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輕聲笑了笑,西施卻是一個激靈,差點把頭埋進李乾懷裏。


    就這還拉起李乾的胳膊,一個勁兒地往自己後背和腿上擋,生怕薄薄的紗衣泄露了春光。


    李乾好笑地攬著她:“還不抬起頭來,見見你的先生?”


    長孫無垢正用綢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聞言有些愕然地抬起頭。


    什麽先生?


    “妾身……”西施的小臉通紅,但還是在李乾的幫助下,轉過頭來。


    然後就同長孫無垢有些懵的小眼神對上了。


    一對懵逼的眼神變成了兩對懵逼的眼神。


    “長孫姐姐?”西施忍不住驚唿出聲,整個人像是鬆了口氣一般,急忙從李乾懷裏爬下去,跑向長孫無垢。


    “我的先生是你嗎?長孫姐姐?”西施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挽住了長孫無垢的胳膊。


    “我……”長孫無垢還是頭一次在這種情況下被她挽住胳膊,一時間俏麵也紅了起來。


    “陛下?”她一個勁兒地向李乾使眼色,什麽先生不先生的事兒?


    李乾笑著站起身來,走上前去:“自然是讀書先生的事,日後你可以天天過來教西施讀書,所以你就是她的女先生了。”


    “妾身……”長孫無垢紅唇微張,但是低頭望著西施那期待的眼神,最終還是輕點臻首,答應下來。


    西施異常高興,急忙後退一步,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學生見過長孫先生。”


    李乾聞言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攬過她的纖腰:“先別急著改口。”


    “今日還是叫長孫姐姐吧,等下次再叫先生和學生。”


    “下次?”長孫無垢和西施同時轉頭望著李乾,大大的眼睛中有大大的疑惑。


    李乾也意識到說錯了話,急忙幹笑著改口:“明天,明天。”


    女先生和女學生的戲碼,還是下次再來吧,今天還是姐姐和妹妹比較好。


    兩女雖然沒能體會到李乾的意思,但今天叫和明天叫都是一樣的,也就從了皇帝陛下的意了。


    李乾又拉過長孫無垢,帶著她們兩人一同迴到了椅子上坐下,兩女則一邊一個,坐在了他的腿上。


    直到這時,有些單純的西施才反應過來,怎麽長孫姐姐也沐浴了,也到這裏來了?


    李乾左手一張綢巾,右手一張綢巾,幫她們擦著頭發,忙的不亦樂乎。


    心說幸好今晚隻有兩個,要是再來一個,他可沒有第三隻手擦頭發。


    “陛下?”西施漲紅著小臉,不知該不該問,又該如何問。


    長孫無垢紅著俏臉,低著頭,卻是都不敢去看西施了。


    “今天你長孫姐姐就先不走了。”


    李乾用怪叔叔的語氣,循循善誘道:“都入了九月,天氣快變冷了,今晚她留在這,和咱們一起休息。”


    長孫無垢坐在李乾的另一隻腿上,俏麵上的紅霞快要飛到白淨的耳根處了。


    西施卻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原來今天隻是休息。


    那或許也……無妨吧?


    “陛下,妾身這就讓人再送兩床被褥過來。”西施急忙下去,就要和候在門外的宮女說。


    李乾臉上的笑容一僵,長孫無垢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西施疑惑地轉迴頭,有些不知所以。


    “去吧,去吧。”李乾笑著擺擺手。


    西施隔著門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便有宮女抱著另外兩床錦被走進房間,在床上放好,隨即如火燒屁股般地跑了出去。


    皇帝陛下一晚竟然要和兩個娘娘大被同眠,這……這也太荒唐了……


    不對,也不該說是大被,畢竟這裏可是有三條被子呢。


    可能……他們之間真是清白的?


    李乾自然聽不到這些小侍女的心聲,他笑嗬嗬地給兩女擦幹了頭發,便同兩人一起上床睡了覺。


    “朕睡在最外麵就行。”李乾見她們兩個都上了床睡覺,才笑嗬嗬地吹熄了小臂粗的紅燭,上了床。


    秋水閣中一片漆黑,隻餘下一片寂靜。


    西施睡在床的最裏邊,此時突然聽到外側穿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一些怪異的動靜,不禁好奇地喊著長孫無垢:“長孫姐姐,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


    長孫無垢的聲音扭扭捏捏,像是緊咬著銀牙擠出來的一般。


    李乾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笑意:“你長孫姐姐有點冷了,你過來幫她暖和暖和身子吧?”


