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紀行龍還活著,在霜月眼裏這劉光裕自是更不能殺了。自己如此狼狽地出現在安一隅麵前也讓她羞憤難當,當即扔了刀去櫃中翻出了衣裳,想找個避人的角落換上。可是劉光裕在床上,安一隅在門前,她還能避到哪兒去?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長安輕笑一聲,退出門外。


    霜月鬆了口氣,趕緊躲在劉光裕看不見的角落穿戴整齊,將自己的長發草草挽起,然後急匆匆地往房間外麵走去。


    到了門外,她見長安還站在外頭,遲疑問道:“你不走?”


    “你先下去,我馬上來。”長安眼神明亮笑意微微地看著她。


    霜月低了頭想走。


    “等一下。”長安忽然又叫住她。


    霜月抬頭,一隻手拿著一方帕子輕輕摁在了她被劉光裕打裂的唇角上,將溢出的血絲輕輕擦了去。


    她吃痛地微微蹙起娥眉。


    長安停下動作,看著她道:“任何時候,都不要讓別人看到你狼狽的樣子,因為,他們不配。”


    霜月聽得此言,心中便似突然裂開了一條縫,有些什麽東西頂破血肉長出來了一般,一時也不知是何滋味。


    她衣服換的急,根本沒想到拿帕子,當下便接了長安的帕子捂著自己的傷口,訥訥道:“多謝公子。”


    “快走吧。”長安催她。


    看著她消失在走廊拐角處,長安重新進了房,好整以暇地踱到床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床上動彈不得的劉光裕。


    劉光裕看到站在自己麵前做男子打扮的長安,心中不由一疑:這少年怎麽跟鍾羨身邊的那個丫鬟長得如此相像?


    可惜今天上午他也隻在那個丫鬟往他臉上扔帕子時才看到了那丫鬟的正臉一麵,且長安會根據男裝女裝的不同身份刻意改變自己的聲音,所以他一時之間也不能確定這少年和那個丫鬟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但不管是不是同一個人,眼前這少年給他的感覺是危險的。方才姓紀的娘們兒突然將刀擱在他脖頸上時,他確實嚇了一跳,但很快他便冷靜下來,因為他知道姓紀的娘們兒心中有牽掛有顧忌,所以她不敢殺他。


    但眼前這個少年心中明顯沒什麽顧忌,看他狹長明亮的雙眸中那因可以玩弄別人而顯而易見的愉悅神采,劉光裕甚至可以確定,他不僅敢殺人,他還敢慢條斯理地將人折磨夠了再殺。這一點,倒是與他很是相像。但這也正預示了他今晚恐怕是在劫難逃兇多吉少了。


    隻恨自己不知中了什麽暗招,突然全身麻痹不能動不說,連話都說不出來,如若不然,威逼利誘,總有一樣能救自己的命。


    長安看著他掉到腳踝的褲子以及暴露在外的那兩條大毛腿,心中暗啐:男人呐,不管在人前多麽風光霸道,一到了女人的床上,到底還是醜態畢露!


    迎著劉光裕密切關注的目光,她彎腰撿起地上的刀,口中悠悠道:“將軍真是會玩的人呐,床上如戰場,再會玩的人,也得找得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才能玩得盡興不是?霜月不中用,我代她來陪將軍玩玩如何?”


    長安若有一分不懷好意,便能在臉上表現出十分來,以至於她還沒做什麽,劉光裕都已經在心裏將她與“瘋子”“變態”之類的字眼聯想到一起了。


    然而長安接下來的舉動卻有些出乎劉光裕的意料。


    她並沒有用刀傷害他,而是用刀尖抵在他的小腿內側,順著他肌肉的弧度用不輕不重的力道一點一點地往上移。


    劉光裕自幼練武皮糙肉厚,是故這點力道非但不讓他覺著疼,相反,他還覺著有點癢。


    這種花樣往日在床笫間他也並非沒有見識過,不過他的那些姬妾用的工具是羽毛,她們的柔荑或是香舌,用刀尖……倒是的的確確第一次。


    然而,效果卻是顯而易見的,這刀尖剛剛遊移到他的大腿內側,他那原本已經疲軟並被錦袍覆蓋的孽根又一柱擎天起來。


    長安恍若未見,臉上帶著興致盎然的戲弄表情繼續手下似玩弄又似挑逗的動作。


    察覺那刀尖越來越靠近自己的鼠蹊部位,劉光裕因為她這帶著性暗示的動作而微微放鬆的心弦再次緊繃起來。


    那冰冷的刀最終正如他所擔心的那般,緩緩探進了錦袍下擺,毫無阻隔地貼上了他的孽根根部,偏生他被長安剛才的動作撩撥得情緒高漲,那孽根一時之間竟然軟不下去,就這麽直挺挺地豎著,仿佛不知死活地想與刀刃一較軟硬一般。


    他劉光裕生性嗜血好殺,是以雖然貴為趙王世子,對於生死,卻從來都是看得開的。隻是,活著被人閹了這種事,他卻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拚盡全力想要掙紮,可整個人就如一攤死肉一般,怎麽也動彈不了。想到自己將要遭遇什麽,他眼中平生第一次漫上了恐懼與絕望的情緒。


    長安抬眸看著他眼中的恐懼與絕望,微微勾起唇角,然後在他目眥盡裂般的驚懼中手下使力,慢動作一般將刀朝著他的重要部位狠狠一劃。


    劉光裕驚得一顫,孽根感覺到那線冰涼劃過的瞬間,他隻覺腦中嘣的一聲一片黑暗,兩眼一翻差一點就厥過去。


    “哈哈哈哈哈……”在因過度緊張而自己哽住唿吸所帶來的窒息中,劉光裕聽到了眼前之人樂不可支的笑聲。


    他這才發現,那一劃過後,預料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難道……他並非是用刀鋒劃的他,而是用刀背?他純粹隻是想羞辱戲弄他而已?


