾,“你自己還有行哥兒的,喜歡什麽挑什麽。”


    明明白白的選料子是其次,和俞舒寧解開嫌隙是真。


    宋嘉月嘴角微翹:“多謝母親。”


    盡管朱氏說喜歡什麽挑什麽,但是宋嘉月沒有當真這麽做。


    她先觀察過一圈擺著的那些料子以後,穩妥挑不單隻有一匹的那幾樣。


    朱氏瞧著她太過客氣,又塞過來兩匹杭城絲綢,宋嘉月沒有刻意推辭,把東西一一收下了。等她迴到壽康院,夏露將冰鎮的蓮子羹送進屋,她美滋滋享用。


    夜裏。


    宋嘉月把白天的事情說給俞景行聽。


    俞景行眼眸微垂,靜靜聽罷,淡淡一笑:“所以你該知道,我沒有騙你。”


    宋嘉月配合頷首應聲:“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今日在張神醫那兒見到你明珠表妹了。”


    相對沉默片刻,俞景行忽而開口,“她似乎在跟著張神醫學習醫術。”


    宋嘉月詫異中抬眼看一看俞景行。看來自己知道的那些沒變,她嘴角微翹:“張神醫乃是杏林聖手,明珠表妹能同張神醫學習醫術,那可當真是喜事一樁。”


    “確實。”


    俞景行微笑著附和一聲。


    宋嘉月又問:“明珠明日也去張神醫那兒麽?”


    “她現下似乎在看醫書,不必常過去,”俞景行說,“大約得過些時日。”


    宋嘉月點一點頭。


    給葉明珠準備的賀禮便未帶去張神醫那裏,而是讓人送去葉府。


    麵對俞舒寧的道歉,宋嘉月的一句“下次下次一塊去茶樓聽說書”是客套話也不完全是客套話。隻是她沒有想到,俞舒寧竟會主動來找她兌現。


    能放下身段做到這一步,俞舒寧彼時的道歉可見誠心誠意,不是勉強。


    宋嘉月自然不會故意拂她的麵子,兩人一起出門。


    她們是去的歸雁樓。


    同掌櫃的要了個二樓雅間,丫鬟新擦過桌子,宋嘉月和俞舒寧便坐了下來。


    “嫂嫂,這兒的冰鎮酸梅湯、山楂糕、醬牛肉、紅糖糍粑、醬汁肘子、梅菜扣肉都特別好吃的……”俞舒寧一雙眼睛盯住菜單,又默默補充,“涼拌雞絲和蒜泥白肉也好吃!”


    之前問俞景行,俞舒寧喜歡什麽,他便說了雁迴樓。


    喜歡來這兒聽說書雖不假,但雁迴樓的菜肴才是俞舒寧真正的心頭愛。


    隻是小姑娘麵皮薄。


    因而宋嘉月那時單提說書,不提起別的。


    “是嗎?那我可得都好好嚐一嚐。”


    應和著俞舒寧的話,宋嘉月同店小二交待起來。


    她幾乎照著俞舒寧說的來點菜,另又準備一桌讓丫鬟們能跟著坐下休息。一方麵是她不習慣叫人在旁邊光看著她吃,另一方麵也是想對這些小姑娘好一點。


    宋嘉月和俞舒寧是坐在雅間臨窗的一側。


    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上二樓的樓梯,也能看到大堂的大致情況。


    大約因為鄴京是都城,酒樓的說書先生亦頗有才華,講起故事來,便是叫人感覺精彩絕倫、欲罷不能。宋嘉月本是隨便聽一耳朵,漸漸得了趣,於是認真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故事告一段落,說書先生走開去了休息。


    宋嘉月正笑眯眯迴味,卻瞥見俞舒寧盯住一樓通向二樓的樓梯方向。


    木樓梯處,穿象牙白遍繡杏花夏衫的少女似乎腳下不穩,往前栽去。迎麵準備上樓的一名錦袍少年郎卻竟側身躲開,以致於那少女跌倒在地,十分的狼狽。


    宋嘉月恰撞見這一幕,心下想著這少年可是耿直,身旁的俞舒寧已然因為這一幕“撲哧”笑出聲。聲音不算大,也不曉得那少年郎當下如何聽清楚的,他抬頭,朝她們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宋嘉月因此看清楚少年的麵容。


