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城、中牟兩縣的鄉紳地主都要去尋和珅和大人,但高山縣那邊很快就放出了話來。


    和大人不會在高山縣久留,會盡快趕往另外兩縣,視察災情。


    兩縣的人這才稍稍安穩下來,隻等著和大人來了後,立刻就惡狠狠地撲上去……給他送糧食。


    一條黃河百丈寬,這邊的消息一夜也傳到了黃河北岸。


    嚴嵩聽了佟秋風的稟報,眉頭微微皺起。


    別人不知道和珅為啥急唿唿地修堤,他還不知道嗎?


    定然是為了要爭先一頭,盡快把這賑災的差事辦好。


    本來嚴嵩是沒多少心思與和珅等這個頭名的,隻是有了那次陛辭,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也想要陛下的那個不翻舊賬的許諾!


    嚴嵩沉吟了片刻,起身踱了幾步,思索著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嚴相可不覺得這是和珅的主意,他就不能用了。


    隻要好用,你的就是我的!


    一旁侍立著的佟秋風眼巴巴地看著他,有心想試探一下嚴相的態度,可又有幾分畏縮。


    沒錯,今日他也是帶著任務過來的。


    消息昨夜就傳了迴來,武陟縣的鄉紳地主們當時就坐不住了。


    憑什麽他們南邊能有石頭堤,我們北邊就不能有?


    不就是借點糧食嗎?誰拿不出來啊?


    隻不過嚴嵩卻不是和珅,有了昨日那場歡迎大會,鄉紳們都以為嚴相是個兩袖清風,鐵麵無私的人了,根本就不敢跑過來和他談這種條件。


    是以,他們都一氣兒跑到了佟秋風那,哭訴著請求老父母也幫他們謀來這個福利。


    大堤上刻名字,獨門牌坊是名,而有了石頭大堤,數百年不再遭水災,那就是實實在在的利了!


    名利雙收,誰不想要才是腦子有問題。


    佟秋風表麵上是拗不過他們,十分為難地答應下來,要替鄉紳們去求求嚴相,獲得了鄉紳們的感激。


    另一邊心裏美滋滋的,願意的不行。


    這石頭大堤立在那裏,可是實實在在、響當當的政績啊,若是真能修出來,比他佟秋風站的年頭都要久的久!


    雖說這東西是嚴相牽頭的,可隻要開始修,又怎能繞過他這個武陟縣的父母官呢?


    就算他的任期內修不完,他佟秋風也算是大堤的發起人之一了。


    聽聽,與嚴相一同發起了武陟縣石頭大堤,這名頭多響亮?多有派頭兒??


    日後在官場上混,誰見了他都得先有三分敬意!


    而且放在眼下,這修堤還是和嚴相名正言順,多打交道的借口!


    隻有讓嚴相記住他佟秋風,日後這官運才能亨通……


    見嚴嵩皺眉久久不言,佟秋風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嚴相,您看看咱們武陟縣能不能也修一道石頭大堤?”


    “縣裏的鄉親們苦黃河水患久矣,如今嚴相過來了,正是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時候啊!”


    嚴嵩沉吟了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可以。”


    “不過此事急不得,待老夫傳信京師,請工部的人來勘察地貌,先定下要怎樣修,才是正理。”


    佟秋風大喜:“嚴相深謀遠慮,如此百年大計,必然要好好籌謀一番才是!”


    “不過現在縣裏的鄉親們都等急了,是不是要下官先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讓他們籌集糧食?”


    嚴嵩瞥了他一眼:“籌糧的事慢慢來就好。”


    “和珅身負皇命,才著急前往中牟。”


    “本相沒那麽多顧慮,先把武陟縣的事定下來,再去另外幾個郡縣。”


    那點小心思被看穿,佟秋風躬身訕笑道:“是,嚴相,下官明白了。”


    ……


    京城,大乾皇宮。


    今天的李乾早早便從床上爬起來了,連飯都沒吃,就跟著魏忠賢在皇宮裏左拐右拐,來到了一處他叫不上名字的宮門前。


    “陛下,咱們就從這出門,呂布就在門外等著呢。”


    “好!”


