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鬆自小習武,身材魁梧,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身手不俗。他目光裏滿是警惕,如果不是因為朱浩提到他兒子,他絕不會冒險登門。


    興王府的人都知道朱浩來自錦衣衛朱家,王府長史袁宗皋下令嚴防朱浩,他夜晚來見,被人知道,豈會不引起外人懷疑?


    “陸典仗,說來慚愧,我到興王府已有五日,但這五天時間裏我卻連王府內院的門都沒進去,被人好像盯賊一樣,每天困在這兒,跟坐牢無異……陸典仗能明白我心情嗎?”朱浩說話的口吻,一點都不像是七歲大的孩子。


    陸鬆不言語。


    你的心情,為何要別人理解?


    “陸典仗近來的情況,應該跟我差不多吧。”


    朱浩接下來說的話,讓陸鬆心中警鈴大作。


    陸鬆皺眉道:“朱少爺,聽說你出自錦衣衛朱家,你到王府來,有何目的?”


    這是要逼朱浩交代“罪行”?


    朱浩當然不能如陸鬆所願,有些事他還不能確定,就算陸鬆真的跟林百戶有來往,萬一朱祐杬也知道,還是其授意陸鬆去當雙麵間諜呢?


    “陸典仗,今日我見過一人,姓林,他問了我很多話,結束後就匆忙出門去了,你可知此事?”


    朱浩把握好談話的節奏。


    陸鬆聞聽此事後,臉色大變,看向朱浩的眼神陰晴不定……顧不上用成年人的身份去詐朱浩,他自己反倒先掉進坑裏。


    朱浩道:“說來慚愧,本來我還不清楚,原來我和京公子,還有令郎作為王府伴讀之事,他居然不知曉,通過我的講述,他肯定會聯想到一些事,找人求證。幸好當時我發現及時,沒有說出更多。”


    陸鬆手已按在刀柄上,目光兇戾,一言不合便要殺人滅口。


    朱浩的目光簡單掃了一眼,便知當前處境,他必須要在陸鬆狗急跳牆前把場麵給穩住。


    “陸典仗放寬心,你在王府中的身份,目前連朱家人都不知,再說我們是同一目的,根本沒必要出賣你……我沒跟家族說及我的猜想,但我已把相關情況記錄下來,主要是防備我在王府遭遇不測,到時家人自然會把我寫的東西找出……”


    陸鬆聽到這兒,死死盯著朱浩,顯然不相信這是一個孩子能擁有的手段。


    朱浩道:“昨夜尖毛钁跟人商議暗中害我,陸典仗今日便仗義出手,給了他們教訓,所以我認為陸典仗還是想完成任務,早些脫離苦海,是吧?”


    這隻是朱浩的試探,陸鬆卻坦然承認:“是我揭發他們手腳不幹淨,沒想到搜查時會抓到實證,也算是湊巧吧。”


    如此一來,等於雙方把所有事都攤開來說了。


    陸鬆真就是錦衣衛安插在興王府的細作。


    當前陸鬆的處境可比朱浩危險多了,既要為朝廷做事,又怕朝廷將他的身份揭發,更主要的是他現在已得到興王府信任,想要脫離錦衣衛掌控……


    明白了陸鬆矛盾的心理,朱浩進退更加有度。


    “陸典仗,不如你我坐下來細說,這裏有點餡餅,我們一起享用?”


    ……


    ……


    長少二人坐下來。


    互相之間都有戒備,陸鬆之前可能動過殺機,但朱浩卻判斷出,此人飽讀詩書,從未上過戰場,書讀多了也就有了一股讀書人的迂腐和懦弱。


    或許陸鬆在其父死後,根本就沒想過再為錦衣衛做事,可惜的是隱藏多年被上司找到,不得不虛與委蛇。


    “陸典仗,現在看來,朝廷暫時無意為難興王府,隻要我們能把情報按時帶出去,尤其涉及小王子之事,朝廷就不會為難我們。”


    朱浩率先打開話匣,表現自己的誠意,“可對我來說,當前的境況還是有些危險。”


    陸鬆拿起一塊餡餅,正要塞入口中,聞言放下:“此乃是非之地,你出自錦衣衛朱家,興王府早有防備,還是離開吧。”


    這是告訴朱浩,你別掙紮了,你的來曆人家調查得一清二楚,你跟我不一樣,我能隱藏好身份,你留下來難道隻是悲催地等待被人鏟除?


    朱浩道:“可是……我不甘心啊!一旦離開興王府,我就會被家族禁錮,以後讀書向學,甚至是練武都沒機會……進興王府是我最後的出路。”


    “嗯!?”


    陸鬆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朱浩。


    你們朱家內部傾軋這麽嚴重?


    你這小子莫不是在誆我?


    “其實我進王府前,已跟小王子,還有小郡主有過來往,算得上誌趣相投。”朱浩再次說出一個讓陸鬆難以置信的消息。


    陸鬆霍然站起,失聲道:“這……這怎麽可能?”


