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陳家之後,一家人的心情都不錯。


    顧大河他們雖然來了京城,可人是來了,心卻像是浮萍一般,總是不大安穩。如今可好了,因為鋪子裏這筆額外的收入,一家人總算覺得一切都定下來了。若是日日都能有這樣的收入,那他們家住在京城裏,吃穿用度什麽的,也都不缺了。


    “還是邵哥兒的方子管用!”迴去的路上,陳金蓮還在絮絮叨叨地誇著自個兒的兒子,語氣無不驕傲。


    顧邵無奈道:“您怎麽不說是秀娘的手巧呢?”


    “手巧有什麽用,若是沒有你的方子,憑她的手再巧,也絕對弄不出這樣好吃的糖來。”陳金蓮如何也不願意承認是陳秀娘的功勞。


    顧邵搖了搖頭,他感覺這婆媳兩個,往後還有得鬧呢。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這個當兒子又當丈夫的,往後夾在中間還不得煩死?即便這些事情還沒有出現,可顧邵卻已經看出苗頭來了。


    “娘,你為什麽對秀娘……”顧邵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一點,“這般不滿?”


    李氏冷笑一聲:“那你倒是說說,她究竟有什麽地方能讓我滿意的?”


    “人家幫了咱們家這麽多!”在他準備混吃等死的時候,人家也沒嫌棄,還處處幫扶。要說以前顧邵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可如今再迴頭想想,陳家人對他們顧家,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


    陳金蓮不屑:“若是換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準能幫我們家更多。”


    “是啊。就像當初你以為的高姑娘一樣,一言不合,便在外頭抹黑我。若不是後來聖上讓我在宮宴上彈琴,那些個流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平息呢。”


    說起這個,陳金蓮也尷尬:“還提這個幹什麽呢,那位縣主,應該是少數。”


    “大戶人家養的姑娘,如何能沒有一點心高氣傲。若真在一塊兒,那該受委屈的就是咱們一家人了。”


    陳金蓮如何能不知道呢。


    經過這麽多事,她其實早已經認清現實了,也知道若真的娶了大戶人家的小姐,最後被瞧不起的,隻會是她這個鄉下出來的婆婆。但是,想明白是一迴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迴事了。之前她就對陳秀娘這個兒媳婦百般看不上,若因為那高縣主又對人家不一樣了,那就算別人不說,陳金蓮自個兒也會瞧不起自個兒的。


    陳金蓮的想法,顧邵並不知道。所以在見他娘又擺了臉色,且那臉色還明顯是對著秀娘的時候,顧邵再一次開始心煩了。


    煩得他一路上都沒再跟他娘說話。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怎麽說。


    他在這兒心煩,陳金蓮卻早已經忘記了這一遭,轉頭開始跟顧大河展望未來了。


    “如今有了這錢,總算是穩了。”


    “可不是麽。”


    “咱們往後可就是京城人士了,走出去都倍兒有麵子。”


    顧大河有點嘚瑟地反問:“最有麵子的難道不是狀元公他爹娘這稱唿?”


    “那倒也是。”陳金蓮想到當日在金壇縣,那時候他們多風光啊。別說一般的人家了,就連當地的官老爺對他們都客客氣氣的。隻是這風光的日子到了京城之後,便沒有再繼續了。


    狀元公這名頭,在金壇縣能風光一輩子,在京城可就隻能風光個把月。他們夫妻倆有心吹噓,無奈沒有聽他們吹啊。


    不過,提到金壇縣,他們倒是真想起了不少事兒:“也不知道大哥怎麽樣了。”


    這話是顧大河說的。他早就惦記著他大哥,這麽長時間沒見到,而且以後更不能常見,怎麽會不惦記?


    “邵哥兒也快成親了,是時候寫個信迴去,讓大哥他們進京了。”


    陳金蓮努了努嘴,卻也沒有說別的。他男人有多看重這大哥,陳金蓮又怎麽會不知道?


    顧大河仿佛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一樣,繼續道:“說來,咱們已經好久沒看到大哥了,這次他們過來,一定要讓他們多住一段時間。”


    “兩個侄子也該來京城見見世麵了!”


    陳金蓮翻了個白眼。


    住一段時間?住哪兒啊。他們家這宅子哪兒能住得了多少人呢,加上陳秀娘家的宅子或許勉強足夠。那房子,跟他們家的這個差不多大,看李氏跟陳秀娘住著,似乎也挺舒服的。


    ……等等,她怎麽忽然又想起了陳秀娘的房子?