    李乾抻了抻身上的青褂,對這種感覺頗為新奇。


    今天的老太監也是一身簡便的麻灰色直裰,頭上帶著一隻棕色方巾,看起來頗不顯眼。


    他領著李乾和幾個小宦官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了宮,守門的羽林衛見了老太監之後,果然對這一行人視而不見。


    李乾也沒露出什麽異樣之色,一行人一直走出宮門,遠處隱隱有喧嘩熱鬧的動靜傳來。


    出了宮門,李乾頓住腳步,眼前一條寬闊平靜的護城河奔流而過,漢白玉的石橋飛拱其上,兩岸錯落的綠柳絲絛輕搖,帶來拂麵清風。


    再往遠處望去,則可見來來往往的行人,推著小車的貨郎,連綿錯落的坊市,林立而起的樓閣……充滿了人世間的煙火氣。


    李乾又跺了跺腳下的青石板地麵,這才感覺到一股腳踏實地的感覺。


    就在他出神的時候,老太監後退幾步,小聲幫李乾指了指右邊:“陛下,就在這邊。”


    隨後他又順著老太監指的方向望過去,看到遠處停著一頂兩抬的黑呢小轎,兩個轎夫,兩個護衛,還有穿著一身月白色湖綢夏袍,帶著黑色網巾的呂布,正在焦躁地走來走去。


    “好!”


    李乾加快腳步走過去,他對這次出宮之行更加期待了。


    呂布聽見動靜,遠遠望見一行人,尤其是人群中的李乾,登時大喜:“義……義父!”


    剛想大叫出聲來,又突然想起現在不是時候,急忙把話憋了迴去,差點咬到舌頭。


    “奉先。”


    虎背熊腰,須發茂盛的呂布套進儒雅的月白袍子裏,這副充滿反差打扮差點讓李乾笑出聲來。


    來到轎子旁,老太監還有幾分忐忑道:“陛下,宮裏條件不比宮外,隻能先委屈委屈您,坐這種兩抬的小轎了。”


    “無妨。”


    李乾望著遠處的熱鬧情形,擺了擺手:“朕其實是想自己走過去,順便也見識見識京城裏的坊市,再好好買些吃食……”


    出都出來了,必須得逛個痛快!


    李乾覺得自己不能虧待了這次出宮的機會,他早就在心裏做好了計劃,此刻笑嗬嗬地道:“不都是說東貴西富嗎?”


    “朕要先去東市看看究竟是怎麽個貴法兒、再看看秦相、蔡卿家他們那些大官的住處、再去西市看看波斯商人、他們帶來的新鮮貨物、還有胡姬……”


    李乾一樣樣地數著自己的目的,一旁的老太監和呂布卻已經呆住了。


    迴過神後,老太監急忙道:“陛下,您要去的地方太多,坐轎子走一天都不見得能逛完,更何況是您走著去呢?”


    呂布這次竟也和老太監站到了同一立場上,訕笑著勸道:“是啊義父,這大熱天兒的,在外麵走一會就是一身汗,一會連胃口都沒了,逛一會兒就沒心思了。”


    李乾一聽,覺得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行,那就依你們的吧!大伴,先去東市!”


    “陛下請放心。”


    老太監抹了把汗:“肯定很熱鬧。”


    所謂的兩抬小轎,其實比抬輿大不了多少,裏麵的空間更是十分逼仄。


    所幸現在還是早上,天不熱。


    等中午大太陽高照的時候,坐在這樣的黑呢小轎裏才是真正的折騰人。


    不過李乾也沒要求太多,他這次出宮,本來就是低調行事的。


    如今這也算微服私訪了吧?


    不過似乎還少了點儀式感……到底是什麽呢?


    李乾琢磨了片刻,突然對轎子外試探地喊道:“老魏!”


    魏忠賢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啃泥,爬起來後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忐忑地望著轎子裏:“陛下?”


    “您是在叫奴婢嗎?”


