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清軍接連失敗,三兄弟的精步營,連個歇腳的機會都沒有,隻得一路穿山越嶺,繞過明軍的關卡,來到了衡州城下。


    二金上前自報家門,但城上清軍見他們裝束奇特,不敢開門,急忙上報。


    堪尼等人登樓,一眼望去,精步營將士,個個洋裝,顯得極為怪異。圖敏和穆馬認出二金,急叫放下吊橋。但堪尼為保險起見,隻讓二金進城。曹繼武無奈,隻得在城外等待。


    二金上了城樓,遞上身份腰牌。眾人皆不敢相信,眼前一身洋氣的家夥,竟然是兩個滿人。然而定洋公和靖洋公的金腰牌乃是禦賜,眾人傻眼了半天。圖敏最先反應過來,抱起金月生歡唿。穆馬也極為高興,顛了顛金日樂。


    堪尼忽然大怒:“身為滿人,竟然穿成了妖怪,把滿人的臉全給丟盡了。來人,快給本王拿下。”


    眾將皆是一驚,堪尼見沒人動,氣得跳了起來。


    多尼急忙拉住堪尼,小聲提醒:“定洋公和靖洋公乃皇上親封,捉拿公爵大臣,必須要有聖旨才行。”


    公侯伯子男,公爵乃臣爵中最高的一級,豈能說拿就拿的?堪尼的眼珠子幾乎都快瞪出來了。他一身怒氣無處發泄,跳腳大叫:“那就把曹繼武給我抓起來,一定是這小子,亂搞妖術邪法,擾亂我大清法度!”


    多尼又小聲提醒道:“曹繼武是洪承疇的人,抓了他,不是打洪承疇的臉嗎?”


    就你多事!堪尼狠狠地瞪著多尼。


    多尼也不生氣,小聲點撥道:“看他們不順眼,打發就是了。”


    二金是公爵,曹繼武後台硬,堪尼見自己耍過頭了,借坡下驢,指著二金的鼻子,憤憤地大罵:“瞧你們倆犢子,披頭散發,滿身詭異,一副妖精嘴臉。帶著你們那幫妖怪犢子,趕快給我滾蛋!”


    穆馬、圖敏和洞明三人,皆知道二金的熊脾性,動不動就耍橫,哪裏受得了堪尼這一套,急忙將二人架走了。


    堪尼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把二金弄了個灰頭土臉。二人氣唿唿地出了衡州城,曹繼武無奈,隻得將精步營駐紮在城外小衡山。


    小衡山就在衡州西門外,俯瞰衡州府通往寶慶府的官道。曹繼武散出斥候隊,四處打探明清雙方的消息。


    二金聽說李定國的象兵,已經到達了寶慶府,怕自己的親人有閃失,急忙趕往衡州城提醒。城門守衛官兵,雖見二金穿著怪異,但這次不敢阻攔了。


    於是金月生去了正黃旗圖敏處。金日樂則直接找鑲黃旗都統穆馬。


    然而遼東白水黑山跑出來的土老帽,聽都沒聽說過大象,因此穆馬等人,對金日樂說的象兵,大感稀奇。


    金日樂見眾人皆是一臉的懵逼,想了一下,反問大家:“都見過豬吧?”


    眾人紛紛點頭,金日樂用手劃著大圈比劃:“像山一樣的大的豬,再把鼻子拉長,就是大象。”


    “這麽大個的豬,得用多大的箭,才能射死啊?”蘇馬一臉無知,眾人紛紛附和。大家都沒見過大象,議論的都是些不著邊際的白脖子話,金日樂好生鬱悶。


    過了好久,蘇馬又問金日樂:“樂乎你說,咱們要是遇見那大豬,該怎麽辦呢?”


    金日樂瞪著蘇馬:“撒丫子就是了,還能怎麽辦?”


    蘇馬一愣,半晌迴過神來:“可咱滿人從來沒有逃跑一說啊!”


    “扯犢子!”金日樂跳了起來,“永州城下,你們誰不比兔子跑得快?”


    原來永州之戰,全被金日樂看見了。眾將滿臉羞愧,皆低下了頭。


    蘇馬突然跳了起來:“啊,原來當時你們也在。為什麽不幫忙?害的我們大敗。”


    “你還有臉說。”金日樂一蹦三尺高,“剛從山裏鑽出來,你們就跑了,能怪我們?”


    佛尼見兩兄弟要吵起來,急忙上前來勸:“算了,算了。都是堪尼這個癟犢子玩意,高桂英來時,他是第一個跑的。”


    “是啊,是啊。堪尼這犢子,我們自從跟了他,就沒打過勝仗。”庫杜也不滿大叫,眾將炸了鍋,紛紛指責堪尼。


    忽然有人刻意咳嗽了幾聲,眾人扭頭一看,原來是都統穆馬。


    穆馬指了指大家,提醒道:“以後少說敬親王的壞話,萬一傳出去了,對咱鑲黃旗沒有好處。”


    蘇馬很不高興:“你怕,我可不怕,要不是仗著他是王爺,我……”


    “住嘴!”穆馬堅決打斷了蘇馬,“你少跟老子惹事。”


    金日樂老大不滿:“夾著尾巴做人,真他娘的憋屈!”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穆馬感歎了一下,對金日樂道,“好在你雖為咱鑲黃旗參將,但並不屬八旗管轄,不想受這份窩囊氣,就盡量不要來攙和事。”


    “可我這也是為了大清,難道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大軍失敗嗎?”


