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 徐妧沒有動。


    一會兒的功夫, 趙姨娘忽然站了起來,驚得她連忙抽迴了指尖。


    顧良辰醒了,他很虛弱, 不過好在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趙姨娘直在他病床前哭天抹淚的,徐妧從特護病房退了出來,她站在走廊上, 靠了牆邊淺淺目光就落了那手術室的門上。


    短短三個小時之內, 她經曆了從死到生, 從生又到死的驚恐。


    隻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此時病房內有趙姨娘守著顧良辰,徐妧靠著牆邊,真是一動也不想動。


    她站了一會兒,帥府又來人了。


    顧修遠帶著老太太來了,也不知道這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 竟然驚動了老太太, 這顧家老二,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沒等進病房就一直在哭。


    顧家的人來的越來越多,徐妧始終沒有再進特護病房。


    她挪著腳步, 走進了三樓的值班室, 門開著,值班室的病床上,還放著一件大衣, 是謝允的,徐妧艱難地走了過去,把他的大衣掛了一邊。


    然後一頭倒在了病床上麵。


    徐妧伸手覆住雙眼,胸腔當中的那顆心,平複了好長時間,這才平靜下來了。


    她閉著眼睛,兩腿發軟。


    本來就病著,這會兒受了不少驚嚇,徐妧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疲憊不已,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去。


    謝允迴到值班室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徐妧蜷縮著身子,躺在病床上睡著了,她穿著拖鞋,其中一隻鞋還掉在了地上,他拿過自己的大衣給她蓋上了。


    迴身再坐在椅子上,累得一動能不想動了。


    最後一個搶救的病人終於也搶救了過來,謝允將染透血跡的白大褂也脫下來,放在了桌子上麵。


    他伏身在桌子上,很快也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徐妧從睡夢當中驚醒,她摸著自己的額頭,坐了起來,值班室裏漆黑一片,她要下床去,隨著她的動作,一件大衣從身上滑了下去。


    連忙彎腰,將大衣扯住了。


    徐妧站了起來,很快適應了當時的暗度,她走了桌前,把大衣重新給謝允披上了,顯然,他很累,是倦極,睡得很沉。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特護病房當中,還有說話的聲音,徐妧沒往前走,反而往樓下去了,瑪利亞醫院平時人不算太多,護士和醫生多在二樓。


    她穿著拖鞋,慢慢下了樓。


    到二樓看見一個護士模樣的,趕緊給人抓住了:“請問,看見蘇醫生了嗎?我是他的女兒。”


    護士連忙往二樓長廊裏麵指了一指:“蘇醫生剛才去休息室了。”


    徐妧謝過,連忙奔著休息室來了,二樓有東西兩個休息室,按著那護士說的那方向到了門前,她猶豫了片刻,這才敲門。


    “當當當……當當當……”


    很快,裏麵傳出了蘇瑾瑜的聲音來:“進來!”


    徐妧打開房門,這才走了進去。


    蘇瑾瑜還在桌前寫著東西,一抬頭見是徐妧,一拍腦門:“我差點把你都忘了,你說說我這記性,剛才著急也沒顧得上說話,你怎麽來醫院了。”


    徐妧連忙解釋了下:“顧家老二受了重傷,在這醫院搶救,。我過來看看。”


    蘇瑾瑜哦了聲:“哦,剛才你還認錯人了,哭了一通。”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徐妧伸手撫額,嗯了一聲:“我以為他死了,嚇得不行,誰知道他沒有事,他這個混蛋,竟然騙我。”


    蘇瑾瑜又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他在手術室裏麵,等著取彈,本來躺著好好的沒動,可聽著你在外麵哭得那麽大聲,不顧謝允攔著,直接下了病床,這孩子,有點血性。”


    徐妧嗯了聲,無比清醒。


    蘇瑾瑜雙手握了一起:“你和他相處得很好?帥府有三個兒子,我聽說他們都很年輕,你覺得怎麽樣,有個哥哥的話,會不會有一種依靠的感覺?”


    那是當然了,徐妧點頭,換了個話題,步入了主題:“蘇醫生,你連續做了幾個手術,很累了吧,得休息好,才能造福更多的人。”


    蘇瑾瑜放下了筆,見女兒關心自己,很高興:“沒事,我不累。”


    怎麽可能不累,徐妧看著他眼下的黑眼圈,決定長話短說:“醫療部現在小有規模了,蘇醫生,最近我可能有一件別的事要做,這件事若是成了,我將捐出我和我媽大部分家產,用來造福大家。”


    萬萬沒有想到女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蘇瑾瑜一下站了起來:“為什麽?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徐妧當然是有目的的,她低下眼簾來:“不,有必要,隻不過這件事要保密而已,我把錢投到冰場去,能捐出來的錢其實並不多,但是我需要輿論造勢,我希望能讓北城的人都知道,我媽沒有錢了,我媽也沒有決定權了,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蘇瑾瑜一下反應過來了:“你是要試探顧修遠?”


