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棠當然也知道,現在留在這裏圍觀的人,純粹看熱鬧的多,最後會留下吃飯的人少。


    不過她並不在意,酒香還怕巷子深,小店新開,沒有生意那是正常的,等將來有了客源,客人都穩定下來,生意才會真正紅火起來。


    她彎腰,從水桶裏抓起一條草魚,那草魚突然被人抓出了水麵,還用力掙紮。


    聶棠麵不改色,用力把這條草魚往砧板上一砸,砰地一聲,把它給砸暈過去。


    她一手提著菜刀,一手按住魚身,刷刷兩下,就把這條草魚被開膛剖腹了。


    她低著頭,飛快地除掉內髒,刮去魚鱗,然後從草魚的脊柱處一刀切下,開始片魚片。


    有些圍觀的百姓看了一會兒就走了,可是大部分還留在原地看她做菜。


    甚至還有更多的人剛下工,看到有熱鬧可看就擠進來圍觀,似乎整條街的百姓都被聚集在她這邊了。


    這樣人流一來一去,真正留下來的人就是越來越多,裏三層外三層都圍滿了人!


    她片魚片的動作也是格外熟練和優雅,隨隨便便一刀下去,就片下一片薄如蟬翼般的魚片,草魚刺多,可是因為她這魚片切得薄,許多小刺很容易就被剔掉了。


    她把片完的魚片整整齊齊碼在砧板上,一看眼過去,每一片都是薄厚一致,特別富有美感。


    聶棠抓起用剩下的魚骨架和碎料,放進滾水中開始熬煮魚湯,然後又從水桶裏捉出了第二條草魚,跟之前一般開始殺魚片魚片。


    當她切完第二攤魚片的時候,就停了手,開始往煮沸的魚湯中加調料。


    她的調料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這一放下去,一股微微麻辣但是又非常清香的香氣頓時四散逃逸,引得圍觀群眾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這魚湯很香啊,”有人忍不住問,“就是從剛才放下調料開始顯得特別香,這到底是什麽調料?”


    調味料有貴的也有便宜的,既然她都在城西這種地方開小店了,應該不會用貴價的那種調料吧?


    普通老百姓家裏也沒幾個餘錢,一個月能吃上一頓肉都是好的,清湯寡水的青菜豆腐還能做出一朵花來嗎?若是加點料調調味,說不定還真能變成朵花來!


    聶棠直起身,莞爾一笑:“那是我研製出來的獨家配方,不能說。不過裏麵的確是有幾味草藥,既能吊鮮味,又能滋補養身,價錢也不貴的。”


    她拿起一根長長的木勺,放進大鍋裏不斷地攪拌,那魚湯的鮮香味變得更是濃鬱,不說滿城飄香,但是整條街都滿是香味,引得人口水直流!


    “我來一碗魚湯吧!”終於有人耐不住了,吞咽著口水道,“多少錢一碗?”


    聶棠還是很溫柔地問:“魚湯是不單賣的,不過可以煮麵吃,客官想要來一碗麵嗎?就隻要四個錢呢。”


    一碗麵四文錢,偏貴了些,若是別家小店的麵,三文錢便夠了,還有些就隻要一文錢。


    不過誰讓她的這鍋湯實在是太香了,把人的肚子裏的饞蟲都給勾引出來,貴一文錢也就算了,就當嚐個鮮吧!


    於是那人道:“行,我就要碗麵,多放點湯!”


    聶棠立刻就動手煮麵,把麵煮熟後,瀝幹水分放進一隻海碗中,然後澆上好大一勺魚湯,還從邊上的小罐子裏夾了一小塊紅燒肉堆在麵上。


    四文錢的麵還有一塊紅燒肉,那也算是值了!


    那人很幹脆地付了四個銅板,抓起筷子就往嘴裏塞了一筷子麵條,然後又吸了一大口湯。


    那湯汁還是滾燙滾燙的,可是甫一入口,就覺得一股鮮香混合著草藥的甘甜在味蕾中爆炸開來!


    那人一愣,立刻吸溜吸溜地大口吃起來,那吃麵的聲音再配上他滿足而又享受的表情,別人光是看著,都覺得這麵一定是好吃極了!


    聶棠卻突然開口:“其實麵是沒什麽好吃的,魚才好吃,而且魚呢,可以有許多種做法,如果愛吃辣,沸騰魚和水煮魚都是非常爽口而又下飯的。”


    她說完,就開始動手了。


    沸騰魚和水煮魚還是在現代非常受人喜愛的,放在古代,並沒有多少人會做。


    她就是搶占了一個“奇”字,先用新奇的手段招來看熱鬧的人,然後展示一下自己美輪美奐的刀工,可是刀工這種東西,就是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


    炫耀一下是可以的,要是一直這樣炫技下去,就算把蘿卜雕成精美的牡丹花,普通老百姓也不會買賬的,這真的一點都不接地氣!


