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精致的銅牌上,凹印八個大字,這是曹化淳泣血的唿喚。


    正義之徒,成了葬送大明帝國的罪魁禍首。那麽傳承千年的華夏文明,真的就是一團糟糕嗎?


    如果不是,為什麽士大夫們,不顧民族危難,依然想把滿清拉入自己的陣營呢?


    難道這是士大夫們,所謂的曲線策略嗎?


    曹化淳至死徹底明白了,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他的故國情懷,隨著楓葉飄飄,最終將化為泥土。而眼前活著的人,除了沉痛的歎息之外,隻能給他添上一捧黃土而已。


    過煙輕輕將銅牌,塞入曹繼武手裏:“這是提督的心意,拿著吧。將來對你,或許有所幫助。”


    這塊銅牌,到底意味著什麽?


    目前的曹繼武,不得而知。


    但以曹化淳的能耐和影響力,這塊銅牌,一定有著驚天的秘密。以曹化淳對大明帝國的殫精竭慮,這塊銅牌背後,一定和複興大明,有著緊密的聯係。這對如今的曹繼武來說,簡直就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曹繼武歎息一聲,將銅牌揣進了懷裏。


    曹化淳久居紫禁城,幾乎熟悉北京城的一草一木。身為東昌提督,他也熟悉京城各個角落的地下勢力。


    然而曹化淳的死,大大出乎兩位活佛的意料。


    他們本想聯合曹化淳,在京師附近,滿清的眼皮底下,發展一股勢力。可是曹化淳突然逝去,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


    以曹繼武的身手,一定能攔住曹化淳逝去。然而他卻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


    被東林士大夫們坑慘,自己費盡心機的努力,最終成了一場空。國恨家仇,身心俱傷的曹化淳,逝去是最好的解脫。


    閱曆豐富的兩位活佛,見了曹化淳安詳的麵容,終於也明白了,折腳盤坐下來,和過煙一道,為逝去的靈魂超度。


    潘永因和曹繼武一起,幫曹化淳掩埋屍身。整個過程,除了漫天飛舞的紅葉之外,二人沒有一句話。


    魏忠賢身邊,又多了一位故人。隻是這位故人,卻是他曾經的政敵。


    然而曹化淳已經清醒,所以此時的他,和魏忠賢其實算是一路人。既然成了一路人,自然是一路走好。


    良久,潘永因終於歎了口氣:“所謂的正義高尚,早已成了笑話。逝去的人明白了,可是活著的人,仍然不明白,繼續再為幾句說辭,鬥得你死我活!”


    曹繼武搖了搖頭:“隻要有人存在,就有江湖。隻要有江湖,就有爭鬥。這是自然賦予人的本性,誰也無法阻擋。至於說辭,不管褒貶,統統都是幌子。”


    大丹點了點頭:“所以佛法廣大,普度眾生。”


    曹繼武歎了口氣:“求佛求心安,然而心一旦安靜。鬥誌全無,離懈怠消亡,也就不遠了。”


    “妄語!”


    大丹很不高興,“你們漢地的大乘佛教,已經傳承了千年之久,你們漢人怎麽還沒有消亡?”


    曹繼武搖了搖頭:“佛法起源於天竺,然而如今的天竺,釋家幾近絕跡。華夏佛法傳承了千年,然而每次佛法興旺之際,幾乎都等同於亡國之兆。北魏、梁武帝前車之鑒,所以有了三武一宗。”


    接著曹繼武鄭重告誡,“一旦你們蒙古被廣施佛法,衰落將會呈斷崖之勢。因為蒙古的人口基數,沒有漢人那麽經得起消耗。”


    大丹瞪了大眼:“胡說八道,怪不得連你們漢人,也說你是妖怪異端,果然如此!”


    過煙過來打圓場:“剛剛談及了說辭,二位又為說辭爭端,何必呢?”


    曹繼武並不想罷休:“草原原始而廣闊的環境,需要的是自然堅強的勇悍,佛法心安的自我安穩,隻……”


    潘永因連忙打斷:“咱們自己人,如今都成了亡國奴。你還有空去操別人的閑心,吃飽了撐的?”


    曹繼武的一番好意,但觀念怪異,身在佛門當中的大丹,思維早已將佛法固化,自然不能接受。


    大丹身為活佛,在蒙古人當中,具備崇高的威望。一旦他被曹繼武成功洗腦,將會對蒙古人產生重大影響。從而可能讓蒙古人步入最正確的軌跡,重新出現另一個大元中國。


    蒙古人當年滅了華夏,給中原大地帶來了深重災難。所以潘永因對大丹沒有多少好感,阻撓曹繼武的好心點撥。


    過煙接過潘永因的話茬:“如今的漢人,上有滿清壓迫,中間有士大夫們把控,要想翻身,太難了!”


