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六, 下了零星的雪花粒,旋即就放了晴, 可在天京這個還算暖和的城市, 也是難得一見的景兒。


    亦是杜聿霖定下見麵的日子。


    地點說的是玲瓏茶莊。半道上又來遞了消息, 說茶莊那發現了杜聿航的人, 幾經周轉, 到了臨近午時還未有人來通報。


    杜聿霖的車就停在月華街路邊。


    “少帥,那張將軍莫不是耍著人玩兒?”許副官問。


    杜聿霖‘傷勢初愈’, 在後座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千年王八,謹慎慣了。”


    話音將落, 車窗玻璃被人從外麵敲了敲。


    “杜少帥, 將軍請您移步蓮園。”那人來說, 還示意了一旁備好的汽車,這是還要換車。


    蓮園可臨近近郊了, 在城北角。


    杜聿霖不置可否, 上了那輛沒牌照的汽車。


    而後那人開了他原來坐的車, 車子一發動,後麵立時跟上去兩輛。


    “媽的, 我都開成蛇形走位了,竟然還沒甩掉。”許副官氣的罵娘。


    杜聿霖掃了他一眼, 許副官一抿嘴, 老實下來。


    前麵開車的憋了笑,“大兄弟不知道咱們天京城的路,四通八達, 一般的蒼蠅甩不脫也正常。”


    許副官聞言多看了那說話的一眼,啐了口‘沒錯’。


    車子一路往蓮園的方向開。


    開車的人極為熟悉天京城的路,七拐八拐,車速極快。


    許副官幾次迴頭往後看,那大少的人真的再沒有跟上。


    他心裏頭焦慮,卻沒敢表現在臉上。


    到了蓮園,杜聿霖點了許副官,還有一個年輕的兵,跟著他一道。


    “少帥,這麽進去怕是不妥!”許副官略顯深沉地道。


    那帶路的說了,“你這小老弟怎麽說話的,難不成咱們將軍還會對少帥不利?”


    杜聿霖的眼光也厲了幾分,“既是合作,就理當給予這應有的信任。”


    許副官道了聲“是!”


    那帶路的領著三人進去。


    外麵都是農戶,沿街擺點自家農產的東西,有賣橘子的,也有賣八角茴香的,趕個午間的集市。


    而蓮園近郊區,占地廣闊,基本沒有遮掩和利於埋伏的地方。


    隻消占了樓上幾個角兒,就能俯視得一清二楚。


    “這一封書信來得巧,天助黃忠成功勞。站立在營門傳營號,大小兒郎聽根苗:


    頭通鼓,戰飯造……”


    那聲音洪亮,唱的正是《三國演義》的七十迴。下頭沒一個觀眾,可那戲台子上幾人,也是唱的熱熱鬧鬧。


    杜聿霖經過,麵容含笑,似乎是這曲應和了心意。


    一樓敞亮,茶座都看齊了。


    一看就能看到張將軍聽著曲搖頭晃腦,很是陶醉。


    張將軍招了招手,“二少的臉色可不大好!”


    杜聿霖晦氣地說:“別提了,失血過多,差點沒了命。我原先還當他是兄弟,可過了這一遭,什麽兄弟情誼啊,都沒了。”


    “話也不是這麽說!”張將軍打著哈哈,“兄弟還是兄弟,不過,親兄弟還得明算賬。你別以為老哥不知道,你那哥哥雖然不地道,你可也沒地道到哪裏去……比如那位沈小姐……哈哈哈哈……”


    杜聿霖像是與他心照不宣似的,幹笑了兩聲。


    張將軍舒展的眉眼,無不是在表示著他內心的愉悅。


    這種愉悅是,人為魚肉,他為刀俎的愉悅,也是勝券在握的愉悅。


    台子上的鑼鼓聲,還在叮咯嚨咚嗆。


    看台上的激烈程度也不遑多讓。為的是李肅拿迴的圖紙,杜聿霖沒亮全的底牌。


    “二少這樣可就沒意思了,我是真心想同二少合作,這樣的東西瀧城拿著可沒有好處。”


    “我也是誠意來合作的,將軍幫我弄死了杜聿航,那東西我自是雙手奉上。”


    “天京是個講法的地方,動不動要人死,這不大合適。”


    杜聿霖笑了,“我來這麽些日子,死的人還不過多麽?”