    “那是當然。”


    李乾倚在轎廂裏,望著晃晃悠悠的轎簾,理所應當地道:“咱們出了宮,總不能再叫什麽陛下、大伴了吧?要不然被人聽到,豈不是直接露了餡?”


    老太監腳步一滯,似乎說的很有道理。


    “陛下深謀遠慮,奴婢竟然沒想到這一點,還是陛下周全啊!”


    老太監緊跟在轎子旁,諂笑著對轎窗道:“陛下,叫老魏不如叫小魏,您就叫奴婢小魏好了。”


    呂布在一旁鄙夷地望著老太監這副模樣,心中自然而然冒出了一個四字成語:奴顏婢膝。


    這個詞似乎就是為這老閹狗而造的,好生不要臉啊!


    李乾在轎子裏也是一陣無言:“都說了不要叫陛下,奴婢的!”


    “你就叫朕……叫我老爺吧!”


    李乾開始找到了一絲角色扮演……不,微服私訪的儀式感和快感,眼睛發亮地道:“今兒個我就是李府的老爺,你就是我的大管家!魏大管家!”


    老太監無力反抗,隻得乖乖享受起來:“是,陛下……老爺!”


    李乾繼續笑著道:“奉先,朕還是繼續叫你奉先吧!”


    呂布一怔,急忙換上笑容,快走幾步湊到轎子旁:“義父,奉先也太不親近了,要不您還是叫我小布吧?”


    老太監鄙夷地望了他一眼,此人好生諂媚,當真毫無底線!


    小布……


    李乾嘴角抽了抽:“還是奉先吧,親不親近不在稱唿。”


    呂布笑嗬嗬地當即應下:“是,義父,那布就是李府李老爺的義子了。”


    李乾剛想直接答應,話到嘴邊又突然停住:“對了!奉先,京城裏認識你的人是不是很多?”


    呂布臉上笑容一僵:“這個……義父……”


    “應當有很多人都知道你是朕的義子吧?若你在外麵一叫,豈不是露了餡?”李乾皺著眉頭。


    呂布怕被扔下,急忙辯解道:“義父放心,今日出行絕對露不了餡!”


    李乾一怔:“為什麽露不了餡?”


    呂布剛想解釋,就感覺到身側傳來老太監惡狠狠的眼神,急忙把話憋了迴去。


    他急中生智,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一會兒到了地方,布就喬裝打扮一下,保準不會讓人認出來。”


    李乾皺眉想了片刻,還是道:“不用打扮了,看著怪別扭的。”


    “你還是也叫我老爺吧!”


    “你呂布,就是李府新任的武功教頭,幫本老爺訓練家仆,如此一來,即便被人認出來,也能說得過去。”


    呂布一怔,表情有些古怪:“是,義父老爺,不過請問老爺……”


    他悄摸悄地瞥了一眼老太監:“布這個武功教頭能訓練所有家仆嗎?包不包括您的大管家?”


    老太監聽出了話裏的意思,登時大怒。


    我踏馬還沒想著管你呢,你倒要先管起我來了!


    “陛下……老爺,要管人也是咱這個管家管著教頭是吧?”


    老太監委委屈屈地湊到轎子旁:“哪有教頭反過來操練管家的?”


    “怎麽就不行?”


    呂布義正辭嚴地道:“你是管家,是老爺身邊的親近人,自然也得會點武藝,方便遇事保護老爺了!”


    “我本來就會武藝!”老太監梗著脖子怒道。


    “那也不夠!”


    呂布抬起胳膊,秀了秀月白色袍子下麵的肌肉,強調道:“保護老爺,自然是越強越好……”


    李乾坐在轎子裏,無語地扶住了額頭。


    這兩個奇葩隻要湊到一塊,說幾句話就能吵起來……


    黑呢小轎晃晃悠悠,走過鬧市區,李乾似乎都聽到了外麵傳來的吆喝聲,馬蹄噠噠聲,隔著轎簾聞到街上買的吃食香味……


    有好幾次他都想掀開轎簾下去走走,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不過老太監和呂布也沒讓他多等,又走了一會兒,小轎便在一處街口停了下來。


