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後麵該接哪個形容詞,崔清始終還是沒能弄清楚,隻見滿院燭光下,二嫂三嫂對視一眼,便轉過話題,閉口不言,似乎感覺做嫂嫂的不方便說小姑姑的不是,不過從二嫂一閃而過的不屑神情來看,想必不是什麽好話。


    直到兩位嫂子各迴各家,丫頭們清理院子裏的一片狼藉,崔清喚林媽媽迴屋道,“林媽媽,你可曾打聽過府裏五娘和六娘?”


    林媽媽麵露難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聽聞兩位小娘子性情天真爛漫……”


    得了,看來她這裏也挖不到什麽秘辛。


    沒過幾天,照例去請安的崔清從婆母口中得知小姑們與其表兄妹即將到府的消息,還收到來自大郎的一封信,是寫給婆母的,說即將到長安,屆時定當拜訪雲雲。


    府裏要來新人,盡管兩位嫂子避如蛇蠍,但崔清還是生出期待感,畢竟隨便換一個現代人在沒網沒電語言不通的後院呆上一個半月,也會覺得日子何其無聊,除了例行打卡請安、一日三餐、讀書寫字、找丫頭練習測謊術以外,便再無它事可做。二嫂三嫂還能帶個丫頭出門探親訪友,她為夫守孝都出不了後院。


    “娘子,”這日,黃鸝趁林媽媽和其它丫頭不注意的時候,在書房簾外輕輕喊了一聲,崔清忙將手中布滿字跡的紙扔進火盆,才喚進來,“何事?”


    黃鸝三步並作兩步掀起簾子跨入房中,右手快速伸入懷裏掏出一封書信,“王瑞家的方才找我,說是崔家十七娘找王瑞遞信,讓王瑞家的轉交給您,以後若有迴信,直接找王瑞家的遞出去即可。”


    一連串的“王瑞”“王瑞家的”弄得聽力還沒滿分的崔清頭暈腦脹,好在彈幕言簡意賅地解釋道,[王瑞家就是你陪房,上迴你派王瑞去給崔家送信,估計被崔家兄妹打聽到了,想要借此和你通信,這樣不用走府裏通報這條路。]


    崔清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我找了半天的借口才躲掉的啊摔!這日子還能過嗎!


    [這也不是沒有辦法,]研究小組們討論片刻,拿出一個備用方案。


    崔清默默瞟了一眼彈幕,輕咳幾聲,帶著些許狼外婆的語氣誘惑道,“黃鸝,你聽說過寫信嗎?”


    黃鸝:喵喵喵?


    研究小組所說的備用方案,是讓她寫出迴信,再叫不認字的丫頭依葫蘆畫瓢,這樣既能掩蓋她的筆跡,又能和崔家兄妹增強聯係,還能找出一個絕好的借口——為了避免書信落入他人之手,而不能用自己的筆跡來寫。


    當然,此種方法隻能用在這裏,總不能寫家書還得讓不識字的丫頭代筆吧。


    總之,黃鸝還沒反應過來,崔清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她拆開七娘的書信,從右到左認真讀了一遍。


    [字體娟秀飄逸,至少練了五年了,是個懂書法的,]研究小組慶幸他們想出了臨時辦法,[要是用你那蹩腳字給人迴信,絕對一秒被拆穿。]


    這能怪我嗎!崔清淚流滿麵,我要是之前知道自己要來大唐,還寫什麽鋼筆字啊!