    徐妧沒有否認,不過也沒有點頭,隻是笑笑:“不是單獨為了試探誰的,但是你猜得沒錯,也的確是為了試探人心。”


    蘇瑾瑜沉默片刻,隨即點頭:“好吧,你高興就好。”


    徐妧往門口走了兩步,還沒忘了和他特意說了聲,要為自己保密、


    蘇謹瑜答應了下來,又和她說點關於顧良辰的危險,據說他今天晚上是撿迴一條命,徐妧並不那麽擔心了,和他閑說了幾句閑話,然後不叫他送退出了休息室。


    這一次再上三樓,發現特護病房已經少了很多人了。


    徐妧站在門口看了兩下,轉身上了樓。


    樓上已經安靜下來了,三個人一死兩傷,顧良辰的特護病房門前,還守著兩個人,他們都帶著槍,看著過往玉麵。


    徐妧走過來了,柔聲盛氣地:“兩位大哥,我二哥醒了吧?我想進去看看她。”


    當然了,沒有人,沒拿槍指著她的頭,已經算是網開一麵了:“二少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明天再過來,這位小姐請迴吧!”


    分明已經醒了,怎麽還說沒想過來。


    徐妧在門口磨了一會兒,病房裏麵忽然傳出了顧良辰的聲音來:“讓她進來!”


    沙啞而又有力。


    房門開了,趙姨娘從裏麵探出頭來,看見是徐妧,一把將她扯了進去,她親親熱熱地拉著徐妧的手,這時候眼睛都紅著。


    “妧妧那,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接到電話就來了,我真不知道我兒子能不能挺過來,現在他子彈取出來了,應該沒有太大事了,你坐你坐。”


    徐妧抬眼看著顧良辰,此時他目光灼灼,正盯著她看。


    “沒事沒事,都是舉手之勞了,我接到電話也嚇了一跳,幸好沒什麽大事。”


    趙姨娘拉著她,東扯兩句,西扯兩句,總之沒有一句話是離了這個兒子的,顧良辰看了眼牆上的時鍾時間,指尖微動。


    他看著趙姨娘,聲音很輕:“你在這也沒有什麽用,不如迴去吧,願意打牌就去打牌,我沒事的。”


    趙姨娘本來是打算在醫院常住的,但是聽著顧良辰的話音,她猶豫了下。


    其實她真的是還記掛著那兩把牌,有心這就走吧,還怕兒子需要人照顧,正是猶豫,顧良辰又指了一下徐妧。


    “先讓她在這陪我一會兒,等迴去叫了別個來照顧我,再讓她走。”


    “好吧,”趙姨娘這就站了起來,“那我先迴去了,我晚上的確是有點事,一會兒讓丫頭來照顧你,我明天再來看你啊!”


    顧良辰:“嗯,去吧,明天來就行。”


    他嗓子還啞著,徐妧坐在病床邊上,沒吭聲。、


    很快,趙姨娘提包走了出去,病房當中,還有一個小護士,是醫院出的護工,她揚著臉,正看著吊瓶,一本正經地樣子。


    顧良辰手背上,還紮著針,他抬眼看了下吊瓶裏麵的水,抬手動了一下。


    徐妧以為他要拔枕頭,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別亂動,吊瓶怎麽能不打。”


    顧良辰臉上笑意更深,擺手讓護士出去了。


    小護士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乖乖聽話走了。


    徐妧抬指看著自己的指尖,歎了口氣:“你說說吧,把人都攆走了,你想幹什麽?是要和我算算賬的嗎?”


    顧良辰:“算什麽賬?”


    說著,他另隻手過來,抓住了她的指尖,輕輕移動手臂,再次將她手拖到了被下。


    病房當中,也沒有別人了,徐妧一下掙脫他手,扯了毛衣給他看:“看看,我衣服上都是血,你得賠。”


    顧良辰被她逗笑,笑了兩聲扯動了傷口,痛得抿住了唇。


    徐妧連忙傾身:“怎麽了?很疼嗎?”


    他張口說了句話,口齒不清的,她更是往前一些,側耳細聽:“你說什麽?”


    隨即,顧良辰不顧傷口身子一起,溫熱的唇立即在她臉邊親了一口,輕輕的一口,隨即躺倒。


    她惱怒不已,揮了手要打他,可這一次,顧良辰臉色蒼白,真是一動不動了。


    徐妧的手在他臉上比劃了下:“你個混蛋東西,打死你。”


    顧良辰緩了好一會兒,一手才撫住心口,他幾乎是咬著牙的,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可仔細去聽的話,還能從他的聲音當中聽出愉悅來。


    “打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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