    可是魚湯煮得鮮美,這就能把圍觀人群的好奇心緊緊勾住,畢竟一道菜做得好不好,總歸還是要考慮色香味是否三者俱全。


    這三者中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味道,她煮一碗麵,能讓人大聲叫好,就算是把看熱鬧的人群都給留住了。


    當她舀起熱油,嗤得一聲澆在生嫩的魚片上,那花椒和辣椒混合在一塊兒的又辣又嗆的香味,一下子又把之前的魚湯給蓋過去了!


    這沸騰魚不光很香,就連賣相都很好,魚片在被熱油燙熟之後,變得微微卷曲,卻又雪白可愛,襯著火紅的辣椒,令人食指大動!


    她這邊剛做完一份沸騰魚片,就見圍了好幾層的人群突然被人給擠開了,幾個穿著灰撲撲的家丁服的男人硬生生用自己高大的身材擠出一條血路。


    為首的那個家丁問道:“我家老爺讓我過來問問,這邊是在做什麽菜這麽香?”


    聶棠目光一掃,掠過那個家丁腰上懸著的一柄長刀,頓時了然:“若是客官有時光停留一刻,不如在這裏吃個飯再走?我做飯的速度很快,也不耽誤時辰。”


    “好,就在這裏用一頓午飯!”被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圍著的富商老爺終於露了臉,好奇地看著她剛做完的沸騰魚,又笑道,“就吃這個魚吧,再給上幾碗白米飯——你們要吃麵也行,自己跟老板娘說!”


    那些家丁立刻應是,還一臉誠惶誠恐。


    聶棠對於這位富商打扮的長者的身份就更加有把握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是陸瑉還人情來了,這人情實在來得太是時候!


    她當然可以老老實實做生意,然後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地逆襲,但是時間不等人,她還要急著迴家睡覺……


    聶棠微微笑道:“幾位客官請進,店裏的桌椅都是新購置的,早上開店前都擦過好幾遍了,雖然有些簡陋,但絕對幹淨。”


    那為首的家丁根本不聽她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雪白的娟帕,在椅子上擦了擦,一看果然不髒,就請自家老爺坐了,然後開始擦桌子,桌子椅子都擦完了,那張帕子還是潔白的,這才放心。


    聶棠把沸騰魚端進屋子,讓夥計把裝著米飯的木桶也給搬出來,讓他們自己添飯。


    對方身份太高,她跑上去獻殷勤,也討不到任何好處——再說,就算她想要獻殷勤,那也得獻對地方,無用的溜須拍馬都會落了下乘。


    她現在還不了解對方,也不知道對方喜歡什麽,是什麽樣的性情。這個時候,隻要保持不卑不亢就行。


    當然,她也不可能就讓人隻對著一盆魚片下飯,又撿了幾個做起來很快的家常菜來,其中一道就是麻婆豆腐。


    她的手藝比小白要穩,外麵一圈紅油不散,裏麵的豆腐也白白嫩嫩非常完整。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說道:“我前幾天路過城南那邊,就聞到一股香氣,就是這麻婆豆腐的香——不對,這次的香味比上迴還要濃鬱,光是聞一聞味道,我的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


    他話音剛落,邊上幾個人的肚子當真發出一陣咕嚕嚕的叫聲來。


    眾人大笑。


    本來這氣氛就很輕鬆愉快,現在有人出洋相,那就更加歡快了。


    有些身上還有幾個閑錢,立刻叫道:“老板娘,給我也來一碗麵吧,四文錢是吧,收好咯!”


    聶棠手腳利落地接過銅板,往邊上的小口袋一扔,就看見小白把臉湊近到口袋,一直一直盯著裏麵的銅錢看。


    她輕笑了一下,飛快地下麵條,然後撈上加湯汁,沒花多少工夫就把先吃麵的客人給安排好了。她這迴沒再給紅燒肉,而是又做了一些水煮魚,碼在碗裏,看上去特別好看。


    其實肉的價格本身比草魚貴,她是去碼頭找漁民買的草魚,價格已經壓到最低,可是一眼看上去,這一塊紅燒肉哪裏能跟好幾塊魚片比?一看就非常豐盛了!


    那個最早提出要吃麵的人已經就把麵吃完,連湯都沒剩下一滴,還有點羨慕,問別人:“魚好吃嗎?”


    他才剛問完,就見聶棠又他的碗裏夾了兩塊雪白的魚片:“您嚐嚐?”


