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隆向我投來征詢的目光,我沒做聲。


    沒人比我更希望典禮能繼續下去!


    九九八十一難都過了,眼瞅隻差這最後一哆嗦,要是現在撤了,前邊就全都白玩!


    而且,我早就知道有狼會來,我請來的,我能不知道麽?


    可眼下看來,事兒有點鬧大了!


    讓我想不通的是,究竟是什麽情況,才會讓一個敢孤身進山獵熊的行家,在帶著三十來個獵手的情況下,露出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周邪可不是那種會玩鬧的人,典禮進行到這個節骨眼上,哪怕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會說出個撤字,但現在,他偏偏就說了!


    顯然,事情不可能照著我算計好的套路來,兩次見血已是不祥之兆,誰知道這迴老天爺會跟我玩點啥新花樣?


    老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這一刻,我感覺右眼皮上就像駐紮了一個秧歌隊,跳啊跳的,鬧個不停!


    算了,白玩就白玩吧,想整秦隆,往後機會多的是,何必非得跟這兒較勁,要是真死傷太多,豈不是都成了我的因果?


    我歎了口氣:“聽周叔的吧,這種事兒,他是大拿。”


    秦隆深諳用人之道,前有周邪的建議,又聽我也這麽說,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決定以大局為重,當即衝高超一揮手:“撤!”


    然而,還沒等高超有所動作,就聽周邪一字一頓的說道:“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眾人就都聽到了動靜。


    那是一陣細碎的沙沙聲,雖然很輕,卻攪得空氣都在顫動!


    放眼看去,隻見石山上騰起一道土黃色的煙塵,塵頭漸近,沙沙聲也越來越響!


    原本還在舉槍戒備的獵手們一見這陣勢,頓時驚得麵無人色,年輕的更是忍不住哆嗦起來,有人被嚇破了膽,駭然吼了一句快跑,然後棄隊友於不顧,轉身就跑!


    “嘭!”


    一團燒得赤紅的鐵砂從周邪槍口噴出,正打在此人身前一步的地上,轟得土石飛濺!


    那人驚叫一聲,一個惡狗撲食搶在地上,拿自己的大臉來了個急刹!


    周邪甚至沒多看他一眼,一言不發的轉頭看向了石山。


    獵手們瞬間消停了,別看他們平時一個個得了吧嗖的,但還沒狂到敢跟子彈比速度的份上。隻是如此一來,有些人不免尿了褲襠。


    沒錯,尿褲襠的那個人,是我。


    我不懂尋蹤辨獸的本事,可我會看人!


    隻是一片塵頭罷了,身後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都還沒咋樣呢,這些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獵手卻嚇成這個德行?


    那隻能說明,今兒個,真特麽要完犢子了!


    淒厲的狼嚎聲,如約而至!


    與尋常狼