    被這麽一反問,張將軍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杜聿霖追了一句,“這天京城裏,隻怕是沒有張將軍辦不成的事,否則,我又怎麽會不找旁人,專程找了您呢。”


    這話是恭維。


    隻是話音剛落下,一記劃破了長空的木倉聲,響的極其突兀。


    緊接著,就有人從樓角那摔落下來。


    “刺客,有刺客——”喊聲震天,立時就傳遍了蓮園角落。


    杜聿霖“嗖”的從位置上站起。


    張將軍也作是驚慌,“怎麽迴事?!”


    林秘書神色緊張地夥同幾個保鏢,全部護在張將軍身前,“今日行蹤萬分保密,不可能走漏風聲!”


    張將軍此時怒目向杜聿霖,驚疑不定。


    “定是大少!”許副官護著杜聿霖氣急敗壞。


    杜聿霖的臉色亦是差極,正正好,就看到了從外頭闖入的人。


    為首的不是杜聿航那廝,還能有誰。


    “果真是禍害遺千年,那樣都沒能要了你的命,真可惜。”杜聿航來勢洶洶,且神色不善。儒雅長袍也換了利落軍裝,與杜聿霖那一身痞氣相比,還真更像杜督軍幾分。


    杜聿霖拔了木倉,同樣也對準了杜聿航:“要知道有這一天,我應該先送你一程,好讓你跟你那短命娘在底下好好團聚。”


    張將軍反而成了在旁邊觀戰的。


    既是杜聿航,那便是和杜聿霖的私仇。不是衝他來的,張將軍眉宇之間鬆散了兩分,若細看,還隱著一些竊喜。


    戲台上的戲子早在木倉響起的那刻就作鳥獸散。


    張將軍看著兄弟對峙的畫麵,拍了拍林秘書的肩膀,示意讓出了一步說話,“今日這局麵,怕是我在這兒不方便了,二位要是有什麽不妨好好坐下來談談,說不準,也就解開了。”


    “我可沒有個一心想除掉我的兄弟,可別侮辱了兄弟這倆字。”杜聿霖嗤諷道。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杜聿航冷冷地迴應。“張將軍,你先是約我,又和杜聿霖談,一門親說兩戶,這不大妥罷!”


    “大少此言差矣,誤會,都是誤會。”眼看著火燒到了自己這,張將軍自是不能再充當局外人了。


    底下,是杜聿航的人和杜聿霖的人幹到了一塊,拚得是你死活我活。


    張將軍扔下一句“改日再談”,便在手下護送下離開。


    這一路上,木倉聲不絕與耳,隱約還能聽到對罵和哀嚎的聲音。


    直到出了園子,跟著一道的林秘書“嘖”了一聲,“就是可惜了將軍的蓮園。”


    張將軍露出冷冽的笑道:“不可惜,不過就是一處園子而已。”


    年輕人到底是衝動。


    杜聿航會趕來,是他手下的人放的消息。


    而蓮園裏也埋下了足夠分量的□□。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讓那倆兄弟活著離開天京。兄弟倆互相殘殺的戲碼,可比戲台子上的《定軍山》好看多了。


    不僅如此,兩人死在了天京,杜督軍勢必要為兩個兒子報仇,找上孫委員長。


    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大戲。


    張充和誌得意滿,且一切如他所料,甚是愉悅坐進了外頭的車子裏。


    車子開出了十步外,張將軍看了看表,“我這表是不是不動了,怎麽園子裏還沒動靜?”


    “手表壞了?”接話的並非是副駕駛座上的林秘書,而是前頭的司機,那人說著就從前麵遞過來了一支手表,“要不用我的看看?”


    這表有些眼熟,好像是他的,又贈給了誰!恰是看到手臂的片刻間,張將軍臉色倏然大變,轉身要去開車門。


    就是這片刻間,一顆血糊糊的腦袋從林秘書脖子上滾了下來,原來不知何時被用細線勒斷了脖子,連著層皮掛在脖子上。


    “啊——”這突如其來的血腥刺激,使得張將軍一時手抖,車門還沒有打開,先驚叫出了聲音,“來人,快來人!”


