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邵是被羅管家帶去廂房的。


    為顯鄭重,方才離開的時候,胡氏還讓自己兩個兒子也一道跟著去。鄭家的兩個兒子,說話的一直都是鄭嘉裕,旁邊的鄭嘉樹則一直默不吭聲。


    不過,即便說話的是鄭嘉裕,顧邵也沒有感覺到他有多喜歡說話。


    大概是性子跟鄭尚書一樣板直吧,氣勢是有了,親和力卻不足,顧邵總感覺他是在絞盡腦汁地找話來聊。至於旁邊的鄭嘉樹,顧邵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懂事聽話的公子哥呢,跟個小白兔似的,徹底打破了顧邵原來的固有印象。


    他之前總覺得,有錢人家的公子都像那位李家公子一樣。


    不曾想,那李家公子才是特例。


    被送去廂房之後,鄭嘉裕讓顧邵好生休息,又說了兩句客氣話之後方才帶著弟弟離開。


    傍晚用過飯之後,鄭遠安神清氣爽地走到了自家學生的廂房裏頭。


    兩邊的小廝剛想要上去通報,被鄭遠安一個手勢壓下去了。


    說到底,他就是嘴巴閑了,想要罵罵人。若是提醒顧邵了,一準又要裝作做樣地看書,到時候他還怎麽罵人?


    鄭遠安抱著要把顧邵罵醒的態度走進了屋子,四下裏一看——


    喲!竟然真的在看書。


    鄭遠安大為震驚:“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這小子,竟然也會主動做功課?”


    顧邵收迴了被電紅的爪子,微微一笑,一板一眼地迴道:“先生說笑了,學生畢竟是要考科舉的,怎麽能說懈怠就懈怠?”


    “早有這覺悟不就好了,省了多少事兒?”鄭先生撩開袍子坐在了桌子旁邊,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顧邵也不做題了,他壓根也不想做,都是係統逼他的。


    顧邵離開書案,悄悄溜到鄭先生跟前來,巴巴地看著他:“先生,您怎麽這麽晚到我這兒來啦?是不是……方才老夫人說了什麽話?”


    鄭先生點頭:“確實說了。”


    “說了什麽?”顧邵一臉緊張。


    他想著看方才胡老夫人對他的態度,似乎不是很討厭的樣子。但是,顧邵心裏還是挺好奇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鄭遠安淡淡地道:“沒怎麽說,就是在我跟前表揚了你幾句。”


    顧邵眼睛驟亮:“真的?”


    他就知道憑他的長相,怎麽可能不招人喜歡呢?


    鄭遠安迴得意味深長:“確實是真的。畢竟,蠢得這麽恰到好處的,能不招人喜歡嗎?”


    顧邵瞬間垮下臉。


    果然,不管什麽話,從鄭先生口中說出來,總是那麽叫人不高興。


    鄭遠安也懶得理會顧邵是怎麽想的,他今兒過來,就是為了交代一件事:“明兒一早你準備好,我帶你去青山書院。”


    “什麽青山書院?”顧邵狐疑地看著鄭遠安。


    鄭遠安嗤笑:“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竟然連京城的青山書院也不知道,說出來平白白讓人笑話。這青山書院,還是是太宗時朝廷親自出資辦的,如今已經將近百年了。聲名之高,無人不曉。”


    顧邵實誠地提醒了一句:“也不能這樣說,我不就不知道嗎?”


    “你還引以為傲不是?”鄭遠安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真不知道你那些書是不是讀到狗肚子裏麵去了!”


    顧邵被打得腦瓜一疼,再也不敢胡言亂語的頂撞了。


    鄭遠安這才接著道:“之前上京的時候,那吳舉人不是提到了一句麽,說是一位大儒要去青山書院講學呢,明兒帶你去聽得正是這位大儒的課。到時候你可得機靈著點,若是迴頭人家不願意讓你進去,看我不收拾你!丟了我的麵子是小,丟了尚書府的臉是大!”


    顧邵都傻了:“那我直接不去,不就不丟臉了嗎!”


    他急忙道。


    鄭遠安陰測測地看著他,揚著嘴角道:“你再說一句?”


    顧邵急得抓耳撓腮,為難極了:“可你也不能這樣啊,上京之前完全沒有跟我提這迴事。當初吳兄跟我說這事兒的時候,我還滿口篤定,說自己絕對不會去聽的。如今我要是出爾反爾,吳兄會怎麽看待我?”


    他被係統逼著已經被迫騙了吳澈一次,倘若這次再騙,隻怕一路上攢下來的好感又會徹底掉光。


    鄭遠安聳了聳肩:“誰讓你胡說八道的。”


    “可我——”


    “沒有什麽可是,你該不會真以為讓你提前上京隻是為了讓你在府裏休息的吧?”


    顧邵抬頭,滿是疑問地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鄭遠安忽然覺得,母親對這蠢貨的評價真是不假。


    “明日一早我讓人來叫你。”鄭遠安一句話堵死顧邵的退路,“別讓我再重複第二遍!”


