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梟夾著金日樂,策動飛火龍,一路飛奔。


    德勝門已經被打破,整個什刹海附近,被燒得麵目全非。京師防衛力量,早已徹底崩潰。出了皇城之後,再也沒有人阻攔飛火龍。


    飛火龍順利穿出德勝門,直奔居庸關。


    居庸關也被剛剛打破,一眾收拾殘垣斷壁的敗兵,看見熟悉的一團火焰,又一次飛奔而來,嚇得紛紛逃進了深山裏。整個居庸關長城防線,成了一副空架子。


    關外是蒙古人的地盤,京師的力量,延伸不到。飛火龍連續狂奔,急需休息。連綿不絕的太行餘脈——軍都山,肩扛長城,猶如一條巨龍,成為關內關外的天然屏障。


    一處向陽的山坡,溪流縱橫,水草肥美,飛火龍的精氣神,明顯高漲起來。


    人梟選擇了一塊平整的大青石,剛把金日樂放上去,這家夥卻突然睜眼了,一躍而起飛揍:“狗日的大師兄,你到底是跟誰穿一條褲子?”


    原來這家夥早醒了。煞費苦心地營救,到頭來弄了個父子反目,他在傷心親情斷絕,所以一直沒顧得上打理人梟。


    人梟是誰,調皮鬼閉上眼睛就能知道。此時迴過神來的金日樂,惱怒文華殿前,他和佟六十達成協議,陰了自己,騎在身上狂揍。


    頓時漫天的亂草橫飛,兄弟倆像以前一樣,鬧騰個不停。


    過了一會兒,金日樂忽然哇哇大哭起來。天真無邪的調皮鬼,這一次是真的傷心了,哭的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


    的確,父子反目,親情斷絕,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誰都會傷心欲絕。


    曹繼武拉下蒙麵,急忙幫他擦了擦眼淚:“事情都過去了,想當年我爹……”


    “你爹爛命一條,怎能跟我爹相比?”


    曹繼武生氣了,揚手就打。


    然而手卻停在了半空,愣是沒有落下來。


    金日樂雖然是賭氣的哭腔,但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當年曹文恭作為亡國遺民,還備受所謂的同胞排擠陷害,的確是爛命一條。鼇拜再怎麽著,那也是名副其實的開國元勳,縱觀華夏五千年曆史,他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一個亡國秀才,和他根本沒有可比性。


    人之本性,總是不喜歡聽大實話,尤其是關乎自身的切身利益。血濃於水的親情,關乎生父聲譽的大事,是個所謂的正常人,都不會等閑視之。


    然而真善美,真善美,真的基礎,才是真正的善和美。打嘴仗,精神勝利法,給自己的老爹掙來了聲譽,是在忽悠自己呢?還在是忽悠別人?


    曹繼武搖頭歎了口氣,輕輕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好好好,你爹比我爹好多了!”


    金日樂忽然停止大哭,大眼一瞪:“我爹不好!”


    陰自己兒子的老爹,自然不是好爹。尤其是打著親情的幌子,把兒子蒙的暈暈乎乎的,忽然來了個大義滅親。雖然鼇拜的親情是真切的,但他的行為,更讓金日樂痛恨。


    曹繼武微微一笑:“大義滅親那個玩意,就像痔瘡一樣,長在別人屁股上,爽快。長在自己屁股上,那可就操蛋……”


    金日樂氣得笑了起來,跳起來,一頓暴風驟雨地狂捶。


    開國元勳之爹,亡國遺民之爹,哥倆拚爹,最終都落了滿身心的傷痕,誰也沒有得到一丁點的好處。


    可是親情畢竟是最濃的情感,突然間的丟失,猶如被割去心頭肉一般。


    鬧騰之中的金日樂,忽然又哇哇大哭起來。


    曹繼武是過來人,時間是最好的緩衝劑。金日樂卻是剛剛喪失親情,如此重大的變故,他又偏偏一副天真爛漫的性情,強烈的反差,對他所造成的傷痛,比當初曹繼武更重。


    師父死了,老爹叛了,眼前的曹繼武,是金日樂唯一的精神寄托,他哭的稀裏嘩啦,哭的渾身發顫,哭的傷心欲絕:“大師兄!”


    長兄如父,責任擔當一起扛,誰讓你是大師兄呢?


    一直以來,曹繼武都是金日樂的受氣包,無論什麽樣的不爽,到了這個包裏,一定能得到解脫。


    曹繼武歎了口氣,一把把他摟緊了懷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過了一會兒,深深入情的曹繼武,竟然哼起了,小時候母親哄自己睡覺的歌謠。


    金日樂的哭聲,驟然而止。


    曹繼武微微一愣:


    幹什麽呢?


    一驚一乍的。


    對了,樂樂也長大了。自己這麽哄小孩,大人自然不適應!


    “你相好的來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曹繼武,思路忽然被打斷,急忙迴頭張望:


    遠處順著山坡,飄來一匹雪白的快馬,一個妙齡女郎,身材高挑靚麗,裹一身兔絨雪衣,肩披羊絨披風,滿頭的珠玉輕擊悅耳,烏發隨著披風飄蕩,星眸一眨不眨地盯來,似乎要望穿秋水。


    曹繼武忽然挨了一拳,急忙迴過頭來。


    金日樂又放聲大哭起來:“兄弟如手足,看見相好的,你連眼睛也懶得眨了!”