    長安自然隻是想羞辱戲弄他而已,若真把他給殺了,劉璋一怒之下把鍾羨也給殺了,得不償失。這劉光裕固然早晚要殺,但不能以鍾羨的性命為代價。所以,她隻想狠狠地氣他,憤怒會讓人喪失理智,而一個喪失理智的狂悖之徒最終會做出什麽事來,不難想象。


    念至此,她將刀一扔,看著劉光裕氣怒交加幾欲噴火的雙眸語笑嫣然:“這一抖真是銷魂,白眼也翻得甚是標準。劉將軍,你可真好玩兒。好,今兒爺盡興了,這是打賞你的。”說罷,她扔了幾枚銅錢在他臉上,高抬著下頜氣死人不償命地一轉身,怡怡然走了。


    劉光裕被她幾枚銅錢砸得臉皮生疼,心中怒到了極點,暗想: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下次若不能將你弄得在爺身下哭爹喊娘,爺這個劉字倒過來寫。


    長安在離拾花館不遠的巷子裏攆上了兩名侍衛與紀家姐弟一行,情勢緊急,幾人也無暇多說,隻朝著馮府的方向一路快跑。半刻之後遇上了欲往拾花閣去的馮士齊與他的手下。


    “馮公子,劉光裕已下定決心要除去這對姐弟,那麽你現在的選擇,是保還是棄?”長安先不忙著將紀家姐弟交給他,隻看著他問。


    “觀安公子眼下的行進方向,有此一問,似乎是多此一舉。”馮士齊不正麵迴答。


    長安笑道:“馮公子切莫誤會,我帶著他們往馮府去,並不是說我就是想把他們交給你。隻不過看在你與他們這對姐弟的交情上,讓你們雙方都多個選擇罷了。你若選擇保他們,人,你帶走,你若選擇棄卒保車,人,我帶走。二選一的問題,不難迴答吧。”


    馮士齊疑慮地看著長安,昨天初見後他就派人跟蹤她,知道她去了府衙,今日劉光裕在府衙鬧了一出後,晚上就來殺紀家姐弟,不由得讓他懷疑這姓安的在這件事中到底是什麽角色,又有什麽目的?


    “馮公子,時間緊迫,若是這個選擇於你而言太難,不如這人就交由我帶走吧。”長安見他沉默不語,當即道。


    “今夜紀家姐弟得安公子援手逃出生天,馮某對此已是感激不盡,又怎能勞動安公子再為他們的生計奔波勞碌?就請安公子將人交予在下去安置吧。”馮士齊一時弄不清他的真正目的,但他也知道,紀家姐弟決不能交予他帶走,於是拱手道。


    長安聞言,也不勉強,當即讓身邊侍衛將依然昏著的紀行龍交給了馮士齊那邊的人。紀行龍過去了,霜月自然也跟著過去。


    “安公子,事態緊急,在下就不多做耽擱了。援手之恩,改日再謝。”馮士齊道。


    長安無所謂地揮手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快走吧。”


    霜月看著長安,似欲說什麽,但在場人太多,她又有些說不出口,見馮士齊他們都迴身走了,她也隻好低頭轉身,準備離開。


    “哎,等等。”長安忽然道。


    馮士齊等人迴過身來。


    長安將一隻四四方方的首飾盒子扔給霜月,笑道:“接著!敗家娘們兒,走便走吧,細軟也不知道收拾一下。”


    霜月接了那沉甸甸的首飾盒子在手,雙頰通紅,低聲道:“多謝公子。”


    馮士齊也再次向長安拱了拱手,雙方背道而行。


    次日一早,鍾羨洗漱完畢穿戴整齊,神清氣爽地推開向著院中的窗。


    入夏了,天亮得越來越早,這不剛過卯正,太陽都已經出來了。


    長安正在院中與侍衛說笑,頭上依然盤著那奇形怪狀的靈蛇髻,就如長了隻角一般,所幸她臉型小巧弧度利落,才能鎮得住這發型,換做其它女子,多半是怪得讓人沒眼看。


    鍾羨看著她站在陽光底下,皮膚柔膩生光,眉眼精致如畫,一笑起來唇色鮮嫩如花,含一抹齒色盈盈似雪。若非雙臂環胸一腿抬起跨在台階上的姿勢太過豪放,誰又能將眼前那人與男子聯係起來?


    看著這樣的長安,鍾羨忽然有那麽一刹那的慶幸,慶幸昨日他親上來時是男子打扮而非女子打扮。然而這個念頭一起,鍾羨又覺自己不可理喻,不管是男子打扮還是女子打扮,不都是那個人麽?那個動作,不都是於禮不合麽?


    他情緒複雜地再次抬眸向院中看去,卻見長安不知何時已經發現了他,正轉過臉看著他這邊。見他抬眸看去,她飛快地衝他做了個單眼眨的動作,隨即又是一笑。


    鍾羨一怔,立刻“砰”的一聲將窗關上。


    外頭長安:“……”


    屋裏鍾羨捂著咚咚直跳的心口,恨恨地想:太過分了!必須得與他好好談談,不能總是做這樣過分的事。


    可是,昨夜那事或許稱得上過分,今日隻不過眨了下眼而已,又過分在哪兒了?是他自己反應過激吧。


    他在房中靜坐了一會兒,外頭竹喧敲門,給他送早點來了。


    他想著今日還有許多事情亟待處理,遂暫且摒棄這些雜念,過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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