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整的這出綁架, 沈南瑗雖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還是讓她驚了心。


    這樣下去不行啊, 她必須得趁著青幫和白虎幫大小混戰不斷, 杜聿霖抽不開身的時機, 趕緊找到身份書, 開溜。


    想也知道啊, 白虎幫幫主的兒子掛了。


    要是能善罷甘休的話,那她得懷疑這兒子是不是爹親生的。


    她是無心, 想來那江潮也是無心。


    隻不過局勢已定,杜聿霖有的忙了。


    自古皇帝最擅長的就是平衡術。


    杜家這個土皇帝, 也很擅長, 瀧城的兩大幫派一直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可是這種平衡現在被打破了。


    不破不立。


    現在正是杜聿霖立威的絕好時機。


    頭疼的事情就讓杜聿霖去做好了,隻當是他揩了她的油, 活該付出的代價。


    沈南瑗將手裏存著的黃魚, 一大部分兌換成了銀票, 匯進了海外銀行的戶頭裏。


    另外的一部分準備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正式計劃開溜的路線。


    她原本是想坐船, 可現在她對船產生了某種心理陰影。


    瀧城的航運,一部分是江家把持, 江家那可是明擺擺杜字號的。


    另外的一部分, 是齊家不錯。


    可她說不定現在已經成了齊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並不確定,但也賭不起。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放棄了水路, 決定坐火車。


    火車票她會買到蒼城,然後再從蒼城轉道去渝城,坐飛機飛到海的那一邊去。


    她看了這個世界的地圖,雖然跟她原來的世界有些不一樣的地方,但香港和澳門是還在的。


    不過是換了個名字,叫港州和鏡澳。


    沈南瑗思前想後,她決定最終的落腳地為鏡澳。


    那個聞名於世的賭城。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上迴留意過,身份書並不在沈黎棠的保險櫃裏。


    會在哪兒呢?


    沈南瑗解不了的難題,她想求助於冬兒了。


    冬兒雖說是伺候在三姨太身邊的丫頭,但她什麽雜活都要幹,譬如打掃衛生呐!


    可冬兒並不識字。


    於是,接下來的時日,沈南瑗抽了個空把冬兒叫到了房間裏。


    她事先準備好了白紙,將吸滿了水的鋼筆,塞到了冬兒的手裏。


    冬兒嚇了一跳,“三小姐,你這是想幹什麽?”


    “教你寫幾個字。”沈南瑗輕飄飄地說。


    冬兒卻慌張的不得了,她趕緊把鋼筆放在了桌子上,連聲道:“不不,三小姐,你就別拿冬兒尋開心了。我這雙粗手,一看就是幹活的,可不是拿筆的。”


    這奴性,簡直要把沈南瑗給氣死。


    她又把鋼筆強行塞進了冬兒的手裏,不快地說:“握好了,今兒你必須得把這三個字學會了。我還有事全指望你了。”


    冬兒一聽教她寫字是因為有事情,苦著臉道:“三小姐,那我盡力吧!不過,我寫得不好,學得慢,你可別生氣。”


    沈南瑗點了點頭,還心想,都十幾歲了,學東西能比小孩子還慢嘛!


    還別說,她真的猜對了。


    就三個字,她教了足足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後來,沈南瑗就放棄了,退而求其次地說:“算了算了,不難為你了,你現在隻要認得這三個字就成。這是我的名字,哦,還有旁邊這三個字,叫身份書。”


    說著,沈南瑗拿手比劃了一下身份書的大小。


    這才又道:“看見了的話,記住在哪兒,偷偷地告訴我。”


    冬兒雖說學字不成,但腦子轉得不慢。


    “三小姐,你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偷身份書吧?”冬兒咋舌,“不然要那幹嘛呀?!”


    “要做什麽還得跟你匯報呀?”沈南瑗故意,半真半假地佯作生氣。


    冬兒一噎,還真沒報備的理兒。就印象裏,三小姐是能幹成大事兒的,要身份書那肯定是要派大用場。她頓了一下,有些發虛地問:“三小姐,你該不會想拿著跑吧……”


    沈南瑗睨向她:“……你說呢?”