    司機抬起頭,露出李伯宏的臉,和李肅儼然是一模一樣。


    “李、李……”


    “第六個。”李伯宏笑,笑意卻滲人,“人終於齊了。”


    伴隨著話音,砰的木倉響,一顆子彈貫穿了張充和的腦門正中,鮮血飛濺。


    與此同時,杜聿霖和杜聿航同時走出了蓮園。


    杜聿霖比著拿木倉的手勢,對準了張充和像是開了一木倉,張充和軟軟倒在了車玻璃上,貼著玻璃門,正對著杜聿霖的方向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李伯宏打開車門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害死李肅的六個人,如今全員都下地獄了。那表情似如釋重負,接著便像是哭,嘴唇嚅動,念的大抵是李肅的名,眼眶發紅,卻是一言未發走到了杜聿霖身邊。


    “多謝二少成全。”


    杜聿航一雙眼睛挪到了杜聿霖的身上。


    杜聿霖拿手遮了遮直射的日頭,看向了蓮園,嘴角莞爾。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那張充和疑心重,又謹慎狡猾,還篤信風水命理,不單是房子的風水,連出行也是。我做的,不過是讓他選了我想要的地方。”


    算命的收了他的錢,今日的路線隻有一條。


    而李伯宏另個擅長的就是易容。


    時間往前推一個小時。


    杜聿霖和張將軍在聽戲的時候。


    ‘張充和’就跟‘林秘書’氣衝衝地離開了蓮園。


    那假冒的兩人,帶著張充和的人去了市政府的辦公廳。


    那些人不能進去,隻能等在門外。


    估計他們很快就能等到張充和死去的消息。


    而一個小時後,也就是剛剛從蓮園離開的才是張充和本人和林秘書,他們所見到的自己人實則已經換成杜聿霖的人,時間倉促,並不會一下被發現破綻。


    時間極短,卻,配合默契。


    杜聿航從來都不敢小看他這個弟弟,從前是,現在是。


    他似喃喃自語,“瀧城的危機解除了,那現在,就是你我……”


    杜聿霖冷淡地打斷道:“你還欠瑗兒一條命!真要了結,那就明刀明木倉的來。”


    杜聿航吸了口氣,“現在?”


    “要不然呢?”杜聿霖聳了聳肩,“我那胳膊的傷瑗兒可心疼好久,若不是我攔著,怕是一早找你算賬了。”


    杜聿航一聽,眼眸頓時黯了下去。“從小,隻要是我想的,我有的,都守不住。你說,明明她是跟了我,為何會成了你的!”


    他沒點明的人,杜聿霖當然知道是沈南瑗,頓時抿住了嘴角。


    小的時候,哥倆湊一塊打架搶玩具,有過。誰家孩子不是這樣過來的,杜聿航也沒少騎他脖子上揍。


    如果不是杜聿航認定他跟他媽容不下他,怎會這十幾年裝傻充愣,隱忍負重,後續的爆發才會這樣猛烈。


    可沈南瑗,不是年幼時爭搶的玩具。


    “做個了斷罷。”杜聿霖不欲說太多。他若是個明白人,自然會懂。


    良久,才聽到杜聿航道一聲“好”。


    “木倉裏還剩一發子彈,先前做局,你打了我兩木倉,外加瑗兒奶娘的一條命。賭不賭?”


    “賭。”杜聿航迎視,毫不退讓,“隻要活著,南瑗我不會放棄!”


    杜聿霖拿木倉對準了杜聿航的太陽穴。


    “大少!”


    “二少!”


    兩人的副官異口同聲,紛紛是緊張注目。


    “這是我跟他的恩怨,誰敢泄露今天的一個字,張副官就了了他的命!”杜聿航發狠了的說。


    說完喝止了手下人靠近。


    杜聿霖危險地眯了眯眼,在杜聿航閉上眼時鬆開了木倉的保險栓。


    沒有木倉響。


    杜聿航睜開了眼,看到杜聿霖惋惜挑眉,扔了木倉似是不虞。


    “算你命大。瑗兒就不要想了。”杜聿霖說完就走。


    “那現在該我了。”杜聿航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杜聿霖頓住腳步。


    “先前做局你兩木倉,我還你。欠她奶娘一條命,我也還!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杜聿霖沒有迴頭看,隻聽後頭連續響起了三聲子彈沒入身體的聲音。