    轎子向前一傾,李乾掀開轎簾,從裏麵走了出來。


    老太監果真沒撒謊,眼前是一條極其熱鬧的大街,市肆林立、掛滿各行各業的招牌幌子,行人如織,販夫走卒,男男女女往來如雲,非常繁華。


    李乾當即來了興趣,喊上老太監和呂布就往前走。


    “老爺,咱們今兒個早上去吃什麽?”老太監笑著緊跟在李乾身後,對大管家這個角色適應的很快,他本來就是大管家。


    “吃什麽……”


    李乾打量著大街上叫賣的、擺攤的,各式各樣的吃食,早就看花了眼。


    有什麽米糕點心店,早點小攤,酒樓飯館,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吃,什麽肉包子、龍龕糍、羊頭簽、香辣罐肺、沙糖冰雪冷丸子、雞頭穰……


    說實話,在皇宮裏也不是吃不到美食,隻是那些東西都是廚子精心炮製的,過於精致匠氣,反而缺少了一種煙火味。


    隻有在這種鬧市上吃到的東西,才是最接地氣兒的!


    李乾左看右看,最終選定了一家早餐攤:“就吃那個吧!”


    老太監和呂布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那是一家粗布棚子下,賣涼麵的小攤。


    “走!”


    李乾興衝衝地走了兩步,突然又轉迴頭望著老太監:“對了,老魏,我可沒帶錢,今天的花銷可得你付賬。”


    “老爺您放心。”


    魏忠賢笑嗬嗬地跟上來:“都由老奴來辦就好!”


    幾人來到麵攤前,老太監快走幾步用袖子幫李乾拂了拂長條板凳上的塵土,這才笑著請他坐下。


    “這位客官,您要吃什麽?”


    麵攤的小二跑過來笑著問道,一雙帶著油光的手不斷在圍裙上攥著,看起來頗為緊張。


    李乾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小二的著裝,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又向後麵打量著店家那兩口冒著騰騰白氣的大鍋:“你們家有什麽麵?”


    店小二攥了攥圍裙,咽了下口水,笑著介紹道:“客官,咱們這兒的麵可多了去了,您想吃什麽的,就澆上什麽鹵子。”


    他指著後方的幾個盆道:“不過咱們這兒最好吃的招牌麵還是涼麵,您要不嚐嚐?”


    李乾向後打量了一眼正在案板上啪啪摔麵的攤老板,這才點點頭:“好,就吃涼麵!”


    “你們倆呢?”


    “咱和老爺一樣!”


    “布也吃涼麵!”


    呂布和老太監立刻點了菜。


    “好嘞!”


    店小二笑嗬嗬地應下,不一會兒就端迴三碗麵,放到三人的矮腳方桌上。


    香氣撲鼻而來,淡黃色的筋道麵條上蓋著胡麻醬,還有切成細絲的胡瓜條……就是芝麻醬和黃瓜絲,還有帶著大肉丁的黑色肉醬,豇豆炒雞蛋……最後上麵還澆上了半勺香醋,半勺花椒水,點上了幾滴香油。


    李乾看得食指大動,也顧不得再管別的,隨意拌了拌就要開吃。


    隻是老太監又突然攔住了他,悄悄地湊過來:“老爺,試毒。”


    李乾一滯,僵著脖子轉頭望著他:“這也要試?”


    老太監訕笑著道:“老爺,畢竟是出門在外,小心,小心為上!”


    李乾無言,看著老太監從自己碗裏挑了一筷子麵條進他碗裏,又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根銀針戳了戳,最後嚐了一口,這才點點頭。


    “老爺,能吃了!”


    李乾沒等他,早就開始動筷子,這麵條放一會兒就不好吃了!


    三人吃飽了之後,就在這大街上逛了起來。


    李乾從人群中穿行,一會兒走到這個布店裏看看,一會兒又對那個當鋪來了興趣,一會兒又去看看雜貨店,興致高得很。


    逛累了之後,三人又坐在街邊的茶攤上,叫了一壺涼茶歇息起來。


    “不愧是東市啊!”