    曹繼武氣得無奈,敲了他腦殼,急忙幫他擦眼淚:“別哭了,這麽大人了,有人看見會笑話。”


    馬蹄聲漸漸近了,接著傳來翻身落地的聲音,緊接著,還有一個更輕微的落地聲。


    金日樂忽然嘻嘻而笑:“哇,大師兄,你真有福氣,不用費力氣耕田,就能白撈一根好苗!”


    曹繼武急忙轉過身,頓時愣住了:


    東娥滿臉緋紅,嘴角優美的弧度輕微顫動,低頭忍不住的微笑,星眸不自然地眨動,時不時偷偷送來汪汪秋波。


    身邊一個不及膝彎的小女孩,眉目清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看傻笑帶淚的金日樂,又抬頭瞧瞧含羞帶笑的母親,粉嫩的小臉蛋,全是不知所以然。


    往事不堪迴首,曾經的戀人,成了別人的老婆,還帶來了孩子。曹繼武暗歎不已。


    可是東娥含情脈脈的眼神,已經在表達,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縱使有了孩子,依然在期盼最美好的愛情滋潤。


    見金日樂不再哭鬧,而是傻傻地笑,曹繼武起身,輕輕移步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小腦瓜,滿臉慈祥:“叫什麽名字?”


    不熟悉的天然害怕,小女孩立即閃在了東娥腿後。


    東娥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湘淑。”


    曹繼武頓時愣住了:


    多麽熟悉的名字!


    湘淑,一個用性命詮釋,什麽是瘋狂的愛。


    東娥取這個名字,顯然相仿之意。


    沒有愛的結合,就像一杯白開水,雖然解渴,但太過無味。女人天然就是喜歡趣味的敏感,沒有哪個出身高貴的女人,一直處於需要白開水來解渴的狀態。


    東娥的眼睛,一直含情脈脈,殷殷的期盼之意,曹繼武不用抬頭,就能很清晰地感覺到。


    可是他也是有家室的人,老婆很大度,但這不是傷害她的理由。沈婷婷、沐雲翾和夢汝,再一再二不再三,曹繼武再也沒有傷害老婆的餘地。


    愛,帶著天然的磁性,促使心有靈犀一點通。曹繼武的眼神,逃不過東娥的星眸。當初的長沙城,情場閱曆不深的東娥,輕易被陳圓圓給忽悠了。


    經曆過之後的少婦,尤其是出身高貴之家,都極為的懂事。即便是帶著孩子,她也義無反顧,追求最美好的那位。


    場麵尷尬極了。


    金日樂沒心沒肺的德性,終於又有樂子,三步並作兩步,竄到湘淑麵前,照腦殼就是一下:“快叫我三爹。”


    湘淑捂著小腦袋,差點哭鼻子了,急忙躲在了母親另一邊。


    東娥的含情脈脈被打斷,她有些索然敗興,伸手幫湘淑揉了揉小腦殼,接著伸手就給了金日樂一下:“這麽大人了,還沒心沒肺的!”


    遼東妹子的手勁,不是一般的重。金日樂捂著腦殼,大聲抱怨:“怎麽不用對付大師兄的手勁?”


    調皮鬼小孩子吃虧的表情,東娥嘻嘻笑了:“佟姐姐下手,豈不更重?”


    金日樂聞言,哇哇大哭了起來。


    這麽大人了,經不了一下子,又哭鼻子了,東娥笑得花枝亂顫。


    旋即,東娥忽然意識到,他是真的傷心了,頓時停止了笑聲。


    調皮鬼沒心沒肺的開開心心,其實挺好玩的,他這麽傷心的哭泣,東娥頓時不知所措,開始後悔提起佟君蘭了。


    曹繼武歎了口氣,伸出袖筒,幫他擦了擦眼淚。


    “大師兄,我要佟姐姐!”


    金日樂雖是哭腔,但滿滿的期盼。


    曹繼武頓時愣住了。


    金日樂哇一聲,爆哭起來,這一次他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傷不餘生。


    曹繼武雖然滿肚子不快,但誰讓他是小師弟呢?


    他隻得將調皮鬼,抱入了懷裏,期望給他安慰。


    金日樂是真傷心了,東娥此時的內心,卻是真高興了。


    曹繼武的胸懷,很寬闊,很溫暖,但是此時,卻給不了金日樂一絲的安慰。


    東娥俯身摸了摸金日樂的腦殼:“別哭,佟姐姐歸你了!”


    她看似戲謔的口吻,但精光四射的星眸,以及忍住偷笑的嘴角,全都出賣了她的表情。


    曹繼武抬頭白了她一眼,低頭正要安慰金日樂,卻發現他停止了哭聲,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調皮鬼一副小孩子的天真表情,晃了晃曹繼武的胳膊,滿臉都是祈求:“大師兄,我要你答應!”


    這怎麽天性自然,讓老婆的事情,曹繼武也相當受不了。可是他不能說出拒絕的話,因為一旦出口,金日樂將更加的傷心欲絕。


    經常不感冒的人,一旦感冒,一定是一場大病。


    整日樂嗬嗬的小師弟,很少有真正傷心的時候。一旦有,對他的傷害,大師兄都覺得難以想象。因為他對心傷的承受程度,遠遠比不上大師兄。


    正在曹繼武不知所措之時,遠處忽然飛來了兩匹快馬。


    馬上的兩個人,極為熟悉。


    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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