    怕不是真的被李氏給弄壞了腦子吧。陳金蓮腦中閃過這一念頭,便突然不再說話了。今兒李氏跟她說的那些,好像還真挺有道理的。


    要不,她再多想想?


    第二日去了翰林院,顧邵再一次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存在。


    昨兒鋪子開張,翰林院的人大多過去光顧了,或是自個兒過去,或是派了家丁過去,更有別的官署裏頭的人,聽翰林院的人吹噓了一通,知道這糖連聖上都吃過了,心裏也生了些好奇,所以趁著熱鬧便過去了。


    湊熱鬧湊到一塊兒,便導致許多人去得晚了,直接沒有買到東西。


    顧邵他們屋子裏的,便有許多都是這種情況。雖然他們之前嚐過了,但是好東西誰也不嫌多啊。而且,這鋪子是他們同僚未婚妻開的,他們本著捧場的心思去的,本以為會高高興興地迴來,誰想到竟然會是空手而歸。


    一個子兒都沒買到。


    不高興的人自然是有的,所以這日顧邵進門之後,便有那些跳脫的圍住了他:“顧兄,你不厚道!”


    顧邵懵了一下,這人莫不是知道他跟係統吐槽他話多?不應該啊,這事兒他怎麽可能知道。


    顧邵有點虛,所以就沒有立馬說話,靜等下文。


    那人卻以為顧邵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錯,迴頭就讓你未婚妻多做一點,那麽些東西,還沒輪得到咱們就沒了,真是,白高興一場。”


    顧邵眨了眨眼睛,心裏頓時一送,原來是這樣啊,“這可不關我的事,我都不知道她每天能做多少。”


    “你就不能提醒一下?”


    顧邵微微一笑:“也不好讓她太辛苦。”


    眾人嘴角一抽,忽然覺得他們都被挑釁了。不就未婚妻麽,他們連老婆孩子都有了,還會羨慕人家未婚妻?


    被秀了一下後,他們也都知道顧邵的意思。人家擺明了不會因為他們為難自己的未婚妻,哪怕隻是多做兩斤糖都不肯。這可真是,沒得說的一位好同僚!


    失望歸失望,可大夥兒也沒有再逼著顧邵。逼得再狠,人家也不答應啊。有這個功夫,還不如讓家丁腳程趕快些,說不定下次還能賣上一些。


    各人掃興地迴到位子上坐著,因時間太早也沒啥事情做,所以迴去做了之後,還是在底下小聲地說著話。


    說得最多的還是那賣糖的鋪子。


    魯齊林一個人坐在前頭,同他關係還不錯的同僚來這兒處理一下公文,看到了那頭的動靜之後,也暫時放下了手頭的事。作為魯齊林的好友,他自然也沒有收到過顧邵的禮物。說不心癢癢是假的,可是再心癢癢,他也不好意思再找別人要啊。


    當下,他便小聲道:“聽他們這意思,這糖還真挺好吃的,要不下迴咱們也去買一點?”


    “買什麽買?”魯齊林臉色未變,“這種不知所謂的東西,做什麽還要理會。你越理會,他越容易蹬鼻子上臉!”


    “難道你就不好奇?”


    魯齊林笑了一聲,帶著點嘲諷:“我又不是閑著沒事,怎麽會好奇這個?”


    那人猶豫了一下,他也很想跟自己好友統一立場,但是,口舌之欲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小聲道:“那……那我先去買一些,若是好吃得話,再帶些給你嚐嚐。”


    “得了,我是絕對不會吃他的東西的。”魯齊林合上了公文,伸手遞給了好友,“東西弄好了,快走快走!在這兒杵著幹什麽,我看著都心煩。”


    對麵的人尷尬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走掉了。他沒想到,魯齊林對顧修撰的惡意都已經這麽大了。


    他離開之後,魯齊林朝著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人盯著他這兒,才借著翻書的動作,快速地剝開了糖衣。


    丟進嘴裏的瞬間,整個人都明媚了幾分,神清氣爽啊!