    信裏先寒暄一番,而後說到大興善寺後山女屍案情的最新進展,在排查過被害人身邊的郎君後,不良帥暫時鎖定三名犯罪嫌疑人,一為周五娘的娘家表兄孫四郎,當日在靖善坊附近的永寧坊醫鋪幫忙看病,期間聲稱午睡而獨處一個時辰,一為宣平坊胭脂鋪掌櫃之子周富,曾當過一段時間屠夫,一為周五娘的親兄長,在一處大宅當人護院,是日送五娘去大興善寺,而後在靖善坊內閑逛,直呆到傍晚未見五娘,以為她先行迴家,便獨自歸家。


    除卻身手與不在場證明,他們行兇動機也很充足,孫四郎曾與周五娘談婚論嫁,然周家看不上孫家家世,周父還口出惡言,出言羞辱;周富身為掌櫃之子,經常跟隨父親出入周家報賬,而與五娘熟悉起來,自然也被周母看在眼裏,不準他再入府,懷恨在心猶未可知;至於其親兄長,周家偏心女兒,周父身子不好,若是為了遺產而除掉五娘,似乎也有可能。


    不良人索性將三人帶到牢中嚴刑逼供,然而,他們沒打幾個板子便全數承認了——沒錯,他們三個都熬不過刑,爭先恐後地承認周五娘是他們所殺,好像晚一步就會被當場打死似的。


    然而,定案也講究人證物證,說到人證,不良人率先想到的便是失蹤的丫頭,可問到三人那丫頭身處何處,卻無一人能答得上來,為了不受刑,他們甚至還胡編亂造,一說她連夜出城避難,一說她已死,屍體喂狗找不著了,第三個見理由都被兩人說完,哭了一通,絞盡腦汁才想到說丫頭被他扔亂墳崗,不知是死是活。


    “皆為胡言亂語,”崔十七娘字跡清秀婉轉,“兄長道是不良人早已在城門嚴加排查,亂墳崗處聲稱並無十四五歲丫頭屍身,喂狗之言更是無稽之談,是以,思前想後,兄長憶起姐姐識心之說,不知可有見教?”


    最後,信中說崔大郎即將到達長安,崔家兄妹會多多為她說話,爭取把她從建寧公府裏接出來雲雲。


    “別說識心了——這特麽是什麽鬼,當我有讀心術?”崔清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你見過誰隔著一萬八千裏就能知道對方講話是真是假的嗎?”想起現代技術,她忙在腦海中補充道,“開視頻什麽的不算。”


    [就算開視頻,影像也很容易失真,終究還是麵對麵更為可靠,]測謊小組當真解釋了一道,也不知是聽不懂調侃還是故意活躍氣氛,[所以,這封信你想怎麽迴?]


    “問題是,即便我有心幫忙,也出不去呀,”崔清為難地在直播間裏說,“難道我要把測謊技巧寫在信裏讓他們自己去測?”


    [別,]研究小組對此敬謝不敏,[你本來就一知半解,再去教別人,可太難為你了。]


    那這就沒辦法了,崔清隻得將此言如數寫在信中,稱她即便有法可幫,也無能為力,草草寫完,她叫來黃鸝,讓對方依葫蘆畫瓢照抄,諒林媽媽不會反對。


    “為何不找翠竹謄寫?她識字,想來更容易,”林媽媽當然同意,卻有個疑問,對此,崔清掩口而笑,“女兒家的事,怎好叫丫頭知曉。”


    有從前描花樣子的功底,黃鸝抄廢了幾張紙後,描畫得有模有樣——還好字數不多。等她抄完,崔清確認字跡都能認出來,便將自己寫的那張紙扔進火盆裏,火漆封好信封,遞給林媽媽運作。


    [有了這幾個丫頭,寫信問題總算得到暫時解決,]彈幕彈冠相慶,[你堂妹說你哥快迴來了,你們許久沒見,想來應該不會問什麽太深入的問題,可以稍微鬆口氣。]


    即便如此認為,崔清依然要做足準備工作,比如說——大郎在哪裏讀書,成績怎麽樣,排在第幾名,考過科舉沒,得了多少分,娶沒娶過親,妻子哪裏人,什麽時候準備要孩子,要一個還是兩個……


    麵對這一堆問題,崔清終於迴想起了曾一度被七大姑八大姨所支配的恐懼,還好,這次不是她一個人去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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