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沒下結論:“我再想想吧。”


    又轉向許京華,“如意是給你玩的,和去看太子無關,留著吧。”


    許京華又謝了一次,皇上便起駕走了。


    齊王沒摸準皇上的意思,送完迴來問太後:“母後,皇上到底怎麽打算的?”


    太後越過他,望著後麵的許京華,“京華過來。”


    許京華走到太後跟前,太後拉她在身邊坐,低聲問:“你怎麽想起要去東宮的?是皇上來了,你才想起的,還是之前就想好了?”


    “原本和殿下說好,今日在宮中見的,但昨日出了那些事,我想著可能見不到了,後來皇上來了,還記得我生辰,我就順便……”許京華望著太後,“娘娘,我不該去嗎?”


    太後斟酌著說:“倒不是該與不該,隻是你這樣做,皇上誤會了。”


    許京華一愣:“誤會什麽?”


    齊王有點著急:“皇上跟您說什麽了?”


    太後抬手輕撫孫女脊背:“皇上覺得你對太子有些別樣情愫,”許京華瞪大眼睛,想要辯解,太後接著說,“他還覺得太子對你也一樣,說你們兩情相悅,問我願不願意成全。”


    齊王心提起來,看看母後,看看侄女,忍住了沒出聲。


    “我們真不是……”


    太後沒讓許京華說完,就緊追著問:“那你想做太子妃麽?”


    許京華有點傻眼,之前長輩們不都說她和劉琰是兄妹是親人嗎?怎麽忽然就話鋒一轉,成了什麽兩情相悅,還問她想不想做太子妃?


    “我當然不想。”她答得不假思索。


    齊王放下心,長出口氣,許京華看他一眼,“叔父不會也像皇上那麽想吧?”


    “我可沒有!我知道你對太子隻是朋友之義。”齊王立刻辯白。


    “殿下對我也隻是朋友之義啊!”許京華還不忘替劉琰說話,“皇上真的誤會了!”


    太後微笑道:“我覺得也是。行了,沒事了,同你叔父迴家吧,明日再去給你爹上香,別忘了告訴他,你娘也快接迴來了。”


    許京華答應一聲,還是忍不住問:“那殿下那邊?”


    “皇上定了主意會告訴他的,放心迴去吧。”太後柔聲說。


    齊王幫腔:“有娘娘在,這小子吃不了虧,走吧。”


    可是她答應了劉琰,要跟太後約好什麽時候讓他來問安,她也進宮見麵啊!


    許京華張嘴想說,心裏一下跳出那句“有些別樣情愫”,頓時憋迴去了——算了不急,皇上還沒同意劉琰的計策呢,等過兩天進宮問安,再問好了。


    遂不再多說,與齊王告退出宮。


    齊王把她送迴家,又將宋懷信請過來,肅然道:“宋先生,我們京華隻是個十四歲、尚在守孝的小姑娘,以後再有類似昨日這等事,您不方便直接迴稟聖上的,煩請來齊王府找本王,不要讓一個孩子頂在前頭。”


    宋懷信有些慚愧,向齊王深施一禮道:“老朽陡聞此事,一時驚慌、亂了分寸,愧對殿下。”


    他倒不是借口推脫,昨日見到楚詢後,宋懷信確實又憤怒又驚慌——他一個初到京城的外臣,還沒真正得到皇上信重,就被迫得知了這件秘聞,且附帶一封燒手的信,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把這封信妥當地送進宮去。


    當時最快最妥當的辦法,隻有讓許京華送到太後手中,但許京華不可能送一封不知內容的信進宮去,加之宋懷信另有私心,不欲與齊王多牽扯,事情就辦成了現在這樣。


    旁邊許京華知道叔父之所以這麽不高興,實是出於心疼她的緣故,便老實站著沒吭聲。


    齊王可不隻是不高興那麽簡單,他實際上非常生氣,所以不但坐著受了宋懷信的禮,還又說:“先生已經入朝,以後少不了人情往來,等小院收拾好了,還是單獨開門,出入才方便。”


    宋懷信成家都不想搬出許府,就是想借許府擋一擋沒必要的人情往來,但齊王揀著這個機會說這話,他自己理虧,也沒法說別的,隻能同意。


    “我明日一早接你去白馬寺。”宋老頭點了頭,齊王就不再理會他,徑自交代許京華。


    許京華也乖乖點頭,然後送叔父出去。


    “太子的計謀,不要同任何人提起,那老頭兒也不例外。”齊王最後囑咐。


    那老頭兒也沒問,不但不問,許京華要和他說胡貴妃以及長公主原本的陰謀時,宋懷信還一副非禮勿聽的樣子,“我隻是個傳信的,信傳到就行了,其餘諸事,自有聖裁。你也收收心,過會兒來上課。”


    許京華想想也是,後邊的事他們想操心也操心不著,至於劉琰,叔父說得對,他比自己聰明多了,隻要不把事情往壞處想,應對這些事還是很輕鬆的。


    但要她就這麽收心讀書,卻也沒那麽容易。皇上誤會她對劉琰有所謂情愫,難免讓許京華懷疑起自己,並且越想越覺得她那會兒提出要去東宮見劉琰,確實太莽撞了。


    東宮不像別的地方,她去本來就不合適……不過,莽撞歸莽撞,她還是覺得這一趟該去,且就算皇上有所誤會,也去得值!隻下不為例就是了。


    再想想叔父說的那些話,許京華更覺得劉琰不容易,儲君占了個“君”字,就這麽受君王猜忌,那幹嘛還要立儲君呢?


