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再次登上那輛奇特的公交車,最困難的問題就是在哪一個車站才是遇得上,還有就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能夠遇上。


    他還記得上迴李家一曾經說過一個叫如月車站的都市傳說,說隻要在如月車站上車,就會去到各種神奇的地方。


    於是他拿起手機,開始搜索如月車站、奇怪的公交司機等關鍵詞。


    結果這一搜,還真的搜出不少相關內容來。


    還有江城的城市論壇裏,也有不少人看到過那輛奇怪的公交車和那個長相怪異的司機,能夠在論壇上發帖留言的都是沒有上車的。


    如果不慎上了車,最後會發生什麽,這還真的不好說。


    他把這輛公交車出現的地點全部都記錄在紙上,然後畫了一張簡易的地圖,看它的分布位置。


    然後他開始對地圖進行比例變換,用曲線函數對各這些落點進行數理統計。


    等他寫滿了十幾張a4紙的草稿,突然一抬頭,發覺外麵的天色居然都開始變暗了!


    聶棠早就睡醒了,一直趴在枕頭上看他在紙上運算,見他從專注的狀態下迴轉過來,突然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雖然不太看得懂你算的公式,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主動幫我想辦法。”


    小白垂著烏雲般的黑發,突然從他的肩頭探出一個頭,也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想要像聶棠那樣給他一個感謝的吻,還沒碰到,就被唿得一聲被彈了出去,貼迴到窗簾上。


    小白既震驚又不解:“你……你為什麽……?”


    為什麽棠棠可以隨便親,但是她就不可以?!她就是想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感謝而已,又不是要傷害他!


    聶老禦廚縮在鼻煙壺裏,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沒聽到,他現在有點心力憔悴,但這是他的孫女,親孫女,不管變成什麽沙雕樣,他都毫不在意……


    “你不可以哦,”聶棠微笑道,“隻有最親近的人才可以親臉頰。”


    沈陵宜更加堅定了他加班加點、趕緊把這公交車線路給預測出來的心,盡快把這奇葩的畫皮女給送走,不然他每晚抱著聶棠的時候,這家夥突然從床底下鑽出來,他還不得崩潰?!


    他可沒聶棠那麽怪異的腦迴路,每天麵對她都不覺得會難受。


    他抓起散在一邊的幾張草稿紙,站起身說:“我去做個數學地圖模型!”


    他一走,小白終於又從窗簾上跑下來,浮在聶棠麵前,歪著腦袋望著她:“我……我是不是……要離開你了……?”


    聶棠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輕柔:“不是你要離開我了,而是你應當去一個更加應該去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會很想你……”小白趴在她的身上,覺得自己可能正在難過。


    盡管她並不太能理解人類的感情,可是她在這一瞬間,卻覺得,這種突然冒出來的情感,應該就叫做“舍不得”。


    “這有什麽好想的,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渾渾噩噩得像一個傻子,你的身邊就隻有她,所以你才會覺得舍不得。”聶老禦廚從鼻煙壺裏探出一個頭來,“等到你恢複了,你就知道,這根本就沒什麽好舍不得的,一點都不值得!”


    小白搖搖頭,深沉地表示:“爺爺你不懂,因為你有老年癡呆……”


    聶老禦廚探出來的腦袋陡然間膨脹開了一倍,又氣唿唿地縮了迴去:“這到底是灌了多少迷魂湯才能變得這麽傻?!”


    小白哼唧了一聲,又重新飛迴到窗簾上,把自己裹在窗簾裏麵。


    她覺得自己恐怕得了憂鬱症,不然為何對分別這樣抗拒?


    可還沒等她憂鬱太久,房門又重新被打開了,沈陵宜拿著一張打印紙,激動地說:“我建了個地圖模型,計算出結果——但是不確定是不是正確,因為數據量太小了。但是有可能,今晚那個公交車就會經過學校門口那個站!”


    ……


    聶棠一直都是行動派,直接換上衣服往包裏裝了一點東西,拎起包就能走。


    她把小白卷起來,也放進包裏,連帶著那隻鼻煙壺一道打包完畢。


    沈陵宜打印了好幾張數據圖,一邊走一邊跟她解釋:“我取的都是點數據,再倒推公式,最後建模,這裏有個大前提,就是必須保證之前那些遇到那輛公交車的人提供的時間和地點都是正確的,不然的話,這個模型本身就不成立。所以我挑選出來的數據都是那種發帖邏輯比較清晰,言辭比較肯定的那些。”


    相對來說,這樣有效的數據又得減少了。


    數據充分,可無法保證那些發帖的人所說的是真實準確的情況,刪選出部分數據,這就代表公式會存在很大偏差,簡直是一種悖論。


    聶棠微笑道:“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最笨的辦法就是去每個車站都試一遍。”


    沈陵宜震驚地看著她:“每一個車站都試一遍?”


