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暗暗叫苦,如此一來,這些兄弟無人可以活著迴到三八線以北了。這些湘西兵和他有過命的交情,就是自己死了,也想讓他們活著迴去,自己本就是穿越來的,這裏沒有自己的家。


    這時的林飛紅著臉說道:“他們不能再打了,他們都是傷員,傷員是應該受到照顧的。活下去等他們康複之後,還可以迴來收拾美國人哪。”


    “對,他們是傷員,可是我們的陣地上會有更多的傷員,他們還在堅守,在抵抗,難道他們不想著活下去嗎?我不是傷員,我堅決要求留下來,照顧堅守陣地的戰友,他們更需要我。”小姑娘說得大義凜然,林飛無言以對。


    “團長,她一個小姑娘都如此英勇,難道你讓我們做縮頭烏龜嗎?他姥姥的,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車內的傷員紛紛直起身子,振臂高唿:“最後一仗!”這些剽悍的土匪都被激起了血性,誰願意輸給一個黃毛丫頭啊。


    林飛的眼睛濕潤了,“好吧,同誌們,既然大家都渴望一戰,那聽我的命令,重傷員留下,繼續向北轉移。現在敵人的包圍圈還沒有合圍,還可以趁亂衝出他們的封鎖線。輕傷員跟我留下。”


    “等一等,”楊柳青又攔住了他,林飛皺起眉頭了,這小姑娘怎麽這麽煩人哪,還有完沒完?這是什麽時候,如此幹擾上級的部署,難道你連軍紀都不要了嗎?


    “你還想說什麽?”林飛沉著臉問道。


    “團長,你身負重任,不能和我們一起犧牲在這裏,我們還等著你迴來為我們報仇呢。我說的不是你們這些傷員,請給我們留下幾挺機槍和子彈,你聽聽外麵的槍聲多麽的稀疏啊,我們的戰士快沒彈藥了。你帶著傷員轉移,我帶著男醫護人員留下,那裏更需要我們。”


    “嗚——”不知是誰,先哭了起來,車廂內一片哭泣聲,即使在槍聲中依然清清楚楚的。林飛也止不住流下了眼淚。為這女孩英勇的行為感動的。


    還不等他說話,楊柳青就站了起來,這裏已經離開誌願軍射擊的範圍了,她對著那些男護士大聲喊道:“同誌們,祖國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我們的戰友正需要我們去救助,去為他們送上彈藥,大家跟我一起去咱們的陣地,同生共死,堅守到最後一刻。”


    那時代的人還真是不怕死,小姑娘這麽一高唿,那些男醫護人員全都站了起來,個個神情肅穆,視死如歸。這就是中國軍人,就是這些醫護人員身上都閃爍著中國軍魂。


    林飛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攔住她們呢,是否要動用領導的權利,但這小姑娘似乎不理會這一套,竟然能扛著一挺拆下來的機槍的腳架飛跑著遠去了。


    林飛苦笑一下,對那排長說道:“大膽心細第通過美國人的封鎖線,你們越是明目張膽,美國人越會把你們當成自己人,在朝鮮有這麽多的國家的軍隊,服飾都不一樣。他們也無暇分辨,這就是你們突破封鎖線的有利條件。”


    那排長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隻有膽大包天的將軍,才能帶出一群敢於天馬行空的戰士。林飛為何敢下這種斷語,因為曆史上證明有人實踐過,而且成功滴將一個打光彈藥的師,從敵人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渡過了漢江,創造了奇跡。戰場永遠有富於想象者任意馳騁的天空。


    “不過你先等等,這楊柳青丫頭確實出乎我的意料,我對她太不了解了。我要去追迴她的人,不能讓他們無謂地犧牲在這裏。”彈藥奇缺,對於醫護人員來說,就等於送上美國人的靶子。偽軍可不會憐憫這些手無寸鐵的人。


    林飛交代完後,就緊追著楊柳青這些人跑去了,這次他真的變成了光杆司令,手底下連一個兵都沒有了,但他卻毫不畏懼,沒有想到逃之夭夭。


    “團長,等一等,我跟著您去。”林飛奔跑中聽到後麵有人喊他,迴頭一看,這不是那王小虎嗎?隻見這家夥手裏提著一支步槍,身上還背著一支,身上橫七豎八地掛滿了子彈。


    “好東西,謝謝啊。”林飛伸手就接過了王小虎送上來的背著的步槍,一看這槍好眼熟啊,這不是美國人為海軍陸戰隊設計的那種,《我的兄弟叫順溜》裏麵m1903式狙擊步槍,隻是上麵沒有瞄準鏡。


    “團長,這是消滅偽軍特工繳獲的,送給你了,迴報你贈送我步槍的恩情。”王小虎靦腆地笑了,“隻是非常可惜,瞄準鏡被震壞了,無法使用。”


    林飛嗬嗬一笑,流露出了無奈,不過有了這種槍,確實讓他如虎添翼。


    等到他們追上前麵的隊伍,這些男護士個個累得氣喘籲籲,汗如雨下,有的還想趴在地上歇歇。他們不是作戰部隊,這種登山運動讓他們幾乎要散架了。林飛麵容嚴肅起來,這不是讓這些人上去送死嗎?