    “啊?”天真的西施竟然信以為真,挪動著身子,就要靠過去。


    黑暗中,長孫無垢似乎是嚇了一跳,急忙解釋道:“我沒有……”


    隻是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不一會兒李乾帶著笑意的聲音繼續傳來:“她害羞了,不好意思說,快過來吧。”


    “隔著兩層被子,怎麽能幫她取到暖?”


    西施有些遲疑,但想到長孫無垢還要做自己的老師先生,這時自然要尊師重道,便迷迷糊糊地答應下來:“哦~”


    隨後便湊過去了。


    有個成語用在此處非常妥帖和恰當,叫做羊入虎口。


    當然,要認真論起來,其實也不算羊入虎口,畢竟李乾也是個純潔的人。


    這一晚,他什麽都沒幹,隻是單純地睡了個覺而已。


    這話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他自己覺得還是很單純的,嗯,很單純……


    ~~


    李乾這邊憂心忡忡,擔心災區情況的時候,滎陽與汴州果然出了亂子。


    隻不過這個亂子……和李乾想象中的有些差別。


    和大人紫錦穿花金錢卦,剛從大堤上迴來,此刻正坐著一頂平平無奇的黑呢小轎在往縣衙趕。


    大街上人流眾多,大多都是衣著簡陋、身材瘦弱的百姓,麵上也帶著幾許愁色。


    和大人坐在轎子裏麵,對這些人眼不見心不煩。


    實際上他自己也煩著呢,自然不可能再去看這些百姓、災民,自找麻煩。


    轎子行著行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好可恨的狗官!”


    “唉!咱們大乾就是有太多王申這種狗官了!”


    “真是恨不得打死這個狗官……”


    和珅聽著聽著,突然一激靈,急忙問跟在轎外的劉全:“劉全,這是什麽地方?”


    一直任勞任怨的劉全語氣似乎也有些慌:“老爺,就是個破茶攤,有個人在勾欄聽了戲,正跑這來瞎嚷嚷呢!”


    “王申,王申……”


    和珅一聽就覺出不對勁兒來。


    不為別的,隻因他和大人在各地錢莊中都有暗戶,其中一個就是化名為王申,叫劉全操辦的。


    如今一聽這個,當即就敏感了起來。


    “快,快去聽聽,他們說的什麽!”


    和珅都快急眼了,難不成那麽隱蔽的暗戶都被人打聽到了?


    這些人的本事就這麽大?之前還低估他們了??


    “老爺,我這就去!”


    劉全也知道輕重緩急,同幾個人小跑過去,打探了一會兒消息,急忙又跑了迴來。


    “老爺,已經探清楚了。”


    劉全望了望四周,小聲對轎子裏道:“這戲唱的是一個姓劉的鄉裏惡霸,欺男霸女,魚肉百姓。”


    “一個知縣都奈何不了此人,隻因他在朝中有一個大靠山,就是大貪官王申!”


    “這個王申比姓劉的惡霸還要……還要……”


    劉全吞了下口水,斟酌了一下語言,還是道:“王申比劉惡霸還要不堪……”


    和珅氣唿唿地一拍大腿:“趕緊迴縣衙!”


    這踏馬分明就是有人在抹黑他和珅!


    什麽王申不王申的?


    這兩個字並在一塊,不就是他和珅的珅嗎??


    低調的黑呢小轎一路迴到了縣衙。


    濟陽縣縣衙後院。


    青石搭成的院牆,高大的黑色立柱撐起正堂。


    “查!必須給我查個水落石出!”


    一身紫錦穿花金錢卦的和珅抿著茶水,皺眉堅定道:“必須要查!”


    下麵的濟陽知縣一身青色官袍,有些畏畏縮縮,但還是小聲問道:“和大人,到底查哪件事啊?”


    “兩件都要查。”


    和珅的聲調都忍不住拔高了幾分:“無論是那個亂七八糟的戲文,還是大堤上斷糧之事,都得查清楚了!”


    “這背後究竟是誰!”