    穆馬歎了口氣,拍了拍金日樂的肩膀:“人家漢人常說了,人窮莫走親,位卑莫勸人。宮之奇、李左車之輩,沒有話語權,更沒有決策權,說了也是白搭。還會引來別人的反感,何必呢?”


    都統穆馬,本是一員猛將,但經常和洪承疇等人打交道,也看明白一些事情。遇到一個無能的上司,絕對是一件極其無奈的事情。


    金日樂跳腳大罵:“他娘的,本以為隻有大明才有蠢蛋,原來咱們大清也有。真他娘邪了門了,怎麽到處都是蠢蛋呢?”


    “可不是嘛,永州和寶慶都丟了,我看衡州也……”


    穆馬急忙擺手,製止了佛尼:“都別議論了,管好自己的嘴巴。”


    眾人聞言,皆沉默不語。


    “敬親王、圖桑、賀布等人,皆看精步營不順眼。”穆馬轉頭對金日樂道,“老叔就不留你吃飯了,你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金日樂轉頭提醒蘇馬:“三哥你記住了,看見大象衝過來,一定不要逞能。”


    蘇馬疑惑地看著金日樂:“真有你說的這麽厲害?”


    金日樂也不分辯,鄭重提醒大家道:“我們精步營,暫時還沒有找到對付大象的辦法,所以你們最好聽我的。”


    庫杜可不願逃跑,一臉疑惑:“躲在城裏不行嗎?”


    “哎呀,躲在城裏有個屁用?等死啊!”金日樂不耐煩地叫道,“城外那點壕溝,大象兩腳就蹚過來了。城門那兩片破木板,大象兩鼻子就拱倒了。”


    眾人聞言,皆震驚愕然。


    金日樂不想再費口舌,給穆馬行完禮,轉身就走了。


    過了半天,蘇馬疑惑地看著穆馬:“爹,真的要跑嗎?”


    佛尼迴過神來:“我相信金日樂的話,既然打不過,那就早作準備,免得到時候亂糟糟的,白白讓弟兄們送死。”


    庫杜想了一下,也讚同佛尼:“聽說嚴關之戰,定南王孔有德,就是被一支神秘部隊打敗的,我也相信金日樂的話。”


    蘇馬不同意,跳腳叫道:“咱們要是跑了,衡州怎麽辦?”


    佛尼不耐煩地叫道:“衡州又不是咱們一家防守,吳三桂那王八犢子,一定靠不住。一旦開戰,他一定耍滑頭,到時他把南麵李來亨放進來,咱們就被包圓了。”


    “不錯!”庫杜也來附和,“吳三桂那個犢子,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家夥,他怎麽可能賣力氣?”


    隊正阿野也不滿叫道:“不單單是吳三桂,自從寶慶府戰敗,連蒙古人也開始了耍滑頭。到時候一旦打起來,估計也是溜得賊快。”


    吳三桂溜滑,眾所周知。寶慶府丟失,蒙古人吃了大虧,怯戰之心,全寫在臉上。李國翰剛被堪尼羞辱了一番,漢軍八旗將領,全看在眼裏。堪尼如此不重視漢軍八旗,一旦戰事打起來,他們如果肯賣力氣,太陽就會從西邊出來。所以目前的衡州城,幾乎就是一個巨大的坑,誰賣力氣誰死的快。


    眾將都主張留一手,蘇馬也不敢再來堅持,兩手一攤:“仗還沒打,咱們鑲黃旗身為八旗之首,總不能先跑吧?”


    “我看不如這樣。”佛尼壓低聲音建議道,“一旦李定國來進攻,堪尼一定會把騎兵在城外擺開。到那個時候,我和庫杜守在隊後,一旦情況不妙,立即讓後隊變成前隊,到時免得自相踩踏。”


    庫杜等人皆讚同,一起看著穆馬。


    戰事還沒開打,就想著逃跑。自滿洲八旗入關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穆馬很無語。然而永州一戰,正麵交鋒,滿洲八旗在關內第一次戰敗。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滿洲不敗的神話,早在南京城之時,已經被一幫流民大神破了。所以時過境遷,敵人都在進步,八旗戰法卻一直不變,失敗也是難免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金日樂送來的消息,李定國的象兵,八旗眾將連個概念都沒有,更別提去破了。毛文龍班底的戰鬥力,當年的穆馬,可是親自領教過的。所以孔有德的前車之鑒,不能不防。


    永州一戰,李來亨的排兵布陣,穆馬從來都沒見過,他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去破。他穆馬不知道,吳三桂肯定也不知道。所以要吳三桂抵擋李來亨,簡直就是笑話。吳三桂一旦耍滑頭,衡州真的成了大坑。這等形勢下,不去逃跑,還想等死不成?


    穆馬沉默了半天,無奈歎了口氣,一臉神秘:“關於這件事,我什麽都不知道。”


    眾人會意,皆迴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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