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聞言,腹誹:擦!誰對你行不規矩之事了?就你那搓衣板身材,送給姐調戲姐都沒興趣好麽?摸下小手舔下耳垂就算不規矩之事?那你又是刮鼻子又是掐脖子還猝不及防就強抱算什麽?


    不過心裏再嗤之以鼻,麵上卻是萬萬不能表現出來的,是以長安笑著狗腿道:“陛下您說笑了,就奴才這芥子大的膽子,哪敢對您不規矩呀?”


    慕容泓睨著她道:“若你這奴才的膽子真的隻有芥子大……”


    長安一臉認真地等著他後半句話。


    “那芥子大約真的能裝下須彌山。”慕容泓冷哼道。


    長安:“……”


    “陛下,奴才是有點那什麽,但對您絕對沒那個意思……不是,奴才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奴才的意思是……奴才就愛逗人玩而已……”擦,她覺得自己說得沒問題,為什麽他看過來的目光讓她覺著自己越描越黑了。


    “不必解釋,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朕清楚得很。畢竟朝上那些個之乎者也道貌岸然的臣子偶爾看朕的目光都讓朕想砍他們的頭,就更別說你這沒見過世麵的小太監了。此事不怪你,怪朕。但既然朕已經提醒過你了,若日後再犯,可別怪朕不念主仆情分。”慕容泓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讓愛魚趴在他的腿上。


    長安:“……”聽他這語氣,她腦中忽而飄過一句歌詞“怪你過分美麗……怪我過分著迷……”


    她汗毛一豎,不著痕跡地撫了撫胳膊,俯首道:“是,奴才記住了。”心中卻道:自戀若此,這廝該不會是那耳客索斯轉世吧?


    “好了,不說這個了。朕問你,今天你帶著嘉容上殿來那麽一出,意欲何為?”慕容泓又開始手法嫻熟地為愛魚疏鬆筋骨。


    看著愛魚那隻肥喵被他擼得水一般癱在他腿上像隻廢喵,長安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她也想這樣把鍾羨擼廢!


    雖然知道如今窗外不會再有聽壁腳的,長安卻還是習慣使然地過去蹲在慕容泓腿邊道:“奴才想幫您對付太後啊。”


    慕容泓將目光從愛魚身上移到她臉上,定住,問:“朕什麽時候對你說過朕要對付太後了?”


    長安一愣,從前往後細想想,的確,一直以來他花心思的目標似乎始終都隻有丞相趙樞,對於太後,卻從來都隻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可是,甘露殿連番出事,分明就是太後暗中設計,陛下您……真的能忍?”事到如今,長安也顧不得玩什麽心照不宣了,索性捅破了窗戶紙道。


    “不能忍又如何?今日之事,即便真的坐實了是太後派人加害於朕,太後也不會被處死,最多以養病為借口避居宮外而已,你信不信?”慕容泓道。


    長安略一思索,已然明白其中關鍵,道:“您是說,她可能會以先太子和端王做借口,說她之所以有此一舉,不過是想讓皇位迴到先帝那一脈的手裏。”


    “換慕容寉做皇帝,慕容宗室所有人在皇帝麵前的輩分都升了一輩,何樂不為?更何況,慕容寉還是個奶娃娃,母家又無靠山,他們有的是時間和權力將他慢慢調教成他們需要的模樣。”慕容泓目光平靜地看著長安的眼睛,繼續道“朕雖然現在是皇帝,但是在慕容宗室心中,在滿朝文武百官心中,朕是不被期待的。天下是朕兄長打下來的,而朕的兄長之所以能有這個實力爭霸天下,那是當時身為東秦貴妃的太後暗中支持的。朕做了什麽?朕什麽都沒做,朕無功受祿了。此種情況下,如果不是朕的兄長當著眾人的麵在病榻上親口述下傳位詔書並當場讓人給朕披上龍袍戴上冕冠,等同於逼著眾人在他麵前承認朕的地位,就算他留下遺詔傳位給朕,朕都不可能坐得上這皇位,你明白麽。”


    長安沉默有頃,低聲道:“所以關於先太子被害一案您從不為自己做辯解,那是因為您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他們根本不是不相信您,他們打心裏就不願相信您是無辜的,他們希望您活著一天,就背負這似真似假的罪孽一天。如果將來有一天他們真的夠膽反了,便可以此事作筏來堵天下百姓悠悠之口,來止世間文人口誅筆伐。”


    慕容泓點頭,道:“然而即便是這樣,朕也從沒想過要對太後與宗室下手,至少,目前不想。”


    長安有些想不明白了,問:“陛下您的意思是……”


