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戶慣於穿山越嶺,對山間的環境,幾乎是印在骨子裏的熟悉。但作為主將的沐天英和李嗣興,怎麽可以將全軍的命運,交給一個獵戶呢?


    山下的黔國公沐天英,正在猶豫之時,忽然看見山頂伸出一隻手,搖晃葫蘆絲。葫蘆絲乃滇南特有樂器,這裏怎麽可能有?


    沐天英仔細一看,認得那葫蘆絲,正是沐雲翾的。妹妹已經長大了,他無奈歎了口氣。李嗣興也看到了葫蘆絲在搖晃,驚叫道:“翾翾在上麵!”話沒說完,他人已飛了出去。


    沐天英大驚,急忙拉住衣角:“你幹什麽?”


    李嗣興大喊:“我要去救她。”


    沐天英暗運內力,一把將李嗣興揪了迴來,掌含暖意,拍了一下他的胸口,李嗣興頓時迴過神來。


    沐天英歎了口氣:“翾翾沒有事,你不用擔心。”


    李嗣興不滿叫道:“可她在漢奸手裏啊!”


    沐天英看著李嗣興著急的表情,又歎了口氣,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地說道:“正事要緊!”


    西延城扼守資水之源,必須拿下。否則鎮遠府西來的李定國大軍,必然被阻。目前衡州方麵聚集的,全是清國實打實的精銳。二李約定,同時夾擊衡州城,一旦有一路延誤,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眼前沐天英二人的首要任務,就是盡快拿下西延城,保證李定國側翼的安全。


    然而心上人就在崖頂,李嗣興不為所動,一臉的不情願。


    “為了心上人,不要爹了?”


    李嗣業聞言低下了頭。看他那表情,既想要爹,也想要老婆。沐天英搖了搖頭:“翾翾和曹繼武,不可能有結果。等拿下了湖廣,我親自將翾翾帶迴來。”


    聽沐天英說的極為堅定,李嗣興也隻得服軟。畢竟老爹的安危不是兒戲,不過他還是擔心道:“漢奸曹繼武,居高臨下,不會對我們出幺蛾子?”


    沐天英搖了搖頭:“翾翾既然能給我們送信,一定是曹繼武默許的。”


    李嗣興又擔心道:“還有兩個韃子,難道他們會袖手旁觀?”


    沐天英又搖頭:“精步營的士卒,皆我大明子民,並不願和我們作對,他們都聽曹繼武的。至於金月生和金日樂,雖然是正宗的女真人,但他們倆是曹繼武的跟班,不會給曹繼武使絆子。所以隻要咱們不動手,悄悄地過,他們也會當作沒看見。”


    李嗣興終於點了點頭,急令大軍悄悄走路,小心而快速地穿過崖底。


    崖上的精步營眾弟兄,除了斥候隊把守前門,直屬隊緊盯暗哨,其他人都非常默契,對崖底快速通過的明軍,睜一眼閉一眼。


    暗處的金日樂,看見明軍弩兵,張箭警戒崖頂,暗中捅了捅金月生,小聲問道:“師兄,就這麽放他們了?”


    金月生搖頭歎道:“那還能怎樣?”


    金日樂有些擔心:“要是有人聲張出去,咱們可有麻煩了?”


    金月生聞言,搖了搖頭:“隻要你我不說,這裏沒有人會漏風。”


    金日樂搖頭,提醒道:“這幫混蛋都是漢人,可咱們是女真人啊!”


    “漢人?你搞錯了!”金月生敲了金日樂的腦殼,“下麵這幫人,絕大多數是滇南苗人,和咱們有仇?”


    “這幫下賤,誰給錢,他們就替誰賣命。”金日樂憤憤地唾了一口,“咱們要是把沐天英和李嗣興做了,這幫癟犢子,還不歸咱們?”


    金月生反問:“如今咱們自己都已經沒得吃,拿什麽控製他們?”


    當兵打仗,是要吃飯拿銀子的。仁義道德,在肚子麵前,屁用沒有。苗人和中原漢人王朝,向來關係緊張。若不是沐家三百年的威望,以及李定國許諾的軍餉,普通的苗人,有誰願意替明國賣命?


    同樣的道理,清國要想讓他們賣命,也必須拿出糧食和銀子。可是目前的精步營,自己的口糧都成了問題,拿什麽去籠絡人家苗人?


    金日樂又有擔心:“咱們把他們放過去了,豈不是白白把西延城送給了他們?”


    “才不過兩千來人。”金月生一臉不屑,“防守西延城的,是遼東名將李國翰。這王八犢子雖然漢化,不過也是名副其實的女真。他手裏掌握漢軍鑲藍旗精兵兩萬,如果連兩千人都對付不了,他也隻能夾著尾巴去見祖宗了。”


    “這可不一定。永州城下,李來亨隻不過出動了前營,三爺看了看,也不過三千餘人,不照樣把堪尼打的屁滾尿流?”