    吃了兩口,他又往邊上掃了一圈。好在,平日裏魯齊林積威甚重,旁人也不敢多看他。所以這小動作,也並沒有旁人發現。


    雖然買了糖,甚至也愛上了這一口,但這並不妨礙魯齊林對顧邵繼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魯齊林覺得自己是個最正直不過的人,他是絕對不會因為這點糖就對這阿諛諂媚的小人施以好臉色的!


    不過顧邵對他的臭臉已經習慣了,要是哪一日魯齊林對他笑嘻嘻,那才真是有病呢。


    不知不覺,三日便這樣過去了。三日過後,顧邵等一散值便立馬趕迴了家,換了一身像樣的行頭。


    衣裳是陳金蓮挑了好久才挑好的。


    這日畢竟不一樣,陳金蓮自然是希望兒子能穿得英俊得體,當然,她兒子就算穿粗布麻衣也是一樣的一表人才,但這不一樣。


    顧邵被他娘逼著換了一身又一身衣裳,哪一身看著都不錯,卻又好像哪一身都不是最好,所以換來換去,又換上了最開始的那一身。


    顧邵:“……”


    陳金蓮絲毫沒有察覺到兒子的不耐煩,隻一個勁兒道:“還是這身最好看,我就說麽,就這身最適合我們邵哥兒。”


    顧邵無奈道:“那您怎麽不一開始就說?”


    “不多換幾身,怎麽能知道哪一個是最好?”陳金蓮說著,還拍了兒子一下,“行了,你都耽誤了這麽久了,還不趕緊出發,再晚了可就遲了。”


    顧邵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頭。他耽誤這麽久是因為誰啊?


    顧家外頭,早已經停著一輛馬車。這車夫顧邵都已經看得眼熟了,掃一眼便知道是尚書府的。畢竟,除了尚書府也就沒有別人會來接他們家人了。


    一家人坐上馬車之後,便開始往尚書府奔去了。


    今日,正是顧邵認親的日子。


    尚書府那邊一早就準備好了,見著馬車停了下來,便立馬有人過來將顧邵一家人引到府裏。


    平日裏還算清幽的尚書府,今兒顯得格外的熱鬧。連來來往往的小廝丫鬟,臉上都掛著笑,還沒到上房,便聽到裏頭傳來一陣陣的說話聲。


    等到顧邵他們進去之後,便看到了滿屋子都是人。


    平日裏就喜歡熱鬧的胡老夫人,這會兒身邊都是人,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


    周圍一圈都是鄭家的親戚,隻是在眾人之中,還坐著李氏和陳秀娘。畢竟是尚書府和顧家的大事兒,作業顧家的姻親,陳家母女倆也沒有被拉下。今兒一大早,胡老夫人便差人將陳家母女接了過來。


    胡老夫人正在說話,被人提醒說有人過來了,抬眼一看卻是顧邵,瞬間叫她更為歡喜起來。


    “我們家邵哥兒來了,快,快到祖母這兒來!”


    鄭遠安瞥了母親一眼,沒有說話。


    顧邵對胡老夫人的熱情顯然有些招架不住,不過胡老夫人沉浸在自己的喜悅當中,並沒有注意到顧邵的局促。


    拉著顧邵的手,胡老夫人就跟家裏的親戚朋友介紹起來:“這是我家老二的學生,兩人相處極為投緣,不是父子,勝似父子。因我家老二膝下沒有子嗣,所以我才動了念頭,讓他將邵哥兒收為義子。”


    “前段時間已經合過八字五行了,剛好今兒又是個黃道吉日,所以才請了諸位親眷過來,想要讓諸位見證一二。”


    胡老夫人對鄭遠安有多看重,對顧邵便有多在意。今日認親過後,顧家便是他們尚書府過了明路的一門親了。


    喜宴早已經擺好。隻是在喜宴之前,還得行個拜禮。


    顧邵對這拜禮也算是熟悉了,畢竟之前拜先生的時候,似乎也差不多。


    鄭遠安坐在椅子上,受了顧邵的禮,又喝了茶,板正地坐好。


    他手上捏著胡老夫人特意準備的紅包,等著顧邵改口。


    顧邵遞完了茶,直起了身子,準備等著鄭先生叫他起來。


    兩人合懷心思,一時間誰也沒動。


    氣氛忽然開始不對起來,顧邵看著先生漸漸不對的眼神,忽然後背一涼。


    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對。


    係統急得想電他:“人家等著你叫爹呢,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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