    “那、那不不應該吧哈哈哈、哈哈哈……”冬兒一陣幹笑。


    沈南瑗反而被她那模樣給逗笑了,賞了她腦門一顆栗子:“就你這成天的瞎胡想什麽呢!”


    冬兒一看她笑的那樣就知道沈南瑗又在逗弄她,齜了齜牙就作勢要撲上去。


    兩個人笑鬧成了一團,碰倒了書桌前的椅子。


    樓下的沈芸曦隻聽樓上咣當了一聲,心跟著撲撲亂跳。


    她捂了捂狂亂跳著的心口,同一旁的沈芸卉道:“樓上在幹嘛呢?”


    “我怎麽知道!”沈芸卉沒好氣地說。


    沈芸曦皺了皺眉頭:“姆媽最近都不太管家裏的傭人,這都要無法無天了吧!”


    沈芸卉撇嘴,想也知道最近蘇氏被沈芸芝的事情,鬧得不得安寧,哪還有心情管這些。


    “姆媽呢?”沈芸曦合上了書,又問。


    這書,她是從陳嘉麗那兒借來的,簡·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她覺得自己就跟貝納特家的二女兒伊麗莎白一樣,是這個家中最富有智慧和美貌的人,能夠從所處的低俗、無聊環境中脫穎而出,不像她的妹妹們那麽庸俗。


    也就是借書那天,她聽陳嘉麗說起了匡珊瑚失蹤的消息,好像還和齊家的幫派有關。


    其實自打匡家的舞會過去,沈芸曦就再也沒跟匡珊瑚聯絡過。


    陡一聽說她失蹤,心裏也說不上什麽想法,隻是聯係到舞會那天的事。


    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沈南瑗,心兀的漏跳一拍,該不會又和她們家那個冤家有關係罷?!


    沈芸曦的心七上八下了兩天,她同沈芸卉說不到一起去,便想尋個機會好好和蘇氏說道說道。


    沈芸卉翻了一頁書,順手指了指樓上。


    蘇氏剛剛就進了沈黎棠的書房,不用問,肯定還是為了沈芸芝的事。


    她悄悄地瞥了沈芸曦一眼,在心底歎氣。


    真的是,姐姐妹妹都不讓人放心,一個比一個更像惹事精。


    蘇氏能同沈黎棠說的,可不正是沈芸芝的事情。


    若不是她實在走投無路,也不會求到沈黎棠這裏。


    是的,蘇氏對沈黎棠頗有怨言。


    沈南瑗沒有迴來之前,這些怨言頂多是爛在了肚子裏,自個兒在心裏埋怨一句:罷了罷了,這男人是自己當初死活想嫁的。


    而沈南瑗來了之後,這種怨言就逐漸轉變成了離心。


    若不然,她上迴也不會勾結堂兄,想圖謀那些個彩禮了。


    眼下,蘇氏且是知道求人就得有求人的姿態。


    她一進了沈黎棠的書房,二話不說,就跪了下來。


    “老爺,老爺,救命。”


    蘇氏拿帕子沾著眼角,想哭都沒有眼淚。


    沈黎棠不耐煩地蹙一下眉頭,他知道蘇氏道救命為的是哪樁。


    蘇氏夥同管家放走了沈芸芝,這事兒,若不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也知道,肯定是不會成功的。


    管家前腳放走沈芸芝,後腳就來同他匯報。


    蘇氏的那些個安排,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現在……莫不是中間出了什麽岔子?


    沈黎棠的心頭也沒來由一跳,這才道:“起來說話吧!都新時代了,別搞那些舊傳統動不動就下跪。”


    蘇氏一聽沈黎棠打起了官腔,忍住了心底的惡心,哭訴道:“老爺,咱們的芝芝,不見了!”


    沈黎棠不欲讓她知道管家到底聽命於誰,冷笑了一下,“太太,你也太會開玩笑了。芝芝不見了,不是太太動的手筆!我念在你為我生兒育女持家有方數年,我這才一力承擔了所有的責任,且為夫可從沒有因為這個事情,難為過太太一分。”


    蘇氏是想唾他的,那事兒明明是沈南瑗一力擺平。


    沈黎棠像是知道她想的是什麽,又說:“太太和芝芝讓南瑗寒了心,若不是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恐怕現在到處都張貼著芝芝的畫像,緝拿她呢!”


