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輕易便能饒他一命,看來你也並不太想殺他。”長安迴過頭去繼續喝酒。


    陳若霖手掌摩挲著她的後腰,那裏脊椎珠子一粒一粒的依然清晰。


    “對你而言輕而易舉的事情,對旁人來說就未必。怎樣,這樣穩賺不賠的生意,做還是不做?”


    “用這種手段讓我叫一聲夫君,你也能聽得高興?”長安垂眸看他。


    陳若霖想了想,道:“也是,沒什麽意思。那你何時嫁我?給個確定的日子。”


    長安道:“待你奪了位且還活著再說。”


    “好,奪了位還活著再說。再摸摸。”陳若霖握了下她擱在他頭上不動的手,催促道。


    長安一邊幫他擼毛一邊問:“今晚有家宴,留下吃飯嗎?”


    “為何辦家宴?”陳若霖問。


    “今天中秋啊。”長安道。


    陳若霖摩挲她腰肢的手一頓,仰起臉笑得眸光湛亮:“我若留下今晚可就不走了。”


    長安:“……那你還是別留下了。”


    陳若霖大笑著將臉偎在她小腹上,剛想說話,吉祥從廳內出來稟道:“安公公,盛京有信使來。”


    “你先帶他下去休息。”長安道。


    吉祥領命,剛想走,陳若霖坐起來道:“何不帶過來,讓我看看盛京到底是誰這般念著安公公。”


    長安瞧他自來了之後一直賴在自己身上,這會兒倒坐起來了,心知不把人帶來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遂讓吉祥去把信使帶來。


    不出意料,是鍾羨的人。長安按照約定每個月親自寫信向他報平安,他收到她的信後,總也會給她迴過來一封,講些盛京的情況,隨信附贈一些禮品。


    這次也不例外。


    長安看信的時候,陳若霖就在旁邊把玩跟信一起送來的小木盒子。


    不過巴掌大的盒子,沉香木做的,花紋雅致雕工精湛,一看就是用心選的。


    陳若霖大喇喇地打開盒子,發現裏麵躺著一枚平安符。


    這年頭和尚也很會做生意了,廟裏頭平安符都分好幾種。普通人家去求的平安符大多就是一張紙符,講究些的有木符,銀符,金符和玉符,因玉有能護體之說,所以幾種符中屬玉符最難求,不是廟裏的貴客基本求不到。


    鍾羨送來的這枚平安符,恰好就是一枚玉符。


    長安看著信裏的內容,眉頭微微皺起。


    鍾羨在信裏說了高爍被貶一事,還提起了自己的婚事。有陳若霖這個耳報神在,長安其實早就知道了鍾家向孔家下聘之事,但鍾羨卻是第一次在信裏提及自己的婚事。他說婚期定在十二月份,屆時會發喜帖過來,希望她能迴去參加他的婚宴。


    長安心頭有些鬱堵,倒不是不希望鍾羨成親,隻是……當初那個決定是她做的,到頭來卻是他攬下責任賠上自己的終身。她知道孔家小姐未必不好,但是從她那個時代過來的人,總是希望兩個人步入婚姻是因愛情水到渠成。


    轉念想想,自己這種想法對於這個時代的未婚男女來說也有些不切實際。自己是因為女扮男裝,所以才有大把與男人接觸的機會。而對於那些閨閣女子來說,婚前都不知道能不能見上自己的未婚夫幾麵,又哪來的愛情呢?


    能先婚後愛,已是這個時代的夫妻之間最大的幸運了。


    “寫的什麽,怎麽看得人眉頭都皺起來了?”陳若霖欲從她手中抽過信紙。


    長安忙一把攥了過去。


    “怎麽,不能給我看?”


    “這是我的信。”長安道。


    “所以呢?”陳若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人與人之間應當保持適當距離,挨得太近隻會讓雙方都覺得不舒服,我習慣稱這種不許別人擅自踏足的領域叫個人隱私。這封信,在隱私之內。”長安道。


    “我尊重你所謂的隱私,同時我也希望你能了解,對你,我是一直在讓步的。看在我為了你願意如此隱忍的份上,我認為你也應當適當讓步,至少,也要吃一塹長一智,避免你我再步你與慕容泓的後塵吧?我知道自河神縣一別後,你與鍾羨一直保持著聯係,我也不是每迴都要看你們的來往信件,但是當我提出要看的時候,你應該給我看,畢竟在我看來,唯有心虛,才需要遮掩。”陳若霖道,表情難得的認真。


    “這跟心虛沒關係。”


    “如此說來,隻是純粹因為你不願意?”