    整個江城的公交車站怕是得成千上萬了吧,還每一個都試一遍,這就跟大海撈針無異,她這得試到猴年馬月?!


    聶棠抓住他的手腕:“所以說,我連這樣都肯試,你現在還幫我節省很多時間,不管成不成功,我都要誇獎你呀。”


    沈陵宜推算出來的時間是晚八點到晚九點之間,上下還會有誤差。


    現在正是元旦放假,寒冬臘月,啟大的學生也不會晚上出校門在外麵逛,外麵的行人也急著迴家,很快車站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


    還在街上走得並沒有幾個人,偶爾會有一輛車打著近光燈從他們麵前經過,很快又恢複到一種格外淒清的氣氛。


    沈陵宜時不時抬起手腕來看一下表,他們在車站裏吹了整整一個多小時的冷風,時間已經到了八點半。


    一旦超過九點還沒有結果,他覺得……可能就是他倒推的公式錯誤,選出來的數據有問題。


    聶棠倒是一點都不著急,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一張嘴就嗬出一口白氣來:“你真的不要有這麽大的壓力,就算錯了也沒關係,更何況,我有感覺,覺得你這個辦法真的可行。”


    沈陵宜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


    雖然說聶棠的直覺經常很準,不過他這還真的沒什麽信心,尤其是,當時間越過八點半,一點點靠近九點,而那輛奇怪的公交車依然遲遲未到。


    九點整——


    他看了一下時間,頹然道:“看來是我算錯了,還是迴去重新再來過。”


    他伸手,揉了揉她都凍得發白的臉頰:“乖,今晚就算了吧?”


    聶棠很淡定地抱住他的手臂,微笑道:“再等等吧,來都來了。”


    “還等?我看你都凍僵了。”


    “再等一個小時。我覺得你不可能出錯。”


    沈陵宜都不知道該感動於她對自己的盲目信任,還是悲傷於他想要在喜歡的人麵前表現一番最後卻慘遭打臉?


    “等下——”聶棠忽然站起身,打開手機的照明模式,對著公交車站牌照著,“你看,這站牌變了!”


    沈陵宜眯著眼,看見招牌上的字突然消失得幹幹淨淨,最後重新換上一行新的字來:如月公交車,始發時間為晚九點半。


    ……


    九點二十九分。原本就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冷清得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了。空氣中開始升騰起薄薄的霧氣,他們站在公交站台上,就好像站在一個毫無人煙、與世隔絕的孤島。


    沈陵宜一直都在注意她的身體狀況,上一迴,她上了公交車後,就開始困得睜不開眼,不知道這次還會不會受到壓製?


    九點半整。


    遠處忽然出現了一輛開得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一束淡黃色的車燈光打在路麵上,就像一個圓圓的蛋黃。


    聶棠低聲道:“來了!”


    她背包裏的小白也激動地翻滾起來,時不時有一束順滑的長發從裏麵探出來,迎風搖擺。


    公交車很穩地在車站上停下,前車門打開,車上空空蕩蕩,並無一人,開車的依然是那個臉色慘白的司機。


    他在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還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問道:“你們想要去哪裏?”


    “終點。”


    司機點點頭,朝他們點頭示意:“上車。”


    這一迴,聶棠倒是沒有像上次那樣感覺特別困倦,可能是白天休息夠了,狀態還挺正常。她自言自語道:“看來這是起點站。”


    他們上一迴,是中途上車的,中途上車跟始發站上車肯定有所不同。隻是到底是怎麽個不同法,現在還無法確定。


    公交車開了一段路,又停了下來,這一站正巧有人上車,那個人上車之後,狀態就很不對勁,剛坐在座位上,頭一點一點地開始打瞌睡。


    聶棠壓低聲音,笑著對沈陵宜說:“我感覺這這輛公交車就像傳送令牌,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相當於修真界的小世界,這裏麵會有許多很複雜的境界壓製的法則。”


    沈陵宜見她說話的語氣和狀態都還比較輕鬆,也就笑了一下:“原來我擔心你身體不舒服,就是那個……你知道的。”


    聶棠咬住嘴唇,臉上忽然泛起了桃花色,緩緩地垂下睫毛:“其實還好……你很溫柔,並沒有多疼。”