    蘇氏不想在這些問題上和他爭論,扯了下嘴角,掩蓋了心裏的憤恨,嘴上感恩戴德:“老爺,我知道老爺是為了我和芝芝好的。我也不隱瞞老爺了,當初我原本安排了芝芝去滄縣,就是我姨婆家。還囑咐她到了地方,差人捎個信兒。可我等了這許多日,一直沒有等來滄縣的消息。前兒個,我往滄縣打去了電話,那邊說芝芝根本就沒有到。”


    蘇氏說到這裏,倒抽了一口氣。


    這時候眼淚終於不用去硬擠,就落了下來,她道:“老爺,咱們的芝芝要是真的丟了,這可怎生是好?”


    沈黎棠也慌亂了,丟的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雖然這個女兒不大爭氣,卻也是他花了真金白銀給養大的。原先想著等這個風頭過去,就算給她尋不著高官門第,也能讓她嫁個商賈之家,換些彩禮。


    可如今雞飛蛋打,他怎麽能不著急。


    沈黎棠點了根煙,隻抽了一口,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前幾日,白虎幫的齊三公子掛了。


    那齊三公子好像和芝芝走的很近。


    他的死該不會和芝芝有關吧?


    沈黎棠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住了,手裏夾著的煙都燒到了手指,這才倉皇地丟進了煙灰缸裏。


    蘇氏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弄神又連聲叫道:“老爺,老爺,芝芝的事情……”


    “什麽芝芝不芝芝的!”沈黎棠打斷了她的話,“以後你不許在我的麵前提起那個不孝女,我跟你說,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她嫁到滄縣去了,聽見了沒?”


    沈黎棠的語氣嚴厲,一點都不容人質疑。


    蘇氏隻覺胸口那兒堵了好大一口的怒氣,她二話沒說,奪門而出。


    奔迴了自己的房間時,蘇氏拿帕子捂住了嘴,想哭又怕人聽見,一陣猛烈的咳嗽後,她嗅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氣。


    芝芝是徹底毀了。


    她就算是拚上性命,也得毀了沈南瑗。


    ——


    說起來也是可笑的。


    沈南瑗覺得杜聿霖的疑心病重,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他。


    勃朗寧若是不放在枕頭底下,她睡覺都睡不踏實。


    可不,那個蘇氏作妖,居然偷偷地做了沈芸芝的靈位,就藏在沈芸芝的房間裏。


    與她的房間隻有一牆之隔。


    這事兒,若不是冬兒偷偷地跟她講,她可能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


    冬兒還說:“三小姐,你信紮小人嗎?我總覺得,太太沒準兒還做了你的小人,沒事就紮紮紮。你可別不上心,要不你去似水街上找張天師給瞧瞧,讓他給你尋個破解小人的辦法。”


    沈南瑗可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不過一到了這兒,說不信邪,那還真是打臉啪啪啪。


    饒是如此,沈南瑗也沒太把冬兒的話放在心上。


    她嘟嘟囔囔:“什麽張天師李天師的?他要是能逆天改命,他自己就做這瀧城的天了!”


    冬兒緊張兮兮地“噓”了一下,“三小姐,你可別不相信。張天師真的很靈的,聽說,你和大少的八字都是他給比對的。就是張天師說,你和大少的八字相合,沒準一成親就能給大少衝好了。”


    敢情,她還能治愈智力問題。


    沈南瑗不好吐槽,隻一臉高深莫測地表示自己不相信。


    倒是對另外的事兒特別上心,她呢喃似的道:“衝好了的意思,就是大少以前是好好的……”轉而又抬高了聲音:“哎,冬兒,你對督軍家的八卦了解有多少?”


    冬兒捂著嘴樂,“什麽八卦啊?”