    “沒錯。”


    陳若霖冷冷一笑,起身離開。


    長安迴過身繼續喝果酒。


    陳若霖離開了觀潮廳,卻並未如以往一般下山去,而是往內院方向去了。


    後院的紫雲閣前,薛紅藥正在唱戲,她爹薛白笙在一旁拉二胡。


    以前以此謀生時,薛紅藥很是討厭唱戲,如今隻唱給家人聽,她倒又喜歡上唱戲了。


    陶夭剛剛哭哭啼啼地從觀潮廳迴來,聽薛紅藥唱了一曲倒又暫時忘了方才的傷心事,一邊吃著糖豆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


    她是頭一個發現陳若霖過來的,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薛紅藥見她如此,停下來順著她的目光轉身一看,見陳若霖披散著一頭紅棕色的亮麗長發沿著山中小徑緩緩行來,當下眉頭便是一蹙。


    因為長安的關係,她甚是討厭這男人。


    陳若霖迎著眾人的目光徑直來到樓前,正好陶夭逃開了,他便在她騰出來的椅子上坐下,從袖中摸出一把梳子,對薛紅藥下頜一抬,吩咐道:“過來給爺梳頭。”


    薛紅藥瞪著他僵在原地不動。


    薛白笙見狀,心覺不妙,有心要代薛紅藥去給陳若霖梳頭,可他原本就沒給人梳過頭,這陳若霖身份又不一般,萬一惹惱了隻怕雪上加霜。


    “十五爺,這紅藥姑娘是安公公的妾室,給您梳頭怕是有些不妥。若十五爺不嫌棄,且讓老奴來幫您梳可好?”僵持中,桑大娘放下手裏的針線籃子,起身向陳若霖行禮道。她以前伺候病弱的陳複禮,梳頭那是家常便飯,熟練得很。


    陳若霖原本看著薛紅藥的,聞言便將目光移到桑大娘身上,鮮豔的唇角微微一勾,道:“好啊,你來。”


    薛紅藥見他那好說話的模樣,心裏想起長安對他的評價,說他是不能輕易招惹的男人,突然覺得不安,遂攔住桑大娘道:“我來給他梳,想來千歲也不會介意的。”


    她過去接過陳若霖手裏梳子,轉到他身後去給他梳頭。


    其實這項活計她也不陌生,最近她就常常給長安梳頭。可長安是女子,又是她喜歡的人,她自然有這個耐心為她好好梳。麵前這個臭男人可不在她耐心相待的行列之中。


    他的頭發蓬鬆濃密,又被長安胡亂抓揉了一會兒,難免就有些輕微打結。薛紅藥也沒這個耐心給他細細解開,想著反正臭男人皮糙肉厚,遇到打結之處就用梳子強行理順。


    陳若霖恍若不覺,由著她折騰。


    這邊正梳著頭呢,那邊圓圓已經跑到觀潮廳前向長安稟道:“爺,你快去後院,十五爺正讓紅藥給他梳頭呢。”


    長安一聽,忙起身要往後院去,誰知邁出一步人卻一晃。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喝到微醺了,頭腦還清醒,四肢卻有些不太協調了。


    圓圓見狀,扶著她走。


    紫雲閣前,薛紅藥為陳若霖簪好金簪,將梳子遞還給他,冷著一張俏臉道:“好了。”


    陳若霖收迴梳子,看著她似笑非笑:“你扯疼我了。”


    薛紅藥道:“我手藝不佳。”


    “我確定你是故意的。”陳若霖道。


    薛紅藥微微咬唇。


    陳若霖卻又麵色溫和地接著道:“但我不會怪你。”


    不待薛紅藥疑惑他為何會這般好說話,他卻已經迴身走向薛白笙,幾步就到了他麵前,出手如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單手將他整個人都舉了起來,口中道:“畢竟,子不教,乃是父之過。”


    被人掐著脖子舉起來感覺與上吊無異,薛白笙當時便喘不過氣來,漲紅著臉蹬著雙腿徒勞地掙紮起來。


    在場的人都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呆了。還是薛紅藥第一個反應過來,撲過去一邊拉扯捶打陳若霖掐著薛白笙脖子的那條胳膊一邊嘶叫道:“放開我爹!你要掐掐我,放開!”


    男人胳膊上因使勁而鼓起的肌肉堅硬如鐵,薛紅藥捶得手疼他都紋絲不動。她急得沒法,正待咬他一口,耳邊傳來長安的聲音:“陳三日,把人放下。”


    陳若霖嘴角勾起一個笑弧,不迴頭,卻加大了手勁。


    薛白笙喉中發出可怖的“呃呃”聲,麵色隱隱發紫,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薛紅藥不管不顧,撲上去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陳若霖手一揮,薛氏父女兩人一起摔了出去。薛白笙倒在地上又喘又咳,生不如死,薛紅藥卻撞倒了椅子,額角一縷血跡蜿蜒而下,她也顧不得,頭昏腦漲地從地上爬起來去看她爹的情況。


    長安冷眼看著這一幕,麵色平靜地吩咐身邊的圓圓:“帶老薛他們迴去,請大夫。”


    圓圓和桑大娘扶著薛氏父女走了。


    陳若霖來到長安麵前,麵上帶笑:“每次見麵,姓薛的這丫頭總是眼神如刀地剜著我。我想教訓她已經很久了,看在你的麵上強忍著。今日我決定給她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讓她給我梳頭,她居然故意扯疼我。按我真正的脾氣,你應該沒機會給他們請大夫才對。看見了麽,即便正在與你置氣,我依然考慮你的心情。你呢,說今天是中秋,留我在府裏和你共慶佳節,你想讓我覺著你像家人一樣在乎我?可惜你這在乎太流於形式了,以至於我不過稍加試探,你便原形畢露。”


    “不過無所謂,我這人最大的一個優點便是,擅長給自己找樂子,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陳若霖指尖挑起鍾羨給長安寄來的那枚平安符,優哉遊哉地問長安:“你說若我將這枚平安符再給鍾羨寄迴去,他會怎麽想?會不會覺著,你已經被我給控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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