    李乾感慨著道:“百家百行居然都有,當真是讓朕大開眼界!”


    老太監用帕子抹著汗,不斷點頭:“陛下您喜歡就好。”


    “就是這東市有點小啊!咱們逛了這麽一會兒就到頭了,而且我也沒看出這地方貴在哪來?”


    李乾有些納悶:“難不成那些達官貴人平日裏都來這兒買東西?”


    老太監的笑臉一僵,急忙解釋道:“老爺,老奴特地挑了個比較偏僻的地兒。”


    “要是真去東市裏最熱鬧的地方,萬一撞見熟人,豈不是要被認出來?”


    “也是……”


    李乾輕輕點頭,眉頭微微蹙起,打量著人來人往的大街。


    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這個東市有點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具體是哪不對勁兒……


    呂布給他續上一杯涼茶,老太監看李乾這副樣子,急忙勸道:“老爺,反正今天也玩的差不多了,要不咱們還是迴宮……迴府吧?”


    此刻已經是正午頭兒了,再逛下去也隻能是自討苦吃。


    李乾又打量了四周一眼:“我還沒去看秦相他們的宅子呢。”


    老太監大汗,呂布也開口勸道:“老爺,咱們隻能再外邊看,又不能進去看,隻能看到一堵牆!”


    “真沒啥好看的,老爺!”老太監也附和道:“秦相住的地方無非就是比普通官兒大了點。”


    李乾狐疑地打量著這兩人,不知道他們緊張個什麽勁兒。


    “那先迴去也好……”李乾輕輕點頭。


    兩人立刻大喜,不過還沒等他們高興完,李乾就接著道:“明天咱們再去西市逛逛,我得看看那些個西域商人。”


    兩人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老太監苦口婆心地勸道:“老爺,西域胡商都些是野蠻邊夷,不通禮儀教化,又醜陋如鬼,遍體生毛,實在沒什麽好看的。”


    呂布也點點頭,正色勸道:“除了那些胡姬的身段兒還算尚可……”


    說到一半就被老太監瞪了迴去。


    李乾眼睛一亮,態度登時更堅定了:“朕……我自然不是為了看胡姬,隻是想看看那些個波斯胡商,聽說那些人每次來京城都會帶一些個新鮮玩意兒。”


    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如今這個時空,大乾糾集了這麽多諸侯國,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那歐洲又是個什麽樣兒呢?難道情況和大乾這邊差不多?


    還是和自己上一世的時候一樣?


    李乾一口幹了瓷碗裏的涼茶,起身向街外走去:“就這麽說定了,明天再去西市。”


    兩人急忙起身跟上,老太監惡狠狠地瞪了呂布一眼,後者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如出來時一樣,老太監又帶著李乾從那個門迴了皇宮。


    換好衣服來到紫微殿,武媚娘和呂雉告訴他一個消息。


    “陛下,武陽郡監察禦史周子諒迴京了!”


    “周子諒?”


    李乾一愣:“就是那個去隴西暗查天火燒倉證據的那個禦史?魏征不是說他三五日才能迴來嗎?”


    呂雉輕輕歎了口氣,玉麵上神色複雜:“陛下,這大概是魏大人的計策。”


    “若昨日如實說出周禦史迴京的日期,必然有人會橫加阻撓,甚至會加害於他。如今周禦史提前迴京了,正好打那些人一個措手不及。”


    李乾也反應過來,眼睛一亮,點頭讚賞道:“魏卿家果真厲害!”


    “周子諒帶迴了天火造假的證據?”


    “這個倒是不清楚。”武媚娘輕輕搖了搖臻首:“不過,聽說禦史台已經派人去刑部了,應該是真的查出了些什麽東西。”


    李乾卻突然皺了皺眉:“有點早了……”


    兩女紛紛一怔:“什麽早了?陛下?”