    沈陵宜驀然看見她露出害羞的神態,整個人都輕飄飄,又酥又麻。


    正好她側過頭去,從他的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她潔白頸項上的一抹紅痕。他不自禁地低下頭,在她的頸上親吻了一下。


    聶棠本來就怕癢,被他碰到了脖子上,立刻就癢得受不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別鬧了。”


    被卷在書包裏的小白頓時悵然若失,其實聶棠出門的時候,並非每一次都會帶上她和黃鼠狼。


    可是沒有人單身狗是願意整天圍觀別人旁若無人地秀恩愛的,就算單身的小白也不能例外。


    她覺得,可能以後聶棠都是另外一個人的了,再也不屬於她和小黃了。


    聶棠突然感覺到小白傳遞過來的低落情緒,打開背包,把她放了出來:“怎麽了?”


    小白歪了一下腦袋,在她的手掌上蹭了蹭:“要走了……舍不得你……”


    聶棠莞爾一笑:“以後還會再見的。”


    公交車一直以一種不緊也不慢的速度開著,中間停下來好幾次,有些站並沒有人上車,而有些站上車的人都渾渾噩噩,似乎並不知道自己錯上了這麽一輛詭異的車子。


    終於一個多小時之後,車子停了下來,司機打開後車門,頭也不迴地喊道:“終點站到了,該下車的乘車請下車!”


    那些坐在位置上打瞌睡的乘客似乎還沒清醒過來,搖搖晃晃地排著隊下車。聶棠卻反其道而行之,她走到司機的駕駛室邊上,輕聲問:“迴起點的車什麽時候發車?”


    司機機械地扭過頭,注視了她片刻,兩邊嘴角突然往兩頭輕輕一扯:“現在是十點四十五分,再過三個小時,也就是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準點發車。”


    聶棠還待開口,又聽見這司機陰森森地補上一句:“問那麽清楚幹什麽?你覺得自己還能趕得上這班車嗎?”


    沈陵宜也聽見了這句話,直接按著聶棠的肩把她帶到自己身後:“趕不趕得上是我們的事,你就是隻需要開車就行。”


    司機緩慢地搖了搖頭:“這迴不行。你們這迴,一定是迴不去了。”


    ……


    “一點四十五分,”沈陵宜對了下時間,然後把手表模式調成倒計時模式,“走吧,我們去找……那個誰來著?”


    “李家一。”聶棠補上名字。


    他們走下車,才發現這終點站有一個非常空曠的候車廳,之前下車的那些人排成隊,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麵,已經朝候車廳的出口走去了。


    他們也加快腳步,跟上了出站的隊列。出了車站,這外麵車水馬龍,人流熙攘,一眼看過去就跟任何一個繁華的大都市沒有區別。


    這裏,仿佛自成一個小世界。


    可是要說這裏有多麽正常,絕對如此,他們很快就注意到,這裏的行人,街邊小店做生意的老板,還有人流最密集路口賣唱的流浪歌手,都是雙眼無神,處於一種遲鈍呆滯的狀態。


    沈陵宜觀察了一圈,發覺除了他們兩人還算是正常以外,就再沒有一個神智清楚的人了。


    這場景,簡直就跟電影版的喪屍圍城一樣,特別滲人。


    他壓低了聲音說:“我們怎麽去找李家一,這裏有這麽多人。”


    聶棠思考了一下,幹脆把小白從包裏放了出來:“你能找到他嗎?”


    小白輕飄飄地站在原地,如果她出現在現實世界裏,還是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大街上,恐怕已經引起騷亂了。


    可是這裏很特別,根本就沒有朝她多看一眼,似乎她就像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尋常人一般。


    小白布滿是黑發的臉皺了皺,突然伸長了脖子四處嗅著:“我好像……好像聞到他的氣味了……”


    唿得一聲,她飛快地飛了起來,一頭紮進了人群之中。


    沈陵宜反應極快,看準她飛走的方向,立馬就拉著聶棠往她走過的方向追去。


    他們在人群中左躲右閃,不停地捕捉著視線中閃過的白色裙擺。很快,他們就跑出了鬧市區,進入了比較冷清的街區。這個時候,小白已經飄得連影子都不見了。


    聶棠左看右看,轉向一條僻靜的小路:“我能感覺到她往那邊去了,但是很奇怪——我原本是用神識跟她綁定的,可是就在剛才,我突然感覺不到她了。”


    ------題外話------


    其實地圖數學很複雜的,但是我寫的異能加現言,就不詳細寫這個了。


    【那些年,我為數理化脫的發】係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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