    “就是後宅秘密。”沈南瑗努嘴,悄悄地指了指一旁做活做到失聰似的李氏,“就是……你懂得,嫡子庶子、什麽嫡女庶女各種鬥爭。”


    “哪那麽誇張呀!”冬兒道:“督軍隻有六個姨太太,就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隻有這個詞用的簡直讓沈南瑗無力吐槽。


    “這我知道!”沈南瑗忍不住翻了白眼。


    她還知道督軍家的子女沒有一個好東西,說大少單純,可也是蔫壞蔫壞的。


    上迴還想拿蟲子捉弄她來著,反倒被她給嚇著了,哇哇大叫。


    “我也就知道這麽多啊!”冬兒攤了攤手。


    沈南瑗翹了下腳,歎氣,眼看著秋葉黃,冬已近。


    最苦逼的不是這裏沒有暖氣,而是婚期將近。


    冬兒說翻遍了整個沈家存放各種文件的地方,也沒有尋到身份書在哪裏。


    隻不過沈黎棠有幾個抽屜是上了鎖的,別說冬兒了,就連蘇氏恐怕都不能輕易打的開。


    沈南瑗琢磨了好久,漸漸焦慮。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同李氏道:“三姨太,我去鋪子一趟,若是我爹問起,你就說珍珠姐找我吃飯,晚飯不迴來吃了。”


    “好!”李氏聽見了沈南瑗喚她,這才從一堆布料中抬起了眼睛,囑咐:“你路上當心。”


    “知道。”沈南瑗應了一聲,上樓取了手包,匆匆地出了家門。


    匡珍珠昨天來電,讓她抽時間去鋪子一趟,大約是鋪子的裝修好了。


    沈南瑗原本昨天就說去的,心裏總惦記著身份書,總想找機會尋一尋,這才耽擱了。


    出門叫車。


    沈南瑗下意識會先看黃包車夫的臉,這是個中年男人,至少在她的腦海裏,是副新的麵孔。


    “總府路。”


    “好嘞!”


    車夫的腿腳很快,拉起車便一路猛跑。


    拐出了井岸胡同時,沈南瑗不經意地偏了下頭,發現胡同口蹲著個熟人。


    他正在秋日的暖陽下卷煙,聽見車子壓過青石路磚的聲音時,卷煙的手頓了一下。


    沈南瑗瞥了他一眼,同車夫道:“算了不去總府路了,帶我去河邊公園。”


    她的聲音很大,想來那人應該可以聽的到。


    沈南瑗同杜聿航去過河邊的公園,公園的下頭有一條小路,因為臨近河邊,這個時間,很少會有人去。


    沈南瑗在河岸邊下了黃包車,拎著自己的手包,敏捷地下到了河邊的小道上。


    一片一片的蘆葦隨風飄蕩,時不時有鳥兒低飛,略過了河麵,驚起了一串的波瀾。


    有一處的蘆葦特別高,沈南瑗瞧清楚了地勢,確定了上頭盯梢的人,不能一眼看清,這才邁著步子過去。


    不多時,一個穿著灰色馬褂的男人從河的另一邊繞過了橋墩,緩緩走來了。


    沈南瑗正等的發急,就聽背後響起了悶笑的聲音。


    “三小姐,找我什麽事?”


    “難道不是你找我嗎?”


    沈南瑗才懶的理他這種倒打一耙的說法,她不滿地蹙眉,又道:“怎麽,裴爺這是又要綁架我嗎?不過這次,是奉了誰的命令?”


    ——


    裴天成定睛看著眼前的明朗少女。


    夕陽的餘暉罩在她的臉上,像是給她的雙頰打上了一層帶著光圈的胭脂,煞是好看。


    可她的城府卻不該是這個年紀應該有的。


    裴天成皺一皺眉道:“三小姐誤會了,裴某隻是聽命行事。而這個事呢,跟從前也差不多,在您身邊看著點。”


    “嘁!”沈南瑗挑了下嘴角,涼笑。


    裴天成不喜她的敵意,下意識解釋道:“三小姐應當知道,裴某是絕對不會加害與您的。”


    他記著那天在胡同那落地銀錢的當啷響,就跟壓在他心頭的分量是一樣的。


    沈南瑗見他如此坦白了,也坦白地說:“若認真論起來,匡家舞會上的那件事情,對於我來說,我是十分委屈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匡家二小姐。而對於裴爺來說則是更加委屈,相當於無妄之災。是以,那日我見到裴爺,故意給裴爺落下了錢。