    “若他三五日後帶著證據迴來,那時候高士廉大概已經出京,前往隴西了,蔡卞也去了刑部,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李乾起身在殿內踱了幾步:“可現在還沒徹底定下來,若宋昪被禦史們為難,蔡京他們難免要在高士廉之事上生些波折,以此要挾朕饒過宋昪……”


    他想了片刻,轉身望向老太監:“你讓人去告訴高士廉,讓他盡快安排好刑部事宜,抽出身來,最好明天後天就能走。”


    “也去吏部催一下,讓他們盡快把就任文書趕出來。”


    “是,陛下。”老太監領了命,美滋滋地就走了。


    要是明天就能走,怎麽也得來個陛辭吧?


    到時候就不用去西市了!


    其實不用李乾去催,秦檜早就已經關心起高士廉的調動了。


    原因無他,蔡卞是要去補高士廉的刑部郎中,隻有高士廉走了,他才能離推官之位,去刑部就任。


    如今距離周磊過堂隻剩四天時間,若這幾天不能盡快完成這兩人的調動,那到時候過堂還是得蔡卞這個推官來!


    那這一切不就白布置了嗎?


    是以,中書省早就擬好了這兩人的調動詔書,在吏部過了一夜也走完了流程,今日一大早便送到了兩人家裏。


    蔡卞的宅子就在蔡京府邸旁邊,青磚黑瓦的四進府邸,在正常官員中算得上是比較闊氣了,可與一旁占地連綿的蔡京府邸比起來就顯得灰頭土臉的,像一疙瘩小煤塊。


    接到就任詔書之後的蔡卞並沒有多驚喜,畢竟京兆伊王縉就是正三品的官,無論朝會還是廷議都能參與。


    昨日廷議結果一出,王縉就差人來告訴他了。


    “恭喜二叔,賀喜二叔高升!”


    蔡攸嬉皮笑臉地跑上來道喜:“二叔升遷之喜,不如賞兩塊喜糖,讓侄子我也沾點喜氣?”


    “沒有喜糖,賞你兩枚喜錢吧。”


    蔡卞隨手從袖子裏掏出兩文錢扔給他,蔡攸卻如獲至寶,美滋滋地收了起來。


    “二叔,我爹請您去家裏坐坐呢!”


    蔡卞麵上本來還帶著淡淡的微笑,可聽到這話後,臉直接拉下來了:“不去。”


    蔡攸急忙湊過來勸道:“二叔,您是刑部司官,我爹是堂官,哪有司官跟自家堂官過不去的?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更何況你們還是親兄弟!”


    在六部中,尚書、侍郎被稱為堂官,而郎中、員外郎則是司官。


    “就算您今兒個不去,改日去刑部上任的時候,總是要相見的吧?”


    蔡卞還是冷硬地搖了搖頭,轉身向堂屋走去。


    蔡攸見他這樣,麵上閃過一抹狐疑,快步跟了上去,試探著道:“二叔,小侄之前聽過一些傳言,不知是真是假。”


    “有人說,幾年前您被貶官兒,就是我爹暗中做的,這事兒……”


    蔡卞腳下一頓,接著向前走去:“大人的事兒,晚輩少打聽。”


    蔡攸麵上一怔:“那就是真的了?”


    蔡卞卻不理會他,繼續向前走。


    蔡攸望著他的背影,怔神片刻,也不再相勸,而是低著頭,轉身走出了“小蔡府”,向隔壁的“大蔡府”走迴去……


    蔡卞這邊接到了調令,隻是覺得平常。


    但另一邊的高士廉一接到調令,便急匆匆地出了門,踏上了前往皇城的路。


    馬車裏,高士廉一身青色官袍,打開車窗,怔怔地望著窗外京城裏繁華熟悉的景象,目中還帶著幾許迷茫。


    雖一直在渴望升官,可沒想到事情卻來的這麽突然。


    車輪嘎吱嘎吱地軋過皇城前的青石板,車夫提醒的提醒聲傳來:“老爺,到了。”