    “因為以他們如今的實力,他們沒這個能耐將朕從皇位上拖下去。”慕容泓微微眯起眼睛道。


    長安細細一想,朝中如今權力最大的也就屬三位顧命大臣了,這三位顧命大臣分別是丞相趙樞,太尉鍾慕白,以及大司農慕容懷瑾。


    其中趙樞毫無疑問是偏向太後那邊的,慕容懷瑾是宗室中人,這兩人雖然地位高,但拳頭沒有鍾慕白硬,因為他們沒有兵權。


    他們想換人做皇帝,除非能得到鍾慕白的支持,否則他們再有心,也無力。


    “所以,現在陛下您真正想對付的人,是鍾慕白?”長安道。


    慕容泓緩緩點頭,道:“縱觀史書,曆朝曆代的開國皇帝,或早或晚都會對有著開國輔運從龍之功的能臣幹將下手,原因無非是‘功高震主’這四個字。更何況朕這個江山之主,還是個寸功未立的,更是不得不防了。”


    長安聽了,恍然大悟,道:“原來陛下您今日之舉,表麵看著是放了太後他們一馬,實際上,是為了試探鍾慕白的態度。趙合在甘露殿中毒一事如今已是滿朝皆知,您於這當口把案子往掖庭局和廷尉府一推,必然能牽動不少人的視線。這案子審到最後會得出怎樣的結果,實際上就是朝中文武百官最終的博弈結果。這期間誰表現如何,誰是忠是奸,您將一目了然。比之於將太後揪出來卻又殺不了她,自然是這個結果更有價值。最可笑的是,此案唯一真正受害的是丞相的愛子,他的態度必將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受害的是自己的兒子,下手的卻是自己夤夜暗會的女人,想想都是好一出大戲啊,哈哈哈哈……”


    慕容泓默不作聲地看著坐在地上一邊笑一邊擦鼻涕的長安。


    長安被他看得笑不出來了,抹了抹鼻子,問:“陛下,您怎麽了?”


    “朕自問這輩子也見過不少聰明人,沒一個是你這樣的。”能與自己心意相通之人,居然是這副德性,慕容泓實是無奈得很。若非沒得選,他真想……


    “陛下,那您一定沒聽過一個詞,叫做自作聰明。”長安一本正經道。


    慕容泓看著那一臉老實眼珠子卻骨碌亂轉的奴才,有些憂傷地側過去頭。當初兄長與他的謀士謀事之時,他在一旁看著,感覺他們是那樣的高不可攀深不可測,那是野心與智慧的碰撞,是英雄與奇才的合作。為何到他這裏,就成了這般模樣?是他上輩子不修,這輩子才遇見這樣一個一邊助他成事一邊拉低他等級的奴才麽?


    長安卻全然不管他怎麽想,從地上爬起來湊過去道:“若鍾太尉真與太後他們狼狽為奸了怎麽辦?”


    慕容泓垂眸看著愛魚,幽幽道:“鍾羨,是他的獨子。”


    長安自然知道鍾羨是鍾慕白的獨子,可與天下比起來,損失一個兒子又算什麽?


    “鍾太尉年紀也不算大,就算沒了鍾羨,難道不能再生麽。”長安不以為然。


    慕容泓唇角輕輕一勾,瞥長安一眼,道:“你以為,他隻有鍾羨這一個兒子,隻是偶然麽?”


    長安表情一呆,擦,這句話裏信息量好大!


    “鍾羨目睹了今日之事,對朕的態度必定會有所懷疑。同樣的投毒,同樣的被朕僥幸避過,同樣的不予深究。足夠他聯想起許多事情。但聰明如他,應該知道從朕這裏他是得不到答案的,所以,”他別有意味地看著長安道,“如不出所料,你很快就會真正進入他的視線了。”


    長安不領情,傲然道:“即便沒有您的促成,他也跑不出奴才的掌心。”


    “是啊,以朕之珍藏為餌,若還是釣不上這條大魚,朕如何會放過你?”慕容泓斜眺著她,陰惻惻道。


    接觸到慕容泓那綿裏藏針的目光,長安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訕笑:“陛下,奴才不知您在說什麽……”


    慕容泓將愛魚抱起放到地上,對長安勾勾手指道:“過來。”


    長安緊張得喉間咕嘟一聲,警惕地看著慕容泓,不動。


    慕容泓蹙眉不悅:“你那是什麽表情?朕像是那種會行粗暴之舉的人嗎?”


    長安很想迴他一句:就上次的事情來看,在您掉麵具的時候,您是!


    慕容泓見她依然不動,忍不住放柔了語氣,道:“過來,朕有句話要對你。”


    長安想想,他坐著她站著,在她有所戒備的情況之下,他再想像上次那般出其不意地掐她脖子應當沒那麽容易。於是她便弓著腰小心地湊近兩步,道:“陛下您請……”


    話還沒說完慕容泓猛然抓住她的胳膊將她麵朝下拽趴在他腿上,一手按住她的背不讓她起身,一手變戲法一般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條戒尺來,“啪”的一聲狠狠抽在長安屁股上,口中道:“你想的沒錯,在某些時候,朕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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