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到底是年紀大了,縱然尚有勇力,但苦役勞作,終究與習武不同。


    至傍晚時分,群臣已是叫苦不迭,累的直不起腰,還好有紈絝兒孫在側,正可照料一二。


    群臣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惱怒了,隻能哭笑不得,感歎福禍相依!


    “諸君,來用些飯食吧。”


    秦墨牽著黃犬,笑吟吟來送飯,身後跟著虞姬和抬著木桶的監工將士。


    群臣如蒙大赦,紛紛扔下鍬鏟,在兒孫的攙扶下,癱坐在地歇息。


    餘者浪蕩子們,則烏泱泱圍住飯桶,各自爭搶吃食,嘴裏高喊著:“多謝君候賜食~!”


    秦墨朗聲道:“有今天結束苦役者,迴城後告訴你們同伴,若想找口飯吃,便來本侯這裏做工。”


    “每日管飽飯,再給三枚半兩錢!”


    眾浪蕩子齊齊一愣,驚喜道:“君侯所言當真?”


    這些家夥,其實年歲都不大,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時候。


    與其說是浪蕩子,倒不如說是被家裏趕出來的飯桶。


    而且秦法之下,也根本沒有浪蕩子的生存空間,等他們真正成年,便要與父母兄弟分家。


    朝廷會為他們分配口糧田,他們也要承擔更卒之役,成為秦軍的後備兵源。


    如今內史府雖抓了他們,扔來服苦役修路,但他們到底與異族奴隸不同,秦墨從未在吃食上苛待過他們。


    若能在吃飽飯之餘,掙些零用錢補貼家裏,他們當然驚喜!


    “我堂堂徹侯,還會欺騙你等不成?”


    “若是不信,你們大可繼續毀路,本侯巴不得多來一些免費苦役。”秦墨笑罵道。


    眾浪蕩子也顧不上爭搶吃食了,齊齊向他一拜:“君候仁義。”


    秦墨擺手,讓他們莫要矯情,先吃飽肚子再說。


    這時,虞姬已盛了飯食,一一給累癱的群臣端過去。


    群臣中有知道虞姬官身者,便強撐著起身拜謝:“有勞謁者。”


    “諸上官不必多禮,快些吃吧。”


    虞姬矜持迴禮,繼續為其他人盛送飯食。


    她前番隨軍出征一趟,又跟著秦墨這些時日,如今倒也有些曆練了。


    若是換了以往,朝中這些公卿向她拜謝行禮,她怕是能得意的辮子翹天上去!


    “秦相,你近日也瀟灑過了……”


    老王綰吃了半碗黍米飯,終於緩過一口氣,便端著飯碗找上秦墨。


    秦墨抬手打斷他話頭:“王老相,叫我秦侯或秦墨即可。”


    老王綰點點頭:“好的秦相。”


    秦墨:“……”


    這老頑童,絕壁故意的。


    老王綰把飯碗遞給身後的小孫子,從袖中摸出那顆金燦燦相印,直接就往秦墨懷裏塞。


    “秦相,你瀟灑也瀟灑夠了,該收心了。”


    “往後帝國大事,還需你決策啊!”


    秦墨仿佛見鬼般,推開相印道:“王老相莫要玩笑,本侯尚不願做右相,怎會稀罕你的左相呢?”


    說著,卻是滿臉嫌棄。


    老王綰遭受億點暴擊,滿頭黑線道:“這並非左相之印,而是右相之印,是秦相前些日交還陛下的那顆。”


    秦墨頓時更嫌棄了,扭頭便走。


    但群臣卻不知何時,已然堵住了他的去路,齊齊一躬到地:“秦相萬勿賭氣啊。”


    “前些日,確實是吾等無禮了。”


    “還望秦相以國事為重!”


    秦墨無語至極,後悔不該來送飯,原本想看他們笑話,現在倒好,把自己陷這了。


    “本侯確實怠惰,每日隻想偷懶耍滑。”


    “德行實在不配宰相之位!”


    群臣才不管他有什麽借口,立即便道:“智者勞心,愚者勞力,秦相勞心,吾等勞力,以往不也甚是合宜嗎?”


    秦墨指向遠處的異族奴役,為難道:“本侯也忙於封國之事呢,陛下借來這十萬奴役,卻是不附帶糧草的。”


    “如今,每日一睜眼一閉眼,便是這十萬奴役的吃喝拉撒,須得設法掙賺錢糧啊。”


    “心神俱疲之下,那裏還能決斷帝國大事……”


    他嘴裏說著,突然看著群臣身後愣了愣,繼而驚道:“陛下~!”


    群臣立即迴身,但身後卻是空空蕩蕩。


    哪裏有嬴政的影子?


    遠處近處看一遍也沒找到嬴政!


    群臣疑惑,迴頭看向秦墨……人呢?


    遠處,秦墨背影隱約可見,正一手拉著虞姬,一手牽著黃犬疾走呢。


    群臣:“……”


    群臣傻眼了。


    他們想過秦墨會推辭。


    但誰也沒想到,秦墨會真推辭。


    不應該是假意推辭,然後欣然接受嗎?


    畢竟,那可是宰相之位啊!吾等求之不得,頂著‘寢選之臣’的汙名,也想爭一爭的尊位啊!


    這位倒好,活像避瘟神,至於嗎?


    群臣呆滯好半晌,但看著秦墨左牽美右牽黃的恣意背影,似乎也隱約能理解他心境了。


    老王綰苦笑攤手道:“秦相如此,吾等怎向陛下交代?”


    馮劫也是無可奈何道:“依我看,想讓秦相複歸相位,隻能陛下親自來了。”


    群臣點頭:“那便趁著宮門未關,速速迴去告知陛下。”


    諸人計議已定,也沒心思吃飯了,抬腿便要離開工地。


    可沒等他們走出幾步,監工將士卻陪著笑臉將他們攔住:“諸位君長,還不能離開呢。”


    “內史府有令,凡蓄意損毀直道者,少也要服五日苦役!”


    群臣再次傻眼:“五日???”


    半日苦役已然要了吾等老命。


    若是連續五日苦役,還不活活累死額們啊?


    內史騰你個殺千刀的,就算要殺雞駭猴,這也太狠了些!


    ……


    次日,鹹陽城中傳開兩個消息。


    一則是鎮國侯秦墨放出話,城中閑雜人等,可去直道工地做事,每日管飽飯,另給三枚半兩錢。


    城中找飯轍的浪蕩子,聞訊之後立即成群結隊而去,鹹陽城為之一空。


    二則是朝中那些位寢選之臣,昨日也不知發了什麽瘋,結伴去損毀直道,被內史騰當場抓獲,全罰去服苦役修路了。


    皇帝舉行朝會,重臣少了一大半,大殿裏空落落的,好不恓惶。


    “哈哈,這個內史騰,果真不負朕望啊。”


    嬴政散了朝會,非但不生氣,反而很是讚賞內史騰的秉公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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