    而裴爺投桃報李,也故意將貓耳胡同三號這個地址,告知了我。


    是以這一樁事,算是你我兩清。”


    沈南瑗說話的時間,直視著裴天成,一點都不膽怯的樣子。


    實際,她真沒有什麽好害怕的。


    即使現在的裴天成已經不同往日。她瞧的清楚,才幾日不見,他的打扮雖沒有多少變化,但他的腰間鼓囊囊的,看那形狀,八成是把手木倉。


    別小看了這把手木倉,這意味著裴天成的地位,有所提升,已經不是小嘍囉了。


    她頓了一下,不等裴天成接話,又道:“我不知裴爺何時入了白虎幫,雖然綁了我,卻也給我留了一線的生機。


    倉庫那日,不管裴爺是懷著什麽樣的目的,對我總歸算仁至義盡。


    是以,我也盡了自己的全力,替裴爺擋了一刀。這件事情,咱們也算兩清。”


    說著,她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拋出了最後一句話:“接下來,我與裴爺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才對呢!”


    裴天成眯了下眼睛,道:“三小姐,我說過了,裴某隻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的誰的命?”沈南瑗偏了下頭,明明是張嬌俏可愛的臉,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天真,“我猜肯定不是那位姨太太。”


    “聽說白虎幫的幫主年紀大了,姨太太半老徐娘,正是風騷的年紀,身邊跟著的手下,無不是年輕俊朗的。可裴爺,我上迴見你,你的眼角明明沒有傷。”


    這才不過短短幾日,便傷在了臉上。


    沈南瑗淡笑:“所以裴爺肯定不是以色事人。我猜的對否?”


    裴天成當真沒法說不對,糾結了片刻,不知該如何開口,便又聽她道:“既然不是以色事人的話,那齊家可以選擇的人並不止姨太太一個。”


    裴天成深吸了一口氣,“三小姐,沒有你這樣直接上來就想掀人底牌的。”


    “錯了,裴爺,我可沒想掀你的底牌。我隻不過是想告訴裴爺,我不傻!所以,也請裴爺不要拿那些糊弄傻子的話來糊弄我。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樣才對嘛!”


    沈南瑗的理論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裴天成隻覺好笑,他盯了眼河麵,威脅似地說:“三小姐,這裏可沒有什麽人。我一推,你可就……”


    沈南瑗翻了個白眼兒,那意思很明白“又來糊弄傻子了”。


    她抬起腳,二話不說,就要往上走。


    裴天成這才急急忙忙地說:“三小姐,是我有事找你。”


    “對嘛!早說明白不就得了!”


    誰先找的誰,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沈南瑗又退迴了原處,趾高氣揚地道:“說吧,什麽事情?”


    裴天成有些哭笑不得,因為他要說的還是她的事情。


    話說出來,就好像是他上趕著求她似的。


    不過,他到底還是說了:“三小姐,我跟了你很久。知道在你的身後,還有人盯梢,多半是督軍府的人。”


    這不稀奇!


    她被綁的時候,還想過,裴天成是怎麽把杜聿霖的人給甩開的。


    沈南瑗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更不會傻啦吧唧的告訴他——是啊。是啊。那些人都是杜聿霖的。


    她隻是默不出聲,等著他的下文。


    “三小姐,我還見過你特意躲開了那些跟梢,去銀行。去的時候口袋裏鼓鼓的,出來的時候就是癟的。想來是存,而不是取。”


    裴天成很惡意地說到這裏,就不肯再往下說了。


    他在等沈南瑗的反應。


    說真的,就剛剛,自己被她一通分析,關鍵還分析的很對時,差一點點就惱羞成怒了。


    他在想,她會不會直接生氣?


    這麽好看的姑娘,就是生氣也好看吧!