    居然把他一個心裏善良的忠良之臣,寫成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奸臣,讓和寶寶很是生氣。


    這種情況他自然不答應。


    “和大人,下官遵命!”


    知縣躬著身子,苦著臉道:“隻是這戲文定然是在縣外傳進來的,本縣倒是能禁了,但若要細細追查,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和大人,不如叫其餘幾個縣的人一塊配合著?”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濟陽縣的官兒,怎麽可能查到人家別人的地盤上?


    和珅也點點頭,胖臉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本官現在便行文發往管城、中牟幾個縣,讓他們一塊查!看看到底是什麽居心叵測之人,抹黑本官!”


    這戲文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般,迅速就在濟陽縣普及開來,背後定然是有人推波助瀾。


    難不成是那些大戶?


    還有王申的事兒,這寫戲文的人是如何知道的。


    就在和珅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這些人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和大人,縣尊大人。”


    來著是一個穿著皂衣的小吏,躬身道:“鄭諶鄭老爺、周令周員外、高守儒高老爺……”


    小吏一連報出一串人名,最後道:“這些老爺都來求見和大人。”


    和珅先是一怔,隨即笑著道:“好,請他們都進來。”


    滎陽、汴州的大戶們,自然也不都是豬油蒙了心之輩。


    有些人覬覦著憑空多出來的那上百萬畝良田,但也有人能看清楚情況,這些人或者是覺得鬥不過和珅、嚴嵩等人,又或者是對他們來說,有些東西要比田產更具價值……


    因此,這次還是有不少大戶支持和珅,並且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


    “鄭老,高老……都是稀客啊!”和珅雖然心裏想著戲曲的事兒,但麵上還是笑眯眯地請這些穿錦披秀的鄉紳大戶們坐下。


    “和大人,您聽了那個戲沒有?”


    高守儒是個六七十的老者,骨架很大,穿著一身火紅色的鬆錦長袍,上來就急急忙忙地開始問。


    “這個……”


    和珅沒想到上來就被問了這麽尷尬的事:“這個……本官略知一二……”


    “和大人,我們也沒想到竟會排了這麽一出戲。”


    鄭諶見了他的尷尬,急忙接過話題道:“還望和大人能不計較此事,繼續同嚴相精誠合作。”


    “嚴相?”


    和珅端著茶盞的小胖手突然滯住,僵硬地抬起脖子:“什麽嚴相?怎麽迴事兒?”


    “這……”一幹士紳大戶也都愣住了。


    合著您還不知道呢?


    大家紛紛轉過頭,望著坐在首位的鄭諶,目中還帶著幾分埋怨。


    叫你急急火火地過來,合著人家和大人都不知道這事!


    鄭諶老臉上也帶著幾分尷尬,強笑著道:“以和大人的睿智,現在不知道,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他又望向一邊:“老高,你不是還帶了戲文嗎?快給和大人看看。”


    “好。”高守儒也不含糊,直接從袖子中掏出一遝紙遞給和珅。


    和珅接過來,麵無表情地翻看起來,腦門子上的青筋直突突。


    什麽無惡不作的大貪官王申,什麽為民請命,兩袖清風的嚴宰相……


    嚴宰相……


    和珅氣的牙根癢癢,看到這三個字眼,他焉能想不出這是何人?


    除了嚴嵩那個缺德冒壞水的老王八蛋,定然沒人敢做這種事兒!


    “這戲文是不是從北岸傳過來的?”和珅氣結,一把將這遝戲文拍在桌子上。


    鄭諶急忙解釋道:“和大人,此事可能也有些誤會。”


    其他士紳大戶也七嘴八舌地勸道:“是啊和大人,如今外敵當前,咱們萬萬不該內鬥了。”


    “和大人,您與嚴相都是真心為民做事的人,都是大清官,其實沒必要在乎這些虛名。”


    “對啊和大人,萬一耽擱了修堤的事兒,那可就麻煩了,咱們還是先應付修堤糧食的事兒吧……”


    這些支持和珅的大戶都擔心,萬一和珅與嚴嵩杠起來了,耽擱了修堤怎麽辦?


    那他們之前的投資豈不是都打了水漂?


    和珅自然明白這些人的顧慮,他灑然一笑:“諸位放心,本官自然不是嚴嵩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本官是分得清輕重緩急滴!”