    金日樂接著擠了擠金月生,“你難道沒看見?你哥哥圖敏,撒開四隻腳丫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金月生有點不高興,瞪著金日樂一眼:“你老叔不也是如此?”


    “胡說。”金日樂反駁道,“我老叔危難之中,還不忘指揮,穩定軍心……”


    “你就拉倒吧。”金月生幾乎笑岔了氣,“差點被擠入水中,還是愛星阿給拉了一把,要不然,你老叔現在早和湘妃幽會去了。”


    金日樂語塞,憤憤地罵道:“都是堪尼和多尼這兩個王八犢子,無能透頂,怎麽指揮的?連李來亨都打不過。”


    “大順軍和咱們交戰多年,李來亨對八旗的戰法,可謂是了如指掌。”金月生歎了口氣,“可是李來亨跟咱們學的,換了西洋人的作戰理念。所以除了咱們精步營,堪尼他們墨守成規打不過,再正常不過了。”


    金日樂聞言,仔細迴想了一下:李來亨的陣型、火槍、長矛、強弩和短劍,冷熱兵器,遠近武器,結合的幾近完美,這還真是西班牙步兵團的招數。


    “師兄,你看咱們的精步營,能不能打敗李來亨。”


    金月生不假思索:“小菜一碟。”


    金日樂強調:“三爺說的是忠貞營?”


    金月生點了點頭,金日樂不大相信:“忠貞營光是精兵就有五萬,單是火槍隊就有八百多人,炮兵也不在少數。可咱精步營才三百多點,怎麽打敗他們?”


    “李來亨的火器部隊,缺少鍛煉,所以除了李來亨和王石滾等人外,其他人都打不準。”


    金月生轉頭問道,“你再想想,精步營的技戰本領,是用多少彈藥喂出來的?”


    光是火銃,精步營每人,至少練廢了四五把,耗費的彈藥,更是不計其數。可以說,精步營是用黃金打造出來的,五十步之內,在沒有風影響的情況下,幾乎能夠百發百中。再加上鷹揚炮、強弩等兵器的輔助,如果使用得當,精步營可頂得上十萬精兵。


    金日樂的自信心,迅速爆棚,忽然又疑惑地問道:“大師兄那個吃裏扒外的家夥,明知道這幫犢子成不了氣候,為什麽老是躲躲閃閃?”


    “自己人不打自己人,這是師兄的原則。”金月生歎了口氣,“其實師兄這王八犢子,一直在尋找能讓漢人煥然一新的方法。李來亨是把新方法學到手的,但他走的還是老路。老路就是死路,所以如果放在現在,他絕不會允許李來亨混在我們中間。”


    金日樂聞言,歎了口氣:“大師兄想法妖異,那幫愚蠢的漢人,是不會把他看成自己人的。”


    金月生轉頭反問:“咱們女真人,會把咱們倆看成自己人?”


    金日樂聞言一愣。


    金月生點了點金日樂的腦袋,又指了指他的西班牙軍裝:“就憑這身洋皮,遼東那幫蠢犢子,眼睛就不會好受。”


    “愛受不受,管我鳥事!”


    “就你爹那強驢脾氣,要是知道,你找了個葡萄牙老婆,還不撕了你才怪。”


    “你爹那老頑石,要是知道你穿了身洋皮,定會揍你腚錘子。”


    ……


    明軍順利通過了危險區域,李嗣興指著崖頂,跳腳大罵:“曹繼武,你個漢奸賊子,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親手劈了你。”


    金日樂在山頂瞧見了,扭頭向曹繼武喊道:“大師兄,你那情敵不領情,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明軍既然過去了,曹繼武一顆懸著的心也落地了,並沒有因為金日樂的話而生氣。


    二金見曹繼武沒有表示,連忙跑了過來,金月生建議道:“師兄,我看咱們還是從前山下,比較合適。”


    金日樂笑了:“前麵有一幫烏合,那可是袍澤,大師兄心疼著呢。”


    正說話間,黃飛升跑了過來:“前麵有動靜。”


    金日樂聞言,頓時哈哈大笑。


    黃飛升極為不解,愣愣地看著調皮鬼,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麽鬼。


    金月生搖了搖頭,無奈歎道:“果然是烏合之眾。”


    這一下子,眾人全愣住了。


    柳飛矛忍不住問曹繼武:“那兩個家夥說什麽?雲山霧罩的。”


    曹繼武歎了口氣:“他們要散夥了。”


    眾人吃驚,紛紛湧到山前看究竟。


    二金則將火重新生起,趴在草堆上驅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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