    瞧著十五歲上下的年紀,臉龐稍顯稚嫩,氣質卻矜貴,定然不是什麽小門小戶。


    俞舒寧在同一刻也看清楚這個人的臉。


    她不但不怕,還朝對方吐一吐舌頭,順便做了個鬼臉。


    在這幾息的時間裏,少女的丫鬟慌忙上前七手八腳把人從地上扶起來。


    少女起來以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攔到那少年的麵前,不讓他走。


    俞舒寧一場熱鬧看到這裏,扭頭看宋嘉月,壓低聲音樂嗬嗬道:“這個肅寧伯府的九小姐,人有點毛病,總愛找我不痛快……今天可算叫我瞧見她的笑話了。”


    肅寧伯府的九小姐?


    那這個人不就是董齊光的妹妹?


    宋嘉月有一點無語,又有一點心情複雜。


    這鄴京城確實挺小的。


    “董九,我們那麽多人都瞧見了,方才是你自個摔倒的。”俞舒寧不疾不徐衝肅寧伯府九小姐董慧蘭開腔,“你這會兒去攔一個無辜的人做什麽?”


    “難不成這雁迴樓的樓梯是你的,隻允許你走不成?”


    俞舒寧幸災樂禍,“何況我瞧著你差點傷到別人,該是你好好道歉才對。”


    特意拔高音量的一番話,準確無誤傳入董慧蘭與那少年的耳中。


    少年郎隨即又抬頭看一眼俞舒寧,拱手而笑:“多謝這位小娘子還在下公道。”


    俞舒寧挑眉而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覷一眼越發狼狽的董慧蘭,她慢悠悠補一句,“小事,不必客氣。”


    少年郎身邊的隨從湧上來,圍住董慧蘭。


    他微笑中繞開這些人,搖一搖手中一柄灑金川扇,徑自上樓。


    看過一場好戲的俞舒寧笑吟吟收迴視線,吩咐丫鬟關窗,把一樓大堂的情況擋在窗欞之外。偷笑之間撞上宋嘉月探究的視線,又收斂表情,一臉乖巧:“嫂嫂,我們什麽時候迴府呀?”


    “再坐一會兒吧。”


    宋嘉月含笑,複問她,“我方才沒認出來,你可曉得那位少爺是什麽人?”


    俞舒寧輕眨眨眼:“臉生得很,不認識。”


    宋嘉月道:“我瞧他衣著樣貌不俗,不似尋常百姓……”


    俞舒寧作為侯府小姐,鄴京城中的權貴人家必定有所認識和了解。


    若連她都不曉得,倒是稀奇了。


    “萍水相逢,嫂嫂不用在意。”俞舒寧理所當然對宋嘉月說,“何況我們也沒有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啊,無論他是誰都沒道理找我們的麻煩。”


    她們正說著話,雅間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外邊有人強行闖進來,不管不顧,轉眼間衝到宋嘉月和俞舒寧的麵前。


    是那位肅寧伯府的九小姐董慧蘭。


    她一臉氣洶洶瞪著俞舒寧,咬牙切齒:“俞舒寧,我招你了?!”


    董慧蘭此時在氣頭上,看得出來情緒激動。


    俞舒寧笑眯眯的也是不懼她。


    怕董慧蘭做出過激的行為,宋嘉月起身,有意無意攔到俞舒寧跟前。而後,她開始和稀泥:“董九小姐,不要生氣,有什麽事,且坐下來慢慢說。”


    “你是誰,就這麽管我的事?”


    董慧蘭不屑瞥向宋嘉月,又恍然大悟般,“哦,那個病鬼的便宜夫人……”


    一句話沒有說完,董慧蘭忽然尖叫一聲,氣憤瞪著宋嘉月:“你幹什麽?!”她一麵跳腳,一麵雙手抖著裙擺上的酸梅湯漬,象牙白的衣裙一大塊明顯的汙漬。


    宋嘉月視線淡淡掃過去,笑又不笑:“抱歉,手滑。”俞舒寧從宋嘉月的身後探出頭,見狀,哈哈笑著牽起她的手,懶理董慧蘭,帶她離開雅間。


    作者有話要說:520快樂!愛你們!?


    第6、7章紅包已發,今天也隨機40個小紅包(*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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