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將楚弄影留在灶台的食材處理完,他端著飯菜進入她家裏,生平第一次知道女人原來是表裏不一的生物。他看了看麵容可愛、埋頭吃飯的楚弄影,又瞧了瞧周圍混亂積灰的環境,完全不知她是如何生存下去。


    雲破:為什麽她的外表和家裏能是截然不同的狀況?


    雖然雲破出生在城中村,自小就跟貧窮相伴,但他完全繼承來自雲萊的潔癖,家裏從來都樸素而整潔。他在楚弄影屋中無處落腳,視線左移會看到蓋子丟在一邊的茶壺,視線右移會看到雜物櫃上的灰塵,視線向前會看到床榻上擰成一團的被褥。這讓潔癖的他頗感不適,有種逃離此處的衝動。


    雲破糾結半天,最後幹脆看向吃飯的楚弄影,找到屋中唯一的淨土。


    雲破:眼不見心不煩,起碼她臉是幹淨的。


    楚弄影完全不知自己在雲破心中有多麽邋遢,她也是今日剛剛打開小影的房間,自然無暇打掃整理。實際上,她沒打算在此居住太久,城中村的環境太差,她已經盤算著搬出去。


    “謝謝,很好吃。”


    楚弄影餓得發慌,她用光速掃蕩完飯菜,才感到胃裏好受一點,有餘力跟雲破搭話。雲破看她前一秒還在狼吞虎咽,下一秒便鎮定優雅地擦擦嘴,對這種變臉速度竟感到一絲麻木而習慣。


    雲破:“……不客氣。”


    楚弄影吃完飯,感到有些口渴,她瞟了一眼敞開的水壺,又興趣缺缺地挪開視線,好奇地發問:“這裏的水都很難喝嗎?”


    雲破聞言一愣,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桌上的水壺,說道:“稍等,我拿個東西給你。”


    沒過多久,雲破拿著自家的水壺和管狀濾水器重新歸來。他將濾水器遞給楚弄影,並進行簡單說明:“把這個裝在水龍頭上,過濾後的水就不會再有苦味。”


    雲破拿過桌上的茶壺,將裏麵苦澀的涼白開倒掉,又用自家水壺重新注水,平靜道:“你先喝這個吧,已經燒好了。”


    楚弄影擺弄著手中的濾水器,相當訝異道:“每家都會裝嗎?在哪裏買的?”她猶記雲破家境條件一般,自己直接收下恐怕不太好,倒不如問問在哪買。


    雲破低聲解釋道:“不,這是我自己做的……”


    楚弄影頗為震驚地看了他一眼,又研究起手中略顯複雜的濾水器:“你做的?怎麽做?”


    雲破不過是六七歲的年紀,即使他性格早熟而老成,但動手能力未免太強?楚弄影捫心自問,她有著成年人心智,都不一定能做出如此精巧的東西。


    雲破倒是沒有藏私,他一板一眼地解釋起來,詳細講述濾水器的製作過程。他的語氣慢條斯理,邏輯井然有序,跟大學裏的教授們如出一轍,沒多久就讓楚弄影昏昏欲睡,快要迷蒙地閉上眼。


    雲破耐心道:“……大概就是這樣製成的,其實很簡單,你還有不明白的地方麽?”


    楚弄影眨了眨眼,坦白道:“不明白的地方有很多,但我至少明白了一點。”


    雲破:“?”


    楚弄影:“我明白可以打消自己動手做的念頭了。”


    雲破:“……”


    [你那麽傻,肯定做不出來。]藍色小球在旁毫無遮攔地嘲笑道,[以你的智商,拍馬都趕不上世界核心!]


    雲破看不見藍色小球,導致楚弄影沒法立刻出言反駁它,否則會引發懷疑。她聽到它的譏諷,鎮定自若地站起身來,一腳將藍色小球踩扁,又自然地晃了晃腿。藍色小球發出淒慘的哀鳴,楚弄影卻充耳不聞,繼續連踩幾腳。


    雲破看她突然在屋中踱來踱去,還古怪地蹦跳兩步,不由心生好奇:“你怎麽了?”


    楚弄影:“沒事,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藍色小球在暴力壓迫下,將滿腹苦楚默默吞下。


    楚弄影怕雲破再問,趕忙岔開話題,問道:“這種苦味的水能喝嗎?不會有害身體健康?”


    雲破:“不會。”


    楚弄影條件反射般地要杠:“你怎麽知道不會?你有科學數據嗎?”


    雲破淡然道:“有,我曾經檢測過附近地下水所含的礦物質,隻是味道苦澀,但對人體無害。最近一次檢測是昨天,我可以將數據給你看。”


    楚弄影:“……”居然真有科學數據?


    楚弄影看著雲破鎮定平靜、認真嚴謹的科學態度,又經藍色小球提醒,突然反應過來,坐在她對麵的人可是未來的智慧神!