    他夾起一塊魚片放進嘴裏,咀嚼兩下,都沒來得及咽下去,就瞪大眼睛,豎起大拇指:“老板娘,你這手藝真是絕了啊!”


    這又麻又辣的味道一直順著喉嚨口滑到胃裏,整個人都熱乎乎的,都快要出汗了!


    可是聶棠還不滿足,她又開了一隻爐子,幹脆做起爆炒的菜來。


    爆炒的菜那香味可比之前還霸道,一直擴散出去,她這店門口都堵滿了人,外麵的很難擠進來,裏麵的都擠不出去。索性大家就蹲著站著,看她還準備做什麽菜。


    隔了一會兒,之前用娟帕擦拭椅子和桌子的高大侍衛又跑了出來,問道:“我家老爺讓我來問問,還有別的菜嗎?前麵那些還不夠吃的!”


    “自然還是有的,不過這些家常小炒都不夠文雅,我看你家老爺也是位風雅人,”聶棠停頓了一下,迴答,“我就煮一道湯,名叫四寶丸子湯,寓意最是富貴吉祥。”


    侍衛是完全不懂菜還要有什麽吉祥的寓意,他就把她所說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自家老爺,然後再出來給她傳話:“我家老爺說了,要是你等下做完了菜,就進去跟他說說話,他有些話想要問你。”


    聶棠一邊做著四寶丸子湯,一邊應聲。


    既然她現在都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了,那麽就不適合做官府菜,論起做宮廷菜的水準,她同真正的金刀禦廚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


    可在心思上討巧些,卻極容易做到。


    ……


    她端著燉著四寶丸子的砂鍋,親自送進大堂。


    那位富商打扮的老爺坐著,而他身邊保護他的侍衛全部都站著,就算他之前說過,讓侍衛們自己去點菜,可也沒有人真這麽做。


    聶棠把砂鍋放在桌在,伸手掀開鍋蓋,一股蒸騰著的白色水汽便嫋嫋而起,帶起了雞湯的清香。


    那位貴人老爺轉動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笑問道:“這道是什麽菜?倒是從來都沒見過。”


    “這是四寶丸子。四寶的意思就是這一個丸子是用豬肉、魚肉、雞肉還有牛肉打碎混合,裏麵還有四種時鮮素菜,馬蹄、筍尖、菜心還有菌子,口感爽滑鮮甜。”聶棠笑道,“這道菜還有很好的寓意,時鮮的素菜象征春日高陽,四種肉則象征吉祥高照。我還編了一套祝詞,老爺想要聽一聽嗎?”


    憑良心說,她做的這道四寶丸子,並沒有什麽名貴的材料,把高湯熬成清湯倒算是好本事,可她麵對的是一生錦衣玉食的大貴人,什麽好吃的有趣的沒見過?


    要讓對方對她印象深刻,她就必須獨辟蹊徑。


    貴人老爺頓時被聶棠的說法給逗趣到了,也是一笑:“祝詞?你盡管說來聽聽。”


    聶棠拿起一雙幹淨的筷子,輕輕在肉丸子上一夾,那丸子很容易就被她一分為二。


    她輕聲道:“我現在要開丸子了,這開丸子也是有講究,一開,祝各位官運亨通,步步高升;二開,祝各位升財運,財源滾滾;三開,開的是福氣綿延,瑤池春不老,設宴遇芳辰。”


    她之前說四種素菜代表春日高陽,祝詞的最後一句卻是瑤池春不老,正好首尾唿應,心思奇巧!


    那位貴人老爺頓時心中大悅:“好,說得好!你可是比祖父會說話得多啊。”


    聶棠雖然早就猜到對方的身份,可隻要對方沒有真正揭開自己的身份,她就假裝不知:“原來老爺您也認得我家老爺子?”


    “認得,這都二十多年了。愛吃他做的菜,周圍不少廚子,但就是鮮少有比他手藝好的,隻不過——”他沉吟片刻,又笑道,“聶娘你的手藝也不差,算是繼承了你祖父的遺誌了!”


    聶老禦廚脾氣暴躁,討好不了皇帝,是伴君如伴虎,最終為皇帝所厭棄。


    可是人就是這樣,聶老禦廚已經過世,再遇見他的後人,難免又會想起當初,那些不好的就淡忘了,隻記起好的那些事來。


    聶棠微微一笑:“奴自認手藝無法及得上祖父半點,隻好想些投機取巧的手段,萬望老爺不要見笑。”


    “不,不不,朕……正是歡喜得很,也很久沒有吃過這麽酣暢淋漓的一頓了。”他拿起筷子,直接夾起小半個四寶丸子放進口中,緩緩咀嚼之後,臉上又露出了懷念的神色,“不知道為何,你家的菜肴總是給人一種溫和舒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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