    高士廉走下馬車,定定地望了一眼這往來了無數年的高大紅色皇城,一時間心中竟生出了幾分莫名的不舍。


    一陣談笑聲從後方傳來,幾名身著青袍的官員有說有笑地越過他,從含光門的左掖門入了皇城。


    高士廉迴過神來,收拾好心情,踏步向前而去……


    “陛下,高士廉高郎中來了。”紫微殿政事堂裏,老太監進來稟報。


    “直接請他進來。”李乾放下手中朱筆,起身伸了個懶腰,武媚娘與呂雉則退到了側房。


    不一會兒,一身青色官袍的高士廉來到了政事堂,躬身拜道:“臣高士廉,參見陛下。”


    李乾打量著他這身裝束,笑著道:“起身,賜座。”


    “如今高卿家可是正四品的郡守了,該換下這身青袍了。”


    四品及以上官員的官袍是緋袍,繡雲雁補子,自然就和五品的不一樣了。


    高士廉剛坐下,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這身官服不對,又急忙起身拱手道:“臣來的匆忙,還沒來得及換。”


    望著他這副誠惶誠恐的樣,李乾眉頭微微皺了皺,又笑著感慨道:“匆忙好,匆忙點好啊!”


    “高卿家,其實朕也不想讓你如此匆忙,隻是朕擔心再拖下去恐生變故。”


    高士廉也坐迴小凳上,頗為認可地點點頭:“陛下,臣就在刑部,昨日禦史們哪來的那份證據已經在刑部引起了一番波瀾。”


    “現在有禦史們監察著,宋昪的事兒估計又要糾纏下去了。”


    李乾負手在殿中踱了幾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突然轉頭望向高士廉:“高卿家,輔機現在如何了?”


    高士廉怔了怔神,隨後迴道:“蒙陛下的關照,他如今任永壽縣的典史,臣看他做的還算得心應手。”


    李乾沉吟了片刻:“高卿家,朕有一個想法,不知你願不願意考慮。”


    高士廉神色一緊,剛要再起身,李乾就揮了揮手:“坐著說便可。”


    “朕想讓輔機也隨你去隴西。”


    “輔機?”


    高士廉一怔:“那他典史的差事……”


    “放下便可。”


    李乾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難道跟你這個舅舅郡守去了隴西,你還會虧待他不成?”


    “臣不是這個意思。”


    高士廉老臉一紅,急忙解釋道:“隻是這差事是陛下為他謀取的,乃是陛下的心意,若貿然拋棄便是對陛下不敬……”


    “沒有什麽敬不敬的。”


    李乾擺擺手,笑著道:“一個典史的差事而已,也算不得什麽。”


    “朕是看輔機有宰輔之才,不必在京城拘泥,想讓他隨你去隴西曆練一番,你可以迴去問問他的打算,若他願意舍得現在的典史職位,你去隴西上任的時候就帶著他。”


    實際上,這也是李乾考慮的不周的一個地方。


    當時他隻想著讓長孫無忌去拿了周磊迴永壽縣,一時卻忘了這樣做的影響。


    後來他複盤這件事的時候,才驀然醒悟。


    這種給頂頭上司整大活的人,還能在縣衙好好混下去嗎?


    就算別人知道他和上麵有關係,沒法搞他,但暗地裏定然也不會有好態度的。


    疏忽了不要緊,犯錯誰都會有,李乾從這件事裏也吸取了教訓,以後慮事定然也會更全麵一點。


    隻是作為直接受害人,還是要補償一下長孫無忌的。


    正好如今可以借著高士廉離京的機會,讓他同去隴西。


    “陛下放心,那小子一定願意的。”


    高士廉聽到李乾嘴裏的“宰輔之才”四個字,早就激動的不行了:“蒙陛下如此看重,要是他不願意去,臣就是綁也要把他綁去隴西!”


    “哈哈!”


    李乾輕聲笑了笑:“你也得征求他的意見不成?不要太強權嘛!”


    “若他願意去,到了隴西遇到什麽事兒,你要多與他說一說,讓他也幫你出出點子,多給他一點鍛煉的機會。”


    “是,陛下。”高士廉強壓下激動的心情,急忙應聲。


    “對了。”


    李乾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輔機是不是還打算去考加明年的小三關?”