    因為雲破一直又弱又無力,初遇時就遭阿康等人毆打,而且本身沉默寡言、不善言辭,所以楚弄影完全遺忘他的能力。網文小說想要好看,主人公絕不可能毫無優點,盡管雲破後期既油膩又蠢,但他前期確實運籌帷幄、很有魅力。


    雲破頭腦靈活、極為好學,而且熱愛發明創造。他還靠自己製作的機關和暗器,多次跨級擊敗對手,成功完成以弱擊強的壯舉。


    楚弄影仇恨《神野至尊》太久,以至於快要忘記讀小說時初見雲破的驚豔。小說中,每個成神的人都會擁有自己的名字,世上不會出現同名的神,封神者相當於所屬領域的成就最高者。


    智慧神超越世俗認識,具備掌握真理的能力,在平凡中創造奇跡。盡管雲破現在能力值低下,連異能都沒有覺醒,但在他稚嫩秀淨的臉上,似乎已透出幾分與生俱來的聰穎和沉著,有著未來智慧神的影子。


    楚弄影望著相貌端正如玉、眼眸明亮如星的小雲破,又想起小說後麵的劇情,一時痛心疾首,感慨造化弄人。如何阻止風華正茂的英俊少年,淪為油膩無能的中年大叔,恐怕是智慧神都難以解決的問題。


    楚弄影:名為帥哥的生物,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還如隔壁驟然發胖的貓大橘。


    雲破看她突然一言不發,再次對他露出又愛又恨的眼神,當即心裏一緊。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警惕地往後退一點,生怕她突然發飆將自己摁牆上,又說些“溫柔可愛的好朋友”之類的鬼話。


    楚弄影當然察覺他的顧慮,她確實痛恨後期的油膩雲破,但如今麵對乖巧斯文的小雲破,頓時有些下不了手。她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問道:“做這個要花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吧?”


    “不用了,並不貴。”雲破客氣地婉拒,他想了想,又道,“你是貴族出生吧?”


    雲破垂下眼眸,聲音既輕又淡:“你估計不太能適應這裏的條件,還是盡早離開吧。”


    楚弄影的衣著相貌不似尋常人,能力值又遠超同齡的孩童,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敢孤身住進城中村,背後必然隱藏某種原因。不過雲破覺得她沒法堅持太久,應該很快就會搬走。


    雲破今天願意出手幫忙,也有這方麵的考慮。既然兩人很快就會天南海北、各自告別,那他在這段時間還完人情,就算兩不相欠。他想起對方“好朋友”的笑談,目光微微一暗,內心稍感遺憾,還是第一次有人替他出頭。


    雲破:她搬走前的最後幾天,就權當他們真是好朋友吧。


    楚弄影確實想要搬走,但她聽到雲破先開口相勸,內心反而叛逆起來,又覺得可以留下。兩人收拾完餐具,楚弄影望著雲破迴家的身影,不禁感慨地嘖嘖:“還真是乖啊……”


    小雲破實在是懂事聽話、樂於助人,搞得楚弄影都有點不好意思折騰他。當然,她絕不承認自己是看臉的緣故,對著斯文有禮的小朋友下不了手。


    藍色小球莫名緊張道:[你可答應過我,不能擾亂主世界秩序……]


    藍色小球生怕暴力的杠精又對雲破痛下毒手,誰讓她動不動就打人,讓人很不放心。


    “安心吧,顧不上他。”楚弄影看了一眼桌上的濾水器,她懶洋洋地拿起來晃晃,“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楚弄影確實對發明製造一竅不通,但她作為現實貪婪的成年人,對金錢的嗅覺極為靈敏。她聽完雲破的巧思,第一反應不是製作的精妙,而是它能變現出多少錢?


    對不起,誰讓她來自金錢至上的未來,在那個時代裏有錢人可是會被稱作“爸爸”。


    楚弄影先圍著城中村轉了一圈,計算此處住戶的總數,並觀察眾人的飲水情況。城中村占地麵積不大,其中卻足足有186戶,人口可謂相當密集。大家基本上都是貧困人群,根本無力購買價格高昂的專業濾水器,隻能強忍地下水的苦澀。


    畢竟他們要是有購買高端濾水器的錢,完全可以直接搬離這裏,擺脫糟糕的居住環境。這代表她不能將傲天版濾水器的價格定高,要是超出受眾可接受的價格範圍,那將毫無市場。


    楚弄影搞清內部情況,又外出了解正常濾水器和水費價格,心裏有了底。她迴到城中村,四處望了望,打算先找一家試試水,看看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


    “濾水器?真能沒苦味嗎?”大嬸好奇地打量著簡易版濾水器,補充道,“我以前也搞過,但這水的味道很難濾淨。”


    其他人麵對苦澀的地下水,自然也嚐試過各種努力,但都紛紛折戟。市場上當然有可以成功過濾地下水的設備,但相比雲破的發明,性價比不夠。


    楚弄影親口嚐過雲破帶來的水,又深知他未來的身份,對他的創造能力非常信任。她確定道:“當然,您現在就可以試一下。”


    大嬸興致勃勃地接過濾水器,她還沒來得及進行嚐試,便聽周圍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哎呦,你還真敢試啊?不知道這是誰做的吧?”


    “唉,不是小影嗎?”


    楚弄影扭頭一看,便見阿康母親倚在旁邊的門框上,臉上還帶著不屑。


    阿康母親似乎對楚弄影仍懷恨在心,譏諷道:“哪裏是她做的,明明是臉帶疤的破落戶,我可是親眼見過!”


    大嬸聽聞濾水器出自雲破之手,頓時避之不及,馬上將其還給楚弄影,如同躲避可怕的病毒。她敷衍地笑笑,立馬含糊起來:“其實現在這水也還行……”


    楚弄影沒想到,阿康母親會冒出來攪局,更沒料到雲破的群眾基礎如此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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