    朱浩道:“他們自稱朱三、朱四,年長一些的,料想是小王子的姐姐,約莫八九歲,我賣兔子給她時認識的……至於朱四,跟我年齡相仿,應該就是小王子……我說的不錯吧?”


    “啊?”


    陸鬆目瞪口呆。


    他的震驚足以說明,其實他早就知道王府內的真實情況,朱浩估計,陸鬆根本沒有把這麽重要的情報告知林百戶。


    “陸典仗盡管放心,這些事我隻是做了記錄,沒有上報……迴頭你打聽一下就知道,我娘被祖母欺辱,家族時時刻刻拿捏我們,我進王府更多是想為自己贏得出人頭地的機會,什麽為朱家做事,為朝廷做事,都不如為自己的前程謀劃來得重要。”


    朱浩開誠布公:“當今陛下無子……陸典仗,你在王府多年,你的妻子還是小王子乳娘,之前一直避諱跟朝廷中人來往,想來有個人和家族前途命運的考慮……我說的這些你能理解吧?”


    陸鬆之前還在斟酌要不要殺了眼前這個獲悉太多秘辛的小子,防止王府內事務以及自己的事被林百戶或是朱家人知曉。


    聽了朱浩的話他才知道,原來朱浩真不是一般人,對於王府內情況了如指掌,一時間有些不可思議。


    “你說什麽乳娘?朱少爺,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陸鬆眉頭緊皺,看向朱浩的目光透露出一絲威脅的意味。


    朱浩笑了笑,道:“那就當我沒說,可我仍舊覺得,留在王府,比迴朱家好得多……正如陸典仗所想,留在王府籌謀未來,不比迴錦衣衛當個仰人鼻息的無名小卒好許多?”


    朱浩的話,正好戳中陸鬆軟肋。


    錦衣衛代表朝廷。


    但就算盡心盡力為錦衣衛做事,立下大功,最多陸鬆也就是繼承他父親總旗的職務,將來或許謀個百戶,當副千戶都很難,更別說是錦衣衛千戶了。


    可留在興王府,將來有很大可能立下從龍之功,他妻子是小王子的乳娘,如今兒子又到世子身邊做了伴讀,而自己還是興王府典仗……


    “咱們心思一樣,都是留在興王府,所以有什麽危害王府之事,能不跟外麵說的我們都得保守秘密……你跟我想法一樣吧?”朱浩一臉熱切之色。


    陸鬆猶豫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在一個孩子麵前袒露了內心真實想法。


    被一個孩子準確說明當前處境,還引發共情,如此他倒是覺得朱浩的話可以信任。


    “陸典仗,既然我們目的一樣,那就不該彼此防備,以後互相幫忙,你助我到小王子身邊當伴讀,我幫你把你和你家人的身份信息隱藏下來,若是將來小王子能成就……大業,我們或可平步青雲,總比跟錦衣衛做事強吧?”


    朱浩說到這兒小心觀察一下,發現陸鬆臉上的戒備之色淡了很多。


    這就是朱浩掌控了陸鬆的心理,知道對方最期待的是什麽,再加上朱浩自己也是這麽個心思,自然惺惺相惜。


    陸鬆問道:“朱少爺,是不是……有什麽高人指點過你?”


    “嗯。”


    朱浩隻能點頭承認。


    沒人會覺得,一個小孩子能想到什麽多。


    “陸典仗去打聽一下就知道,我父親殉國後,他留下來的產業,家族一直想奪迴,連我進興王府都是出自家族安排,這是存心把我往火坑裏推啊……我背後那高人說,隻有倚靠興王府才能擺脫家族控製,我將來才可能有出息……我沒有騙你。”


    “我信你。”


    陸鬆態度終於鬆動下來,“你想讓我怎麽幫你?”


    這話充分說明陸鬆對朱家的來曆並不是一無所知。


    既然知道朱家跟自己背後的聯絡人林百戶是同一目的,他怎會不去調查一下朱家的背景?


    朱浩很高興,跟陸鬆單獨密談,危險重重,現在看來進展和收獲還算不錯,當下道:“我希望,陸典仗能幫我在興王府立足,保護我的安全。”


    “嗯。”陸鬆點頭。


    朱浩道:“還有,我想通過令郎之口,把話帶給小王子和郡主,告訴他們我在這邊的真實情況。”


    陸鬆伸手打斷朱浩的話:“對了,你還沒說,你是如何跟……朱三和朱四認識的?”


    “我們一起抓過兔子……王府內有密道可以偷跑出去,我是在花鳥市場碰到他倆的,後來成了很好的朋友……說起來還是我托他倆向興王提出建議,選拔伴讀……”


    本來陸鬆對朱浩的話存疑。


    但現在這小家夥連朱三和朱四養兔子的事都知道,加上的確是朱三和朱四跟朱祐杬提出招募伴讀,種種情形都能對得上,由不得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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