    所謂小三關,是指科舉中的縣試、府試、院試,考過前兩關便是童生,考過院試便可錄取為生員,也就是所謂的秀才。


    一般情況下縣試是在年初二月份舉行,但若碰到特殊情況,縣內也可稍作延期,但要保證在四月府試之前放榜,讓被錄的考生得以參加府試。


    高士廉卻迴道:“陛下,待明年縣試之時,臣便讓他在隴西郡考吧。”


    由於有諸侯國的關係,大乾的科舉考試不限製考生籍貫,在各地按比例錄取考生。


    若必須要在原籍考,那諸侯國的考生們豈不是都沒法在朝廷境內科舉了?這對朝廷來說絕對無法接受。


    “好。”


    李乾微微點頭,望著高士廉笑著道:“不過以後的事兒誰又能說得準呢?到時候你可能已經不在隴西了。”


    “啊?”


    高士廉一臉愕然地抬起頭:“陛下……”


    “你要安安穩穩地把隴西的亂子平息下來,讓朝堂諸公看到你的能力,知道你是個可靠的人。”


    李乾語重心長地叮囑道:“不用什麽太亮眼的功績,也不要太劍走偏鋒,隻要足夠可靠就夠了。”


    高士廉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麽,激動的又要起身,但又被李乾按了迴去:“但你也不用太著急,心急則出錯,三個月之內把亂子平了就可以,事情要辦的安穩。”


    “是,陛下。”


    高士廉強壓著心中激動,應下來:“臣一定讓隴西盡快平定下來。”


    他接低頭著道:“昨日廷議結束後,大司寇還特地召見過臣,說了隴西的事。”


    大司寇便是刑部尚書的別稱,要不是李乾有點文化,還真聽不出來。


    “蔡京?”


    李乾既意外,也不意外:“他說了什麽?”


    高士廉想也不想便直接開口道:“大司寇說,臣這次去隴西,當務之急就是先把府兵們遣返,讓他們再迴去務農,趁此期間修繕府兵大營。”


    “他還說有他照應著,臣在隴西定然不會遇到麻煩,讓臣盡快把隴西穩定下來,不要再起波折了。”


    李乾眯著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這話裏威脅的意思很滿嘛,要是沒有他蔡京照應,在隴西豈不是事事不順。


    “你是刑部出身的人,在隴西大概不會遇到什麽麻煩。”


    李乾沉吟了片刻,還是對高士廉道:“你也不用主動去找蔡京那些黨羽的麻煩,挑起波折,你隻要記住誰和蔡京親近即可,後麵的事朕再安排。”


    “是,陛下。”高士廉當即應聲。


    李乾笑望著他:“至於如何解決常平倉的事,你可以迴去和輔機商量一下,但最好不要抱著向朝廷要錢糧的想法。”


    “就算是朕,也不見得能從嚴相手裏摳出銀子來。”


    高士廉臉色一苦,但還是堅定地應了下來。


    李乾也沒指望他能憑空變出糧食來,又笑著道:“也不用太緊張嘛,朕再告訴你個法子,不過用的時候可要謹慎。”


    高士廉一怔,急忙起身:“恭請陛下聖訓。”


    李乾對他附耳輕輕說了幾句,高士廉眼睛一亮,但又有幾分遲疑:“陛下,這能行嗎?”


    “到時候試試就知道了。”


    李乾笑著揮揮手:“行了,時間緊張,未免再生變故,今日朕也不留你用膳了,趕緊迴去準備吧!”


    “記得穿上你的緋袍,風風光光地去上任。”


    “謝陛下。”高士廉恭恭敬敬地一俯身,這才緩緩向殿外走去。


    李乾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歎了口氣。


    武媚娘與呂雉也從側間出來了,好奇問道:“陛下怎麽了?難道高郎中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


    李乾搖搖頭:“並非是什麽不好的地方,朕隻是想到了上次他在政事堂裏見朕的事。”


    他負手向桌案走去,神色複雜地道:“上次他見到朕,隻是很恭敬。”


    “可這次來見朕,恭敬之外卻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和忐忑了。”


    “二位愛妃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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