    眾多鄉紳紛紛鬆了口氣。


    但和珅緊接著又道:“但本官也不能總看著嚴嵩如此抹黑本官吧?”


    鄭諶首先會意過來,急忙拍著胸脯保證道:“和大人放心,日後這戲文定在南岸唱不出來了!”


    其他鄉紳也紛紛會意,急忙作出各種保證,定然不會再讓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抹黑和大人的名聲。


    但是北岸他們就管不了了。


    說完這些後,剩下的眾多鄉紳們這才語氣一轉,說起了修堤的正事兒。


    “近些日子諸事不順啊!”


    周令搖著頭感慨道:“先是老萬頭差點被那些人說動了,這幾天他們又嚷嚷著,說什麽自家糧食也緊張,都讓大家夥不要再借糧食了……”


    老萬頭指的是鄉紳萬同,此人是修堤過程中極為重要的一個人。


    蓋因修堤的石料都是民夫們從周山上鑿取的,而這周山……就是萬同家的地界。


    “不錯,還好咱們發現的早,沒讓那些孫子們得逞!”


    高守儒憤憤地道:“你說修好了大堤,以後還不是世世代代都受好處?”


    “這些王八蛋裏鑽出來的賊廝非要上躥下跳,到處使壞,當真是一灘老鼠屎!”


    和珅哈哈笑了兩聲,接著道:“無妨。”


    “隻要咱們密守八方,這些人尋不到機會!”


    “這些不借糧食的人,本官都已記下了名字,待日後大堤成了,他們的名字依舊要刻在堤上。”


    眾多鄉紳大戶直接愣住了,這是什麽意思。


    你和大人莫不是天底下頭一號大善人?


    和珅卻微微一笑:“隻不過前麵還要加上幾個字‘曾借糧後反悔者’。”


    大戶們一怔,隨即當即爆笑開來,堂中一時充滿了歡快了氣息。


    鄭諶忍不住笑著豎起了大拇指,道:“和大人,高,實在太高了!”


    和珅笑眯眯地望著鄉紳們:“到時候大堤上借糧的名字更少,反倒多出這麽些反悔的人來,豈不是更顯得諸位仁義?”


    眾人一聽,似乎也是這麽迴事兒。


    有些東西,靠的就是對比。


    有了那些背信棄義、臨陣反悔的人對比,豈不是顯得他們這些自始而終的人更加可靠??


    鄉紳們紛紛歡喜起來。


    但鄭諶卻有幾分憂慮:“和大人,如此一來,糧食會不會不夠了?”


    這話一出,眾人又都靜了下來,隨即後堂中像是炸了鍋一般,又討論了開。


    “和大人,漕糧最起碼也要明年開春,運河化凍才能運過來,要是那些人都退了,就憑咱們的糧食,還能撐住嗎?”


    “是啊和大人,我看好些人都被他們說的動了心思,看這架勢都是要不再借糧食了……”


    大堤上刻字的前提是,能把大堤修好了。


    但要是連大堤都修不成,那這些都是白瞎。


    若李乾在這,定會感慨局勢驚險。


    和胖子鼓搗出來的這個借糧,其實和他前世的股份製公司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借出糧食的眾多鄉紳大戶,則相當於一個個小股東。


    一個兩個往外拋股還好,最怕的是很多人都往外拋,還煽動著別人往外拋。


    這要是引起了恐慌,很可能就如雪崩一般,令所有股東都往外拋,到最後一發而不可收拾!


    股東們還顧忌著拋售可能會引起股價暴跌,非常小心地拋。


    可如今借糧的大戶們可不會有這種顧忌,糧食一直都在他們自己手裏,一個說不借,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後續損失!


    頂多是已經投進去的沉沒成本而已,但若是有了撤出去的念頭,隻會盡快撤資,越是猶豫、虧的就越多。


    和珅和一幹大戶們可能不懂這裏麵的門門道道,但他們也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


    若是市麵上一時都是不借糧的風聲,就算原本那些人想繼續往外借,都得考慮考慮了。


    和珅皺眉沉思了片刻,不管怎麽說,借不借糧食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兒,他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去強迫。


    “諸位不用慌。”


    他首先安穩了一下在場眾人的情緒,這些都是基本盤,是絕對不能丟的,要是他們都跑了,那這大堤可就真的沒法修了。


    “就算糧食不夠了,最壞也不過是個停工,大不了就等明年朝廷的漕糧運過來再修。”


    “大堤是不可能修不成的!”