    顧邵提了一口氣,差點沒把自己給憋死。


    鄭遠安頭也不迴地就走了,徒留下悲催的顧邵。


    顧邵從他走了以後就撲倒床上,準備逃避一會兒現實。


    一想到明天很有可能會遇到吳澈,顧邵就煩的腦瓜子疼。


    顧邵哀嚎:


    “我真的太難了!”


    “沒什麽每次倒黴的都是我!”


    他已經可以預料到明兒吳澈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他了?顧邵為自己即將被再一次抹黑的名聲默哀。


    係統笑了:“宿主,名聲那玩意兒,你也有嗎?”


    “閉嘴,我不要跟你說話!”


    這個係統,一準是跟鄭先生還有秦先生都是一夥兒的,指不定還是他們兩個人派到自己身邊的奸細。


    隻可憐他,處處被瞞在鼓裏。顧邵之前上京的時候從來都不覺得不對,如今再仔細想想,才覺得處處都透著詭異。


    怪不得鄭先生和秦先生兩個人一個賽一個地催著他,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一個個的,瞞的他好苦!早知道,他壓根就不會來京城!


    顧邵悲憤欲絕了一個晚上。


    不過該來的總還是會來的。第二天早上,顧邵穿好衣服吃完早飯,還沒來得及磨蹭,就被小廝帶到了鄭遠安麵前。


    同行的還有鄭家兩位公子。


    畢竟是大儒講課,鄭尚書早就給大兒子安排上了位子,至於小兒子,鄭尚書沒有要求什麽,隻讓他一並過去,哪怕聽不到,也得過去。


    鄭嘉樹沒有拒絕。


    一行人上了馬車,不久之後顧邵便發現,鄭家這位小公子,似乎比他還要不滿和排斥。


    他暗暗驚奇,卻也想不通到底是為了什麽。


    青山書院在城東,離尚書府還挺遠的,馬車晃晃悠悠,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到了地兒。


    書院建在山腳下,後頭是山,前頭是湖,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書院前頭立著一個大大的牌坊,上書青山書院四個大字,據說是太宗禦筆。


    不過顧邵看著,總覺得還沒有他寫的得好。


    一行人都下了馬車之後,卻見這兒已經有不少車停在外頭了。


    他們過來的檔口,便有書院的書童朝這兒走了過來。


    鄭先生率先與那書童耳語了幾句。


    書童側過身,看了顧邵一眼。


    顧邵心中默念:趕緊拒絕,趕緊拒絕!


    拒絕了他好走人,再或者,若是不想直接進去先考較他也可以啊,到時候他裝作不會就是了。


    可讓顧邵失望的是,書童隻猶豫了一會兒,便同顧邵幾人道:“幾位請隨我來。”


    鄭遠安道了一句多謝。


    書童對著鄭遠安明顯比別人客套許多:“鄭先生請。”


    他做了一個請鄭遠安先行的手勢。


    鄭遠安立刻大步向前,竟也沒有讓人帶路,似乎對這書院再熟悉不過的樣子。


    顧邵有點奇怪:“先生,你來過這書院?”


    鄭遠安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哪兒那麽多廢話!”


    顧邵生無可戀地跟在後麵。他現在隻盼著,自己能少引人注目一點,最好誰都不會注意到他,至於吳澈,就更不能注意到他了。


    大概是怕什麽來什麽,顧邵心裏剛這樣念叨著,轉彎的時候,便迎麵碰上了幾個人。


    一股不祥的預感直衝腦後,顧邵緩緩地抬頭瞅了一眼,而後便對上吳澈呆滯的眼神。


    呆了一會兒,吳澈的臉色便開始複雜了起來。


    他緊緊地盯著顧邵,似乎在質問,質問之中,又帶了一絲果然會如此的明悟,仿佛早就猜到會這樣似的。


    “……”顧邵扶額,此情此景,真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吳澈身邊的便是江寧侯。


    他今兒親自送侄子過來聽課,遇到鄭遠安之後,他才知道這幾位是幫了他侄子的人,是以立馬停下來寒暄。


    鄭遠安自然也客客氣氣。


    吳澈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連看也不看顧邵這邊了。


    顧邵以為他徹底生氣了,心中發虛,想了想,還是挪了過去:“那個,吳兄啊……”


    吳澈抬頭看了看他,目光幽幽。


    顧邵被他盯得說不出話來了:“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其實,我也是被迫的,真的是先生逼著我來的。”


    “……不必解釋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當初,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好了。”吳澈悵然若失,連說話都沒什麽力氣。


    顧邵卻還要一個勁兒地解釋:“你怎麽就不聽我說話呢,我跟你說,我真不是故意要考會試,也不是故意要來書院的,都是我們家先生讓我這樣做。我若是不順著他,有我倒黴的時候。”


    “你是不知道,我們家先生——”


    吳澈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趕緊地打斷了他:“好了你別說了,我也沒在意。”


    顧邵小心問道:“那你,不生氣了?”


    吳澈心中歎息一聲:“氣什麽呢?早就習慣了。”


    第一次被忽悠還會覺得生氣,現在被忽悠,反而覺得沒什麽好在意得了,心裏除了有點好笑,竟然生不起一絲波瀾。


    顧邵聽得老臉一紅。


    天地可鑒,這真的不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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