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災的工作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大漢府庫中的錢財,也如流水一般嘩嘩的往外花了出去。


    現在大漢的大商家,背後基本都有著世家的影子,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但是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張溫也不可能把這些商戶都處理了。


    所以,哪怕是朝堂要買東西,也必須付錢。


    當然,劉辨也可以不付錢,但是那樣一來,朝堂的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口碑,和劉辨花大力氣安排荀彧抗洪救災得到的名聲,將頃刻間化為虛有!


    還好劉辨想到了這些世家支持的商戶,可能會趁著此次的洪災而囤積居奇大撈一筆,率先一步下達了嚴禁生活用品交易的行政命令,而且由民部按照當前還不算太高的價格全部拿下。


    也是由此,朝堂還能保住洛陽和京畿的穩定!


    但是這連綿不絕的大雨,還是讓整個洛陽陷入了一片輿論漩渦之中!


    有人傳言,是因為陛下一下子拿了太多世家大才,惹怒了上天,所以天降大雨以示懲戒!


    還有人說是因為劉辨夥同他的舅舅何進矯詔上位,奪走了原本屬於陳留王的皇位,先帝在天有靈,痛哭大漢失去了一位好帝王!


    甚至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整個洛陽如今的糧食隻夠全城人再堅持七天,而且因為陛下下令,糧食不許私下買賣交易,所有大商戶的糧食都已經停止進入洛陽!


    也就是七天之後,全洛陽城百萬人就會麵臨斷糧的絕境!


    總之,洛陽因為物資開始進行按需配給,而讓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謠言四起!


    於嘯上奏請求嚴查謠言來源,被劉辨否決。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一切謠言在事實麵前都將不攻自破!”


    當天下午,洛陽城西,曹操繳獲的第一批物資已經送迴了洛陽!


    第一批,就是五十萬石糧食!


    連綿十裏長的運糧車隊進入民部庫房,絡繹不絕,洛陽城的人心頓時間安定了下來!


    實際上這就是一個心理暗示!


    十裏路,總量不過五千輛運糧車,每輛車運量五十石,一共也才二十五萬石而已!


    隻夠洛陽百萬人口食用五天,但是,人心瞬時間安定了下來!


    這也是劉辨的一個小把戲,曹操第一批糧食,運到洛陽城西一共五十萬石,但是劉辨卻讓他分兩天進入,如此每天有海量糧食入城,城裏缺量的謠言,不攻自破!


    缺糧的謠言不成立,那麽其他的謠言自然也慢慢的失去了受眾!


    人心遂安!


    同時,袁隗和楊彪的工作也在有條不紊的推動,最新一次的談判,已經敲定明天就是釋放何進董重等四人的時間!


    晚上,麟德殿後殿!


    燈火通明!


    八個人圍坐在一張八仙桌上,劉辨安排打製的大桌子,今天是第一次開始使用!


    劉辨坐在主位,旁邊是荀爽和盧植張溫,末位上是袁隗和楊彪!


    客位上坐著的,正是何進和董重!


    剛剛從廷尉大牢裏出來,何進和董重簡單洗漱過,但是眉眼間還是能夠看得出很重的心思。


    曾經位高權重,權傾朝野,如今還是陛下眷念舊情,才得以脫離囹圄。


    一切都是為了家族,兩人說不上是否後悔,但是此刻再入皇宮,想著宮中的至親,心中還是有著一絲愧疚!


    但是如果再來一次,再不知道陛下的手段之下,結果依然不會改變!


    席上,眾人的話很少!


    酒菜,也必將簡單!


    劉辨登基一來,皇宮中的生活花費就減少了很多,尤其是近幾日因為洪災,宮中一切用度一減再減!


    如今,劉辨的待客酒宴,也不過是八涼八熱而已。


    劉辨為何進和董重布菜,勸道,“大家不要拘謹,如今洪災,大漢物質匱乏,大家不要浪費啊!”


    何進兩人隻是隨意動了一下筷子,再次麵無表情的放下了筷子!


    “舅舅,這十幾年,從朕有記憶以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吧!”


    劉辨感慨道,說著還給何進倒了一杯酒!


    何進的眼神,也有了一絲恍惚。


    當年的那個小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七尺的軒昂男兒,而且哪怕從小就寄居在了史道人家中,卻無師自通的領悟了諸多皇家謀劃手段,其中某些手段,就連以前的陛下,也是遠遠不及的!


    而且,這個孩子眉眼間和陛下有七分相似,但與他何進也略有幾分神似。


    人都說孩子隨舅,想來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隻可惜,孩子還是孩子,舅舅仍是舅舅,但是二者之間卻隔著一道名為權利的萬裏鴻溝!


    越想越煩,何進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飲盡!


    熱辣的烈酒入喉,仿佛一道火線,從嗓子一直延伸到了胃裏。


    “唉!”


    一聲歎息!


    劉辨親手再給何進滿上酒杯,緩緩坐下!


    “董將軍,按照輩分,你也算是辨的長輩!”


    “大家都是先帝的重臣,也是陪著大漢朝走過了漫長旅程的高官。大家有過同心協力,也有過勾心鬥角,還有過背叛謀逆!但是此時,大家坐在一起,共聚一堂共進晚餐,不說權勢,隻論情誼!”


    “諸位都比辨年長,按輩分都分屬長輩,現在劉辨敬大家一杯,惟願諸位身體康健!”


    “請!”


    劉辨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第二杯,朕敬諸位大漢重臣,感謝諸位陪著先皇一起為大漢奮鬥了二十年!”


    “請!”


    “這第三杯,朕敬諸位大人,是希望諸位大人能夠恪盡職守,與朕一起為中興大漢而奮鬥!”


    “請!”


    劉辨連著敬了三杯,其餘眾人都唯有陪飲三杯,被熱辣的烈酒刺激得麵紅耳赤!


    窗外,兩個相互扶攜著的宮裝婦人,雙目隱含淚光,長歎一聲,黯然離去。


    到底,何太後和董太皇太後,都沒有出麵來見上這一麵。


    一場酒宴,在沉悶中開始,也在沉悶中結束。


    “舅舅,明日一別,請恕劉辨不能遠送!請舅舅好自珍重,劉辨不希望此次一別,則再無相見之日!”


    劉辨再麟德殿的台階前微微一拜,前麵的何進,遠行的步伐為之一滯!


    何進和董重各自迴府安歇了一晚,天一亮就要啟程。


    袁隗和潘隱安排的路線,是出洛陽一路東行,東出虎牢,經中牟,過許昌,再折道南下南陽!


    出了中牟,也就出了司隸地界了!


    但是,如今何進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地並不是南陽,而是陳留!


    陳留王劉協的陳留!


    從對何進他們的處理結果出來後,何太後就已經安排人把何家所有人都送迴了南陽的老家!當然,董家也一樣,除了董重兩人,其他的家人也已經被董太皇太後送迴了河間的老家!


    這也是她們能夠再為娘家做的唯一的事情。


    長安街,曾經獨據整條街的何府,曾經燈火通明鍾鳴鼎食的何府,如今已經空無一人,唯獨留下了何進和何苗兩兄弟!


    何進在大廳中,安安靜靜的坐了一晚上,靜聽窗外雷聲隆,坐視銀蛇扯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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