    眾多鄉紳一聽,這才意識到問題。


    最壞不過耽擱半年時間而已,似乎真的不用慌。


    和珅望著他們的表情,又笑著道:“要是有人來說不再借糧,痛痛快快地應下就行,不用再多勸。”


    “尋本官來借糧食的人多了去了,還差他們幾個不成?”


    眾多鄉紳迴想著那天踴躍報名的情況,那麽多人都想來借糧,自己等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名額,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他們方才的話,也存了一些要試探和珅態度的意思。


    此刻迴過神後,一個個地反倒勸起和珅來:“和大人,其實現在就差不多了。”


    “是啊和大人,他們退就退,咱們這些人借的糧就夠了,根本用不著再加別人了!”


    “和大人,此言極是,要是和大人怕耽擱了工期,大不了咱們再加一點嘛……”


    和珅知道他們的心思,便笑著道:“不管如何,諸位的好意本官心領了。”


    說的雖然好聽,但隻有他自己心裏知道,現在大概是借不到什麽糧食了。


    雖然當初有許多人都上杆子地求著他和大人借糧食,可今時不同往日了。


    那些撈不著便宜,犯紅眼病的大戶還是占了多數,在他們共同鼓噪之下,肯再借糧食的人恐怕已經不多了。


    要是借不到糧食,那就算朝廷的漕糧過來,也不見得能修好這條大堤……


    對於這條堤壩,和大人另有想法。


    隻不過心中的憂慮不能為外人道也。


    大戶們又寒暄了一陣之後,這才紛紛告辭,隻剩鄭諶留在這裏。


    “和大人好手段。”


    鄭諶嗬嗬地笑著:“隻要不攔著他們,那些本來要退出、不借糧食的,恐怕都要再遲疑一番了。”


    和珅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不過是小手段而已,不想借糧的,早晚還是會退。”


    “不錯。”


    鄭諶點點頭:“但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人,終究還是隻能做這種小事兒來妨礙你。”


    他笑眯眯地望著和珅:“和大人與嚴相有聖眷在身,那些人往常的招數一下子都不管用了。”


    “您看著吧,這些人定然是鬥不過咱們的。”


    和珅對他話裏的意思門兒清。


    這些大戶們整治地方上的流官,自然是有絕招的。


    一般來說,地方的流官都是三年一任,幹滿三年看吏部和朝廷的考評。


    但這年頭能安安穩穩幹滿三年的官卻不怎麽多。


    要麽是上麵出了問題,要麽就是下麵出了問題。


    而鄉紳大戶們最擅長的,就是在人下麵找問題。


    若是來了個不知道配合,處處作對的地方官,大戶們自然有辦法讓他痛快滾蛋。


    地方官剛到任,不熟悉一地政務,很容易犯出各種錯誤。


    而大戶們就能抓住這一點,給地方官設個坑,引他犯個大錯。


    到時候就算他們在朝中的人不出手,犯了錯的官員輕則被調離,重則直接就是貶官的下場。


    而大戶們自然可以等到下一個地方官再來上任,隨後慢慢的調教……


    隻有極少數或者後台硬,或者經驗老辣的地方官,才能避開這一劫。


    但在相處過程中,仍然少不了要受他們的氣。


    想想便知道,連和珅、嚴嵩這等在朝中唿風喚雨的官員,這些猖獗的大戶都敢上眼藥,更何況下麵的地方官呢?


    若是這次來的是什麽普通欽差,最後定然也抵不過大戶們的折騰。


    但這次來的兩位一個是宰相,一個管著吏部,本身就是能做別人後台的人,大戶們再想故技重施,就是難上加難了。


    如今這兩位的頭上隻有皇帝陛下,要想把他們弄走,隻有讓皇帝改主意才行。


    隻是,這真的可能嗎?


    “陛下……”


    和珅本來還有幾分憂心,可想著想著,突然搖頭笑出了聲:“也是,有陛下在京中照應,想來是不會有事的。”


    鄭諶一開始也就是隨口一說,表示敬重,可沒想到和珅竟然一副放心的樣子,心中不由更加好奇起來。


    “和大人,那些人下麵可是有不少人都在朝裏有交情的,更是有人與不少武官交好。”


    “難不成陛下真能應付了那些人?”