    哪知道,沈南瑗就拿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他。


    裴天成愣了片刻,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這位比他想象的城府深,還要深上幾許。


    他沒了拿自己和她比較的心情,接著道:“我猜三小姐是不能甘心給個傻子當媳婦的……三小姐想走,我想了好幾日,或許我可以助三小姐一臂之力。”


    來這兒了這麽多天,沈南瑗自問隱藏的很好。


    這是第一個人看穿了她的企圖心。


    其實她內心有恍惚了一下,想著怎麽才能讓這個裴天成徹底閉嘴。


    若換做杜聿霖,肯定會說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可沈南瑗自問是做不到隻為了自己的私利,隨隨便便就奪取一個人的生命。


    她歎了口氣,嗔怪地看著他說:“你這人怪沒有意思的!勸和不勸分這道理,懂不懂?你怎麽知道我就不願意嫁給杜大少呢?杜家可是這瀧城的土皇帝。況且杜大少的心思單純,多好拿捏啊。換了旁個男人,就我這水平,也不一定能過拿捏的住。這日子都是人過的,我並不覺得督軍府的日子難過……”


    裴天成想起了那日杜聿霖拎著她出了倉庫。


    他早就懷疑過了。


    不過這種會損害姑娘家名節的話,他死都不會問一句。


    況且,他拿她當朋友,朋友與朋友之間交往,不需要問那些無關友誼的事情。


    裴天成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那意思,沈南瑗懂,就是學她——別糊弄傻子了唄!


    沈南瑗一時鬧不清楚,裴天成是不是在試探她。


    反正,她咬緊了牙關,死活不認就對了。


    這時,岸上有人吹哨,那哨聲三長一短。


    裴天成一聽見哨音就準備撤了。


    臨走前,倒是沒忘記跟沈南瑗說:“三小姐,你考慮一下,若是願意讓我幫忙,就去上迴你給我錢的地方,找那個小乞丐。”


    沈南瑗在岸邊又呆了一會兒,這才心事重重地到了鋪子。


    隻是沒想到,匡珍珠出手更快。


    半個月還沒到,電話直接打進家裏頭,讓她趕緊地過去看。


    鋪麵打通了重裝,是有問過沈南瑗的。


    等她過去,匡珍珠和吳娉婷都在。


    新裝的鋪子,從裏到外都透著新鮮氣息。兩間並一處,門麵更廣,更敞亮氣派,還是兩層樓高的,不過上麵還沒裝修好。匡珍珠心急讓她看個新鮮,才把人召來的。


    一樓是簡潔明亮的風格,在裝飾上,和視覺效果上花了點奇妙心思,學了當下時髦的整麵落地玻璃門,擱外頭就能看到裏頭那些個漂亮東西,儼然像個小百貨,很是招人眼球。


    匡珍珠一見她來,喜氣洋洋地說:“我跟你說,下月市長家的千金生日宴,剛剛到咱們這兒訂了兩件大衣,五件晚禮服,還有五個手包。南瑗啊,咱們要發財了。”


    發財倒不至於,隻不過是匡珍珠閑在家許久,原就想著小打小鬧,卻不曾想會有大把的盈利。


    她姆媽高興的不得了。


    就連好幾日不見笑意的她爸,都誇讚了她幾句。


    沈南瑗聽見這好消息,一掃先前的憂慮,也跟著高興了起來。


    “那是珍珠姐的人脈廣,眼光好!”


    吳娉婷哼笑了一聲,不是表示質疑,而是在笑話沈南瑗這個馬屁精。


    沈南瑗還能不了解她這性格,壓根兒就不會往心裏去,又狗腿地說:“當然,娉婷姐姐的人脈也廣,眼光也很獨到。”


    吳娉婷的臉微微紅了一下,扯著匡珍珠的手說:“咱們不要聽她灌迷|魂湯。新裝的鋪子,她可是一點都沒出力,隻想撿現成的老板當。”


    匡珍珠對沈南瑗是足夠義氣,眼瞧著ny的規模擴大,紅利是勻稱分三份,她跟吳娉婷各占一份,沈南瑗那份可是要超過她倆的,連著沈家那位三姨太也都給算上了。


    沈南瑗原來得費勁倒騰小黃魚,眼下估摸著算,就是閑著什麽也不做一個月也有小一條,頗為可觀了。


    但沈南瑗這幾日總想著開溜的事情,對鋪子確實不怎麽上心,她怪不好意思地說:“我忙!”


    “忙著嫁人嗎?”匡珍珠故意打趣地道:“現在又不是過去,難不成你家還用你自己繡嫁妝!”