    “先生,國家為什麽非得立儲君?”上課到一半,許京華突然問。


    “因為國家要有人繼承。如若君王不事先指定誰來繼位,諸子爭位,國家必生動亂。”


    “可是指定了,也沒攔住爭啊?”


    宋懷信這兩日被這樁秘聞鬧得心神不寧,也不似平日那麽端著,隨口答道:“名分既定,爭也不過是小打小鬧。而且一旦立儲,必定會限製其餘諸子,不令其參與軍政要務,或是分封就藩,或是安享富貴,自然沒有與儲君一爭之力。”


    “然後君王就開始防範儲君了?”


    宋懷信一拍桌子:“有完沒完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


    “這怎麽大逆不道了?”許京華一臉無辜,“我就是和先生探討嘛,比如那個唐玄宗,您之前不是說他防範他兒子到了很過分的地步,甚至任由奸臣陷害太子嗎?”


    “那是特例!”


    許京華看老先生又吹胡子了,終於忍住不再追問,心裏卻仍在想:劉琰提出將計就計時,有沒有想過皇上會怕弄假成真,所以不同意呢?


    劉琰那時還沒想到,但現在已經想到了。


    外麵遲遲沒有消息傳過來,劉琰出春和殿,在外麵散了會兒步,遠遠看著西邊三大殿飛翹的屋簷,那個念頭才突然浮出水麵。


    將計就計,可不隻是能將李家的計,還能將計中計呢!


    他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先安慰自己:“父皇不至於猜疑我若此。”下一瞬又反駁自己,“雖說不至於,但父皇又何必冒這個險呢?”


    有這個風險在,所謂將計就計,對比皇上要發的雷霆之怒,就沒有什麽優勢了。


    若將李家比作一棵大樹,皇上那邊肯定是先砍去枝葉,再劈樹幹,但地下盤根錯節的根須一時管不到,難免重新發芽、繼續為害;劉琰的做法,則是直接深入地麵之下,把大樹連根拔起,這原是上策,但若他在地下與樹根交結,反而將根須四處延伸,對砍樹的人來說,就難免有翻覆之虞了。


    父皇八成不會同意此計了。


    劉琰帶著一身冷汗迴去春和殿,果然一直等到晚間就寢,也沒有等來任何消息。


    第二日皇上倒是打發了人來,卻是來送新書的,除了一句“讓太子好好讀書”再沒別的話。


    劉琰這時已經不抱希望,所以也沒有失落,先拿書目看過,挑了幾本,真個讀起書來。


    之後皇上再沒派人來,劉琰便也足不出東宮,過了幾天,錢永芳先按捺不住,問他要不要想辦法打聽一下。


    “不必。”劉琰毫不遲疑,“都踏實點!”


    錢永芳答應了,卻又看一眼楊靜,楊靜接話說:“要不,小的再去趟慶壽宮?”


    “更不必!”劉琰看他們不安,終於解釋了一句,“沒幾日就是中秋了,折騰什麽?”


    兩個內侍恍然,齊齊鬆口氣,是啊,眼看中秋,再怎麽樣,到那日皇上也該傳召殿下了。


    於是東宮上下耐著性子熬到八月十四日,終於盼來了郭楮。


    “娘娘命老奴來提醒殿下一句,明日早些去慶壽宮,娘娘要殿下陪著用早膳。”


    劉琰笑道:“我一定早去,辛苦郭公公了。”


    送走郭楮,錢永芳和楊靜喜笑顏開,劉琰卻沒什麽變化,仍舊迴書房讀書。


    到中秋這日早上,他早早起來,收拾妥當,便往慶壽宮去。


    本來極熟悉的一條路,因為十餘日不曾走過,竟也顯得陌生起來,劉琰一路行至禦苑,看到草黃葉紅、秋意遍染,恍惚有種自己已隱居很久的錯覺。


    等到了慶壽宮門外,又覺得什麽都沒變,這裏還是清清靜靜、令人心安。劉琰微笑著邁步進去,一條人影突然從旁衝過來,大喝一聲:“嘿!”


    劉琰出其不意,嚇了一跳,不由後退一步,同時跟在身後的楊靜、錢永芳忙衝上來要護住他。


    “哈哈哈!”


    熟悉的笑聲傳來,同時劉琰也看清了嚇唬他的人——戴著兔兒麵具、穿一身素色衣裙,笑得前仰後合,不是許京華是誰?


    太子殿下撥開擋路的楊靜,有點氣惱地走上前,抬手掀開她臉上麵具,“好笑……”一雙盛滿歡快的彎彎雙眸望住他,瞬間將“嗎”這個字,從劉琰心裏抹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困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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