    “陛下自然有辦法。”


    和珅不想和他多說這個,笑眯眯地轉移開話題:“南岸這邊有沒有什麽會寫戲文的人?鄭老可否幫忙搜羅一番,都請到這裏來?”


    鄭諶眉頭一跳,心中突然多了些不好的聯想:“和大人,您要做什麽?”


    和珅笑眯眯地道:“他嚴嵩能寫戲文編排本官,本官自然也能讓人寫戲文編排他。”


    “這……”鄭諶有些口幹舌燥地望著他。


    和珅卻說的眉飛色舞,似乎方才談話的時候,就一直在心中構思腹稿了。


    “就寫一鹽商,名為山高!”


    鹽商名為山高……這踏馬不就是嚴嵩嗎?


    鄭諶腦門子突突地跳,隻覺得有些生疼。


    和珅接著神采飛揚地道:“此人仗著認了一個叫嚴高山的大官做義父,所以為非作歹,欺行霸市,逼著百姓買他的貴鹽,連轉運司的官員都敢打,飛揚跋扈,橫行一世!”


    “嚴高山……”鄭諶眼前一黑。


    和珅越說越高興:“但天下人心中是有公義在,鹽運司有一年輕的小官,名為申禾,生的頗為俊俏,朗目疏眉,一表人才,一身正氣,不滿鹽商山高之惡行,與其鬥智鬥勇……”


    和大人唾沫星子橫飛,一連說了一大通。


    鄭諶在一旁聽得眼神都直了,心說嚴相隻是排練了一出戲,您老這架勢是要整一個長篇連續劇啊?


    “擊敗一個個嚴黨的官員,申禾的官越做越大,最終貪官嚴高山不得不服軟……”


    和珅還在裏麵加上了打怪升級的要素,使得故事更加精彩。


    隻是他說完了自己的鴻篇大作,卻見鄭諶兩眼發直,顯然像是什麽也沒聽進去。


    和珅心中暗暗歎可惜,但還是笑著道:“鄭老手眼通天,這尋人寫戲本的事兒就擺脫你了。”


    鄭諶打了個激靈,急忙迴過神來:“和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盡快給你找來。”


    “好。”


    和珅一拍大腿:“最好是一天就寫出來,再一天就排練好,再一天,就直接能到處唱了!”


    鄭諶心說要不你還是宰了我吧?


    “在下必定盡力而為。”他幹笑著迴道。


    鄭家的實力當然不是蓋的,他們自己家裏就養著許多這種寫戲文的酸秀才、唱戲的戲班子,如今和珅有要求,自然要加快趕製。


    在一眾老手、熟手的操持下,戲班子很快就排出了日程,趕往南北各縣。


    而且和珅還自掏腰包支持這些戲班子,讓他們不必為了賺錢,去什麽勾欄瓦舍收門票,而是專門去人多的地方表演。


    比如說什麽修大壩的工地上,人多的鬧市中……


    不得不說,敞亮的和大人在某些方麵確實要優於摳摳索索的嚴嵩,這戲班子傳消息的速度更是飛快,黃河兩岸的百姓很快都知道了這出戲。


    並且由於和珅的大方,這戲的傳播力度還要廣於嚴嵩的戲,受到諸多百姓的歡迎。


    一時間,鹽商山高和大奸臣嚴高山的名字臭不可聞。


    得知消息的嚴嵩自然大罵和珅奸詐無恥,很快就在北岸禁掉了這場大型連續劇。


    但這消息卻是停不下來的,而且還在一路外傳。


    京城,紫微殿。


    李乾在政事堂中,望著關於和珅、嚴嵩二人所作所為的奏報,卻是大受啟發。


    近些日子京中的謠言愈演愈烈,甚囂塵上。


    李乾忍不住讓下麵的抓了不少這種造謠的人,但都被刑部以“妄言君上,不敢入耳”之類的爛大街借口拖了起來。


    不管如何,就是不審。


    但今日見了嚴嵩與和珅的手段,卻是讓李乾眼睛一亮,一下子受到了啟發。


    他們能用輿論來抹黑他這個皇帝,難道李乾就不能利用輿論了嗎?


    驀然,李乾想到了報紙這一大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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