    “大少!”驚唿的人是杜聿航帶來的。


    杜聿霖隻停頓了一刻就往前走,直接上了汽車。


    ——


    張將軍的死掀起了巨大的風波。


    沈南瑗一直在等著杜聿霖給她送來好消息。


    可等來等去,隻等來了杜聿航受傷太重,生命垂危的消息。


    而杜聿霖則聽說是被關進了監獄裏,警備團的人懷疑是他殺了張充和,一時拿不到證據,就先關了人。


    可第二日,就傳出來杜聿霖從監獄失蹤的消息。


    一個兒子尚有生命危險,另一個兒子生死未知。


    聽說,杜督軍為此大發雷霆,用兩天的時間滅了藺城的藺三輝,又花了大把的精力整合部隊。


    孫委員長聚集了智囊團開會,聽說整個智囊團給出的評估是杜督軍會揮軍南下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八十。


    消息不知道是怎麽走漏的,這臨近年關的,天京亂作了一團,人人自危。


    畢竟,要真打仗的話,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情了,而是全城,乃至全國的事情。


    朗家因為朗逸行的婚事,也處在忙亂之中。


    這幾日,沈南瑗過的猶如行屍走肉。


    她開著車去了南山美廬,可汽車根本就沒有靠近,就被警備團的人截住了。


    她使了錢,可錢到了這時候,不如權力。


    朗家幾代都是商人,雖說與權貴打交道,可畢竟沒有人在政府裏任職。


    朗華倒是有去找孫委員長,可被拒見了。


    孫委員長雖然有親自打電話到朗家道歉,卻隻字不提與杜聿霖有關的話題。


    鹿家倒是有些門路,匡珍珠眼見沈南瑗的眼窩子都凹了下去,絞著帕子央求鹿鶴嶠。


    “鶴嶠哥哥,幫幫南瑗吧!雖說是冤孽,可都事已至此了,隻要是南瑗喜歡的,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兩人結婚了小半年,一句鶴嶠哥哥,能讓鹿鶴嶠豁上命。


    可這時候,但凡一聽說所求問的事情與杜家有關,紛紛搖頭,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沾染如此麻煩的事情。


    誰也幫不上什麽忙。


    正在沈南瑗一籌莫展的時間,她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興許是心有靈犀。


    沈南瑗一拿到那信,心就怦怦亂跳了起來。


    她迫不及待撕開了信封,從裏麵掉落了一張船票,還有一張白紙。


    折的四四方方的白紙上隻寫了一個字“走”。


    沈南瑗愣了下神,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很快就打濕了船票。


    杜聿霖那個瘋子,這是第二次讓她走了。


    船票上的時間就在兩日之後。


    沈南瑗渾噩度日,一時想著,那個杜聿霖不知現在躲在哪裏;一時又想著,那個曾經做過的夢。


    沈南瑗的心裏知道,此時不走,她可能就再也走不了了。


    朗公館前的巷子裏,日日都有人不分晝夜的蹲守。


    想想朗家那些人,還有匡珍珠。或許隻有她離開,他們才能有安生的日子過。


    這天早上,沈南瑗留書兩封。


    一封給朗華,另一封拜托朗華轉交給匡珍珠。


    她沒再猶豫,仍舊是像在瀧城出逃時一樣,隻帶了一個小包,就坐上了家門口的黃包車。


    那個車夫的麵生,眼睛卻很是熟悉,帶著她左拐右拐,停在了一處巷子口。


    又慌亂地引著她進了巷子裏的一所老房子。


    臨進門前,沈南瑗喚:“李伯宏!”


    “是我,沈小姐。”李伯宏壓低了聲音。“跟我來。”


    李伯宏帶著她拐進了一處不起眼的院子。他善易容,匆匆地拿了畫筆,就開始在她的臉上做文章。


    其實,這些,沈南瑗也會的。


    隻不過,論專業,不如人罷了。


    沈南瑗有些失望,還在門口的時間,她以為能在這裏見到杜聿霖。


    可方方正正的房子裏,一眼就看到了底,除非杜聿霖是隻螞蟻,可以躲藏。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他:“杜聿霖他……怎麽樣?”


