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桐踮著腳趴在圍牆上,衝著坐在桂花樹下看書的陸雲開笑了笑,“陸夫子好性情,看的是什麽書?”


    陸雲開抬眸看了一眼閉前兩日曬得更黑了一點的宋新桐,看來這幾日是很辛苦了,“看些遊記罷了。”


    “陸夫子竟喜歡看這類書。”宋新桐不由訝異,不過轉念一想他不像那些古板的書生,又覺得這是應當的。


    “讀書萬卷,如行萬裏路。”陸雲開淡淡說道。


    宋新桐問:“既然陸夫子想出去,為何不出去遊走呢?”


    “我又不考科舉,沒有必要了。”陸雲開話音中有些失落,不過很快掩了掩,“宋姑娘前來可是有事?”


    宋新桐點頭,將籃子隔空遞給他,“我獨家秘製的鹵豬蹄,特意留下的,請陸夫子品嚐一下。”


    擔心他不收,又道:“當做昨日你幫我把驢車牽迴何家的謝禮。”


    每一次都是這般,尋了個適當的理由,令他如何拒絕都拒不了,陸雲開接過籃子挑開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了兩隻香味濃鬱的豬蹄,金紅澄亮,看起來一點也不油膩,還讓人十分有胃口。


    大碗旁邊還放著十來個蘑菇,“這蘑菇又是什麽?”


    宋新桐說:“這叫鬆茸,常吃能強精補腎,健腦益智,適體弱之人食用。”


    “又是這般好的蘑菇,宋姑娘不必送給在下,拿迴去賣錢補貼家用吧。”陸雲開將籃子遞還給她。


    宋新桐下了圍牆,隔著圍牆朝陸雲開搖了搖頭,“送出去的東西我怎還能要迴來呢?我家中還有,也賣了不少,陸夫子你收下吧。”


    陸雲開輕輕歎了一聲,溫聲問著:“宋姑娘每次送的吃食都遠遠超過了在下幫助你的價值,這不合時宜。”


    “有什麽不妥的?”宋新桐淺笑著說道:“陸夫子就當這是……這是我在賄賂你。”


    “賄賂在下?”陸雲開一怔,然後淡淡一笑,“在下不過一個酸腐秀才,有什麽值得賄賂的?”


    宋新桐覺得陸雲開這一抹淡笑,比三月的桃花還好看,哪怕他臉頰上有疤痕,可還是好看的,“我家兩個小弟就快要到陸夫子這兒來念書了,陸夫子可記得要多多光照他倆。”


    陸雲開聽著她現編的理由,不由好笑,“令弟聰明,無需在下關照亦是能名列前茅的。”


    “這可不一定了。”宋新桐笑眯眯的說著,“陸夫子你這學堂八月幾日開學?”


    “八月初八。”陸雲開說。


    宋新桐點點頭,將日子記下了,到時候可別忙著給忘了。


    陸雲開看著宋新桐眉眼間的疲憊,脫口而出的問道:“宋姑娘家這兩日生意如何?”


    “很好。”宋新桐將陸雲開當做朋友似的和他說了幾句,然後又問道:“現在我就猶豫晚上要不要也去賣。”


    陸雲開能猜到她的吃食挺受工人們喜歡的,“倒是可以增設晚上,但是菜色是不是應該增加一些?畢竟整日總吃宋姑娘所說的冒菜委實太單調了。”


    “陸夫子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暫時還沒有想到可以增加什麽菜。”宋新桐又重新趴在圍牆上,單手撐著腦袋歎了一口氣,“我想過烤魚之類的,但似乎都不合適,人家在清江邊上,打漁還不簡單麽?”


    陸雲開點了點頭,“晚間工人們都有小酌幾口的愛好,最好是能下酒又能填飽肚子。”


    宋新桐眼睛亮了亮。


    陸雲開看著她眼底的亮光,嘴角不由上揚,眼前這個宋姑娘性子真是堅韌,再苦再累都不怕,反而一直積極向上的,眼睛裏有一種令人羨慕的希望的亮光。


    陸雲開突然想到三年前的自己,毀了臉之後的沉鬱,整日一蹶不振的不知何年何月,哪怕阿爹去世之後,他也是這般。


    若是他能像宋姑娘一般堅忍不拔、積極向上,早些就能恢複過來,阿娘也不會吃那麽多苦。


    好在,為時不晚。


    宋新桐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想出來,“我再迴去仔細想想,如果實在不行,便隻賣中午一頓便是了。”


    陸雲開點了點頭,“宋姑娘聰慧,定能想出合適的菜式的。”


    宋新桐眼睛亮了亮,感覺的朝陸雲開笑了笑,“多謝陸夫子替我解惑了,今日便先告辭了。”說完轉身就朝溪邊跑去。


    陸雲開看著淡青色背陰漸漸與芳草連成一片,又看看手裏的籃子,嘴角不由又勾了起來。


    陸母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朝圍牆外看去,但並沒有看到人影,比劃著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陸雲開收起了笑,淡聲說道:“送菜來的村民。”


    陸母疑惑不已,“怎麽又送來了?”


    “為了感謝我幫了她忙。”陸雲開解釋著。


    陸母比劃著說道:“倒是有心了,怎麽不請人家進來坐一坐?”


    陸雲開頓了一下,孤男寡女,請進來做什麽?“沒什麽可說的,不必請進來。”


    陸母抿了抿嘴,不滿的比劃著:“以後咱們還要在村子裏立足,你還是要和村子裏其他人多多來往,不要整日悶在家裏頭。”


    “兒子在家中陪娘。”陸雲開說。


    陸母說:“娘不需要你陪,你去村長中都走一走。”


    陸雲開無奈,“娘,兒子又不會種地,去和那些人能說什麽?”


    “可……”陸母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了出來了,摸著陸雲開臉頰上的疤痕,“我可憐的兒,都怪娘沒本事,不能替你討迴公道。”


    陸雲開搖頭,“兒子沒事,都過去那麽久了,那個人也早已得到了懲罰。”


    “可他生生斷了你的科舉之路啊。”陸母傷心不已,她的兒子讀書有多好她是知道,可是卻被人嫉妒,使得他摔下馬傷了臉。


    “他也沒法參加科舉,扯平了。”陸雲開沒有說的話那人臉上的疤比他臉上的還可怖,就算他們使大價錢去疏通關係,也沒機會再參加,這般說起來,還是他占了些便宜,若是他願意花錢去疏通,還是有機會再科考的。


    陸母被扶著往裏邊院子走,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問道:“雲開,我這兒有些銀錢,你拿去……”


    “不用了娘,我不想再科考了。”陸雲開早沒了三年前一定要官拜丞相的決心,覺得像阿爹一般做個閑情逸致的隱士挺好,粗茶淡飯,教書育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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