    紮西德錯點了點頭:“曹施主想要借助滿清的力量,來收拾士大夫們,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大丹也點了點頭:“當年我大元中國,花費了近百年的時間,都沒有將他們清理幹淨。如今的滿清,大有和他們同流合汙之勢。所以以貧僧看來,施主不如跟我們聯合,共同對付滿清。”


    曹繼武能力非凡,他手上的銅牌,牽涉到曹化淳暗中組織的一股力量。這一點,兩位活佛早有了解。如果曹繼武能和兩位活佛聯手,一定能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然而過煙卻搖了搖頭:“你們對滿清造成的任何損失,滿清都可以借助政權,轉嫁到漢人頭上。所以你們別再浪費心機了,施主是不會和你們聯合的。”


    滿清如今牢牢將天下掌控在手裏,無論是多麽嚴重的損失,他們都可以使用暴力,通過政權驅使士大夫們,將損失從窮棒子們身上撈迴來。


    所以目前的漢人,聰明的做法,是和人家滿清合作。


    畢竟牽涉到民族利益,曹繼武雖然妖端,但不是傻子。紮西德錯和大丹拉攏無望,對視一眼,眼中的惋惜之色消失,突然殺心頓起。


    潘永因見曹繼武沒有任何反應,急忙暗中踢了他一腳,要他小心提防。


    過煙又搖了搖頭:“漢人如今成了仆從的亡國奴,曹施主是明白人,不會破壞你們的計劃。況且你們即便聯手,也不一定能殺得了他。如果你們一意孤行,殺了他,你們在京師,將再無藏身之處。”


    原點技戰策略,紮西德錯和大丹雖然不知道。但騾馬市大街,曹繼武以一敵三,竟然不落下風,著實也讓你意想不到。


    剛才二人一一試了曹繼武的伸手,所以聽了過煙的一番話,二人殺人滅口之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約而同地念起來佛號,以向佛祖謝罪。


    如今東亞的形勢,大部分藏人,被活佛葛爾丹控製。紮西德錯控製了羌藏之地,是目前為數不多的,保存獨立自主的地位。


    衛拉特蒙古人,依附滿清,成了臣屬關係。然而準格爾心中不服,大有取而代之,重立汗國之勢。


    人數最多的漢人,最為窩囊,被四十萬滿洲,牢牢踩在腳下,幾乎沒有任何翻身的希望。所以即便紮西德錯和大丹二位,來京是有目的的。曹繼武、潘永因和過煙大師,都不想拆穿他們。


    目前的局勢,漢人要想翻身,必須依靠滿清的力量,首先除去腐朽的士大夫階層。所以三方人員,各有打算,既然不能合作,保持友好的接觸,這是最好的選擇。


    紮西德錯和大丹二位活佛,向三人行禮告辭,一閃身,沒入紅楓深處。


    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潘永因歎了口氣:“五百年前,吐蕃和大唐,相互纏鬥,不死不休。他們對中原的凱覷,看來還是不減當年。”


    過煙點了點頭:“尤其是蒙古人,他們還是對大元中國,念念不忘。”


    曹繼武點頭認同:“大唐帝國,是漢人最輝煌的時代。我們一直念念不忘。大元中國,是蒙古人最輝煌的時代。所以他們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潘永因瞪了眼睛:“你到底是不是漢人?和誰一夥的?”


    曹繼武微微一笑:“旁觀者,才能保持最清醒的頭腦。”


    “民族危難之際,你一直旁觀,有沒有人性?”


    曹繼武兩手一攤:“你們沒有旁觀,都做成什麽了?”


    “你……”


    潘永因氣得說不出話來。


    過煙急忙打圓場:“方向不對,努力白費。曹施主冷眼旁觀,頭腦清醒,做成的事情,全是意料之外。其他的所謂正義高尚之徒,做出的事情,反而是一團糟。稗史先生號稱不入俗流,應該和曹施主一路人,才對啊?”


    潘永因想想也對:自己都被別人喊成了稗史先生,漂泊半生,幾乎一事無成,又有什麽資格,去對曹繼武說三道四?


    他捋了捋自己的細須,露出了詭秘的笑容:“你不是能耐非凡嘛,曹化淳給你留了一份大禮,你敢不敢接?”


    大禮?


    曹繼武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的銅牌:不對,銅牌已經在我手裏,他說的大禮,一定另有所指。


    “什麽禮物?”


    稗史先生神秘一笑:“西洋人稱你為摩西先生。據潘某所知,摩西乃先知之意。既然如此,你難道不知道?”


    曹化淳幫忙收拾了魏忠賢之後,卻遭到了東林黨的排擠,鬱鬱不得誌。他最輝煌的事跡,當屬創立勇衛營。那是大明最後的一支精銳力量。


    曹繼武臉上露出了笑容,向二人行禮告辭,身形一晃,飛出了山門。


    過煙有些不忍:“他的行為,雖然怪異。但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華夏的翻身。你們這些算計,太不厚道了吧?”


    稗史先生兩手一攤:“他有心勸蒙古人,難道不能去讓自己人,成為明白人?”


    過煙搖了搖頭:“心念衝突,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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