    “很好!”李伯宏未加思索,直接道。


    “嘁!”


    沈南瑗輕笑,一滴眼淚快要奪眶而出,她輕輕地抬手拂掉,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後理智又鎮靜地說:“麻煩你轉告杜聿霖,我等他一個月。一個月後,我會找個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結婚。”


    李伯宏的手頓了一下,點了點頭,沒敢吱聲。


    易容花了三十分鍾的時間。


    半個小時後,一個蒼老的小老太太,拎著一個碩大的箱子,邁著緩慢的步伐,從蹲守在巷子口的那些盯梢的身前走了過去。


    豪華的三層渡輪已經駛進了港口,蔚藍的大海一望無際。


    沈南瑗順利登船,進入了屬於她的頭等艙。


    她卸下了偽裝,沉悶地歎氣。


    渡輪的嗚鳴聲響起,船梯即將收起時,有兩個身著西裝的男人,匆匆登上了渡輪。


    穿慣了軍裝的許副官,非常不適應西裝,他忍不住鬆了鬆領結,道:“少帥,咱們真的就這麽走了?”


    “要不然呢?”


    “督軍要是知道,你趁他打仗的時間,悄悄地將夫人弄到了鏡澳,他會追殺你的。”


    “他要追殺我的事情又不止這一件!更何況,他追殺去不是剛好,也省的我再找理由將他也弄去了。”


    “說的也是,大少還在醫院裏躺著呢!可這也不用這麽著急走啊?”許副官很奇怪地說完,又想起了昨日少帥同自己說的,他忍不住歎息:“少帥,你說這國內的局勢,真的會越來越亂啊?”


    他哪裏曉得什麽叫縱觀大局,其實他連知道少帥為什麽走都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不想跟大少爭,雖然少帥一直都不肯承認。


    也可能是十幾歲就開始了軍旅生涯,自己先厭倦了。


    說起來也是,整日打打殺殺,別說是少帥了,連他都覺得厭了乏了。


    換個地方,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防刺殺,一覺睡到大天光,多美的事啊!


    許副官的感慨良多,才二十幾歲就退休的人生,他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


    杜聿霖站在夾板上麵對著蔚藍的大海鬆了口氣,他沒有迴答許副官的話。


    自打許副官知道他不準備做這個少帥之後,對他似乎已經沒了往日的懼意。


    不過他不在乎這個。


    國內的局勢會怎麽樣,他也不是先知。


    李肅用生命換來的那張被稱之為國運的圖紙,他思來想去,最後交給了孫委員長。


    以天京目前的局勢,也就是隻有孫傳柳最堪大任了。


    這是權衡之後的結果,一張圖紙換取瀧城的自主權以及杜家在國內的某種便利。


    這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不得不說,杜聿霖的嗅覺稍微靈敏。


    他弄走了母親,他爸一定是會追去的。


    至於杜聿航,他可管不了那麽多。杜聿航的野心和生命,都是他自己的。


    杜聿霖何嚐不知,什麽叫做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暢快。


    隻不過,領兵打仗,下的是血雨腥風。


    這一點,恐怕他比杜聿航的領悟更加深刻。


    杜家盤橫在瀧城那麽久,不是沒有過一次擴張的機會,隻是看不得民不聊生的悲慘場景。


    可眼下的局勢,人心不足,不是杜家想不打仗就能不打仗的。


    他要走,這個決定,興許在更早之前就做下了。幾宿的不睡覺,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和目前的形勢,便開始謀劃未來。


    他原以為他離不開刀口舔血的軍旅生活,可來了天京之後,比之瀧城,沒有那麽繁重的公務,沒有那麽頻繁的刺殺,有的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平淡生活,居然也讓他產生了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再一個,那小女人沒有良心,出去指不定就野了。


    見天拿那些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來氣他……如今隻要他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生氣!


    一陣帶著海水特有味道的海風吹拂了過來,吹亂了頭發。


    海鷗飛的很低,打甲板的上空低鳴著掠了過去。


    杜聿霖的眼神隨著海鷗一直飄的很遠很遠。


    既然做不了亂世的梟雄,那便隻做一個人天地間的那把傘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算正文的最終章。。然後鏡澳篇,我當番外來寫。番外應該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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