    “胡鬧,就你們這種狀態,是上去救人哪,還是送死?都給我起來,滾迴去。要想和敵人拚命,也得有硬家夥,有本錢。不能趴下,否則你們會立刻心血管爆裂,吐血而亡。你們都是醫護人員,比我更清楚。”


    林飛叉著腰,站在他們麵前,嚴厲地說道。盡管這時的他,傷勢未好,也覺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跳加速,口幹舌燥,但比起這些男護士還是強多了。一看這些人,就是沒有經曆過拉練的,這上戰場不就是送死嗎?楊柳青真是胡鬧!


    “可是團長,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哪,那上麵還有我們的同誌,還有楊柳青。”一個傷員囁嚅著說道,說話時喘得像拉風箱似的。


    “瞧瞧,你們連我們傷員都比不上,還上去打仗,你們連基本的軍事常識都不知道,上去不是白給嗎?我現在以團長的身份命令你們,都給我滾迴去,否則我以不服從命令處罰你們。”林飛竭力做到聲如洪鍾,讓別人看不出他也是體力消耗極大。說話的時候,他在暗暗地調整唿吸。


    那些男護士服了,無精打采地往迴走。邊走邊迴頭望著,林飛皺著眉頭說道:“你們放心,隻要有我在,我就會保護楊柳青的安全,你們安心地去吧,我們的人可是還在等著你們,但時間不會太久,這裏並不安全。”


    真的能做到嗎?林飛心裏沒底,這些男護士卻相信了,因為林飛不是普通人。此時的林飛,因為楊柳青的不服從命令,幾乎將他陷入了絕境。


    對此,林飛並不在意,從穿越到現在,生死經曆的太多,早已看得很淡了。這就像是周期律,早晚會輪到自己的,不如瀟灑地去麵對。在他的心裏,是不希望這麽一個舍己為人的小護士受到一點傷害的,即使賠上了自己的生命。


    “咦——看不出楊柳青這丫頭跑得挺快嘛,比男同誌還行。”王小虎有點驚訝:“看來她真沒誇張,過去她曾在戰場上背上傷員,跑個五個來迴,還不帶喘氣的。嗬嗬,這野丫頭!”


    林飛橫了他一眼,“沒時間品評人物了,趕緊上去把她拖下來,不能讓她這麽年輕,就過早地犧牲了。”


    戰爭沒有不死人的,但是林飛覺得女人應該遠離戰爭,越是年輕,死得越是可惜。槍彈無眼,不會因為她是醫護人員,就毫發無損。然而林飛還帶著未愈的傷,和王小虎兩人汗流浹背,還是跑不過那小丫頭,說來真是慚愧。


    林飛他們還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就聽到前麵傳來的暴風驟雨般的槍炮聲,看到山頭上硝煙彌漫,火光衝天。林飛是狙擊手出身,視力比一般人好得多,遠遠地就看到美軍向著前麵的山頭,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潮水般的攻勢。遠遠望去,就像是海潮洶湧,漫山遍野都是美國人的身影。


    美軍的推進速度真的很快,可以看出他們的反攻蓄謀已久,而且料定了中國人的“禮拜攻勢”,到現在早已是彈藥匱乏了,對付缺少重武器的誌願軍,他們的飛機大炮齊聲轟鳴,困守在山頭的誌願軍就像是大浪中的小船,在顫抖著搖擺著,陣地隨時可能易手。看得出來,陣地失守是早晚的事,誌願軍在拚死反抗。


    “團長,你不要上去了,就讓我去把她拖下來吧。把你的彈夾再給我兩個。”王小虎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但隨即就鎮定下來,朝著林飛若無其事地笑著,露出了一排亮晶晶的白牙,看著林飛的眼神都像是訣別。


    “哼,你想把我一人扔下嗎?沒門,咱們是生死兄弟,要生一塊生,要死一塊死。想要彈藥,但敵人的屍體上去撿啊。”林飛一擺手,這事沒有商量。他緊盯著戰場,楊柳青這小丫頭在哪裏啊,怎麽看不到她呢?


    “團長,你聽我說,就我們兩個投進去,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擋不住敵人的進攻。去了就像是投進了絞肉機,會屍骨無存的。我死了沒啥,我殺的美國佬早就夠本了,但你是我們的靈魂,你如果不幸了,我們就會犧牲更多的戰友。我向你保證,一定找到楊柳青,並把她安全地帶迴來。”王小虎在林飛身後堅定地說道。


    林飛苦笑笑,這是很清楚的,在如此膠著的戰場上,投進兩個傷兵,就像是大海裏扔進兩個小石子,連漣漪都不會泛起,死得毫無價值。但他不能放棄那可愛的任性的小護士,就是把她罵得狗血淋頭都行,但她得活著。即使犧牲,也死得其所了。


    “你說的不是明語道理,現在我們沒時間討論這問題,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林飛深吸一口氣,“別說了,我們上吧……”


    話沒說完,脖子後麵就響起了冷風,林飛大驚,側臉望到了王小虎悲憫的臉,脖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擊,“你想幹什麽……”林飛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昏厥過去。


    如果換做是正常時候,王小虎是傷不到他的,但他是傷員,反應比平時遲鈍了很多,就是腦子裏意識到危機,身體機能還是不能迅速做出反應。何況是全無防備地麵對自己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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