    吳娉婷瞧見沈南瑗的神情不自在了一下,往常匡珍珠也會這麽說,這個厚臉皮的沈南瑗總是會打著哈哈過去,今日有些不同。


    吳娉婷脫口而出:“她忙個屁!”


    難得淑女也爆了句粗口。


    沈南瑗哈哈笑了起來,“可不,忙的都是一堆屁事。”


    匡珍珠點著她倆的鼻子,說不出來話。


    三個少女倚在門口的櫃台邊說說笑笑,旁若無人。


    實際上,就算她們左顧右看也不會注意到ny的對麵停著的一輛黑棚黃包車。


    像這種黃包車滿大街都是。


    ny又地處繁華的位置,每天過往停留的黃包車數不勝數。


    黑棚黃包車的裏頭坐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梳著油頭,腳下還放著兩個手提箱。


    離得近點,還能聞到他身上海水的鹹腥味道。


    他靜看了一會兒,麵無表情地跟車夫說:“走吧,去含西路七號。”


    ——


    匡珍珠接了個電話,連晚飯都沒吃,就神色緊張地拿起了手包,要迴家。


    可她心神不寧,拿成了吳娉婷的手包。


    沈南璦抓了她的手,關切地問:“珍珠姐,怎麽了?”


    匡珍珠扯開了一記特別難看的笑,“哦,我姆媽打來電話,我要趕緊迴家了。”


    吳娉婷認識她久了,知曉她家中的情形,早些時候也聽說匡傲西就快迴來了。


    吳娉婷略一思索道:“是你弟弟迴來了嗎?”


    匡珍珠咬了咬嘴唇,重重地一點頭,“我得走了。”


    說著,便招手叫來了停在路邊的黃包車。


    沈南璦目送著她的背影上了車,再扭頭一看吳娉婷。


    後者罕見地露出了優慮的表情,和她的眼睛對視到一起,吳娉婷若有所思地說:“你說女兒真的不如兒子嗎?”


    沈南璦想說,男女都平等好多年了。


    這話差一點脫口而出,又生生給憋了迴去,她將自己噎了個半死。


    沒法發表任何議論,就算她從不覺得女人比男人差。


    可這裏的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隻能說這操蛋的社會。


    沈南璦出門了一趟,最後又頗是無語地迴了沈家。


    沈黎棠不在家,蘇氏領著沈芸曦在客廳裏正談論什麽。


    一見她進來,兩個人都閉上了嘴。


    表麵的文章還是要做一做的,沈南璦叫了聲“太太”,便想上樓。


    蘇氏瞥她一眼,竟不似先前還要裝裝樣子,悶哼了一聲,撇過了臉,理也不理她,“芸曦啊……”


    蘇氏這做派,讓沈南璦隻覺好笑。


    她翹了下嘴角,徑直上樓。


    她才不會在意這些人,隻要她們不來惹她,也別來妨礙她。


    直到她走那天。


    沈芸曦見沈南璦關上了房門,一捏蘇氏的手道:“姆媽,你看她那樣!”


    蘇氏半闔上眼睛,拍了拍氣悶的胸口道:“別理她,她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姆媽,你又有什麽計劃嗎?”沈芸曦的眼睛都快閃出了星星。


    蘇氏神秘地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沈芸曦不滿地說:“姆媽,你偏心,上迴那彩禮的事情,也是隻說給了芸芝一人聽。你若是說給了我,事情保準不會敗露。”


    蘇氏聽她提起沈芸芝,唿吸都不順暢了起來。


    她的臉色急變,憤怒地說:“你懂什麽!”


    就是因為沈芸芝出了事情,蘇氏才決定了往後辦什麽事情都不會透露給女兒們聽。


    可顯然,沈芸曦並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沈芸曦被她嗬斥,拉下了臉,不發一語。


    明顯很不高興。


    蘇氏苦澀地咧了下嘴。


    心裏則想著,想這些都無用,還是早些徹底解決了那個沈南瑗,好為她的芝芝報仇。


    算著時間,她找的外援頂多兩天便會有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南瑗:跑跑跑!!!


    隨機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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