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啟這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一出口,六部尚書和兩名閣員都是神情各異。


    內閣次輔顧自審滿臉憤怒,順列第三的李春芳則是誠惶誠恐。


    禮部尚書李明傑皺眉沉思,戶部尚書劉勤善在心中打著得失的算盤。


    刑部尚書史申正和吏部尚書步舵煙對視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上了年紀的工部尚書尹辰器一臉不明所以,似乎完全沒搞懂現在是什麽情況。


    隻有剛剛在薊門立下戰功,升遷迴京城的兵部尚書楊博波瀾不驚,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


    “梁閣老,朕敬重你身為內閣首輔,為大明兢兢業業,但是這麽大的好事,你到底在反對什麽?”


    果不其然,康寧女帝臉色一冷,上身微微前傾,要向梁正啟討個說法。


    “迴陛下。”梁正啟麵色如常,絲毫沒有因此而自亂陣腳:


    “改稻為桑並非不好,因此帶來的巨額銀兩更能豐厚我大明內庫,隻是——這無法適用在浙江一帶而已。”


    “好你個梁正啟!”顧自審這下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怒發衝冠指責起來:


    “我看你個老小子就是平日裏反對陛下反對習慣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別處能夠改得下來,怎麽到了浙江一帶,偏偏會推行不下去?!”


    厭惡地瞥了一眼顧自審,梁正啟並未搭理他:


    “陛下,還請讓老臣闡明原因,再作定奪。”


    “嗯。”


    康寧女帝舒展了一下身子,看著顧自審微微點頭:


    “顧愛卿,梁首輔言之有理,還是聽聽他這麽說的理由,再看看該如何處置吧。”


    “陛下聖明!”


    不動聲色奉承康寧女帝一句,顧自審隨即乖乖退下,站迴隊列中後還不忘惡狠狠地瞪一眼梁正啟。


    然而梁正啟對此根本不為所動,雙手抱在一起就開始講起來:


    “陛下,雖然改稻為桑能讓我大明與外邦互通有無,白花花的銀兩也確實誘人,但是浙江一帶的地理卻是十成土地,農田僅占兩成不到,其餘的都是大山與江河。


    平日裏百姓的農耕已經夠苦,端午左右的汛期更是苦上加苦,加之今年的冬苗已經種下,臨時更改為桑苗的話,本就需要鄰省調撥糧米的浙江,不知會餓死多少人。”


    梁正啟此番話說完,康寧女帝若有所思,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禮部尚書李明傑卻主動出列:


    “啟奏陛下!我大明國庫雖然沾了國莊的光,日進鬥金,但是國莊畢竟是皇家財產,浙江一帶的賦稅也主要靠著陛下登基後減緩海禁,與域外通商而來。


    以臣所見,浙江的糧食既然已經年年靠著鄰省調撥一部分,那再增多些,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


    “不可!”


    李明傑話剛說完,同為大皇子一派的戶部尚書劉勤善卻站了出來:


    “陛下,我大明國庫雖然不能隻靠國莊增添收入,但是改稻為桑一事卻實不可為。一年之內便要改完,豈不是殺雞取卵?不如改上一小部分,徐徐圖之。”


    話剛說完,吏部尚書步舵煙也跟著站出列:


    “陛下,臣也認為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平日裏讓鄰省官員調撥糧食就已推三阻四,每年都有不少官員因此被降職,因為耽誤期限而獲罪的船幫更是數不勝數,還望陛下三思!”


    “哦?”康寧女帝聽步舵煙這麽一說,轉臉看向了刑部尚書史申正:


    “史愛卿,此話當真?”


    已經被點到名字的史申正隻好出列,拱手迴答道:


    “迴報陛下,確有此事,刑部每年處理的有關事宜,隻多不少。”


    見六部尚書已經有三名表明了立場,李春芳趕忙搶在顧自審開口前站出來,深鞠一躬後才道出自己的想法:


    “陛下,梁閣老為國為民,雖然言語有所激烈,但是一片赤誠之心並不作假。顧次輔為皇家和國庫一片心意,這才會出言反對。


    依老臣所見,此事的確牽扯甚大,還需陛下親自定奪。”


    “善。”


    康寧女帝輕點下頜,臉上終於見到微微笑意:


    “李愛卿所言極是,此事確實需要深思熟慮,既然現在談論不出來什麽結果,那就先留中不發,等過完年後,諸位愛卿再想個妥善的法子吧。”


    見康寧女帝願意先退一步,梁正啟也沒什麽好說的,帶頭領著其他人謝恩:


    “多謝陛下!陛下聖明。”


    暫時擱置下江南織造局的奏疏,康寧女帝似乎憊懶了起來,上身向後靠住了椅背:


    “這第二件事呢,就沒這麽正式了,恩靜,讓人給諸位愛卿送上座椅和火爐來。”


    “喏!”


    恩靜領旨離去,沒過一會兒就帶著侍衛搬來九把紅木座椅,依次放好後,又指揮著布置好取暖的火爐。


    九位大臣也都鬆了口氣,集體謝恩後相互推讓幾句,最終還是梁正啟先行落座,其他人根據資曆依次坐好。


    待到九人坐穩,康寧女帝喝了口熱茶,這才不緊不慢開口道:


    “老三……朕的獨子,今日和朕一起遭到了叛賊遺孤的刺殺,所幸恩靜侍衛長及時趕到,這才把他救下。但是短短一個月,他就遭到兩次謀害,雖然都沒有得逞,但長此下來不是個辦法。”


    梁正啟剛剛舒緩的眉頭再次緊皺,沉吟片刻才開口問道:


    “不知這亂臣遺孤,是如何進入宮內的?”


    這個問題一出,其餘大臣頓覺毛骨悚然。


    “嘿,是老二的首席謀臣,田立樂,這小子其實是吳仁永的兒子吳勤明,家父死後改名換姓潛入京城,花了這麽多年終於抓住機會了,當然,老二並不知情,但也需要承擔責任。”


    道出吳勤明的身份,康寧女帝才想起來般繼續說道:


    “對了,這個吳勤明當初進京用的是假文憑,賈指揮的侄子收了三十兩銀子就把他放進來了,過了年,愛卿們還得商討一下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誰來當。”


    坐在第三的李春芳不斷擦汗,他前麵的顧自審卻搶在梁正啟前麵開口了: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為三皇子添一名貼身侍衛?臣這裏就有個合適的人選。”


    聽顧自審這麽一說,康寧女帝跟著眼前一亮:


    “也是,正好老三不到半個月就要十六了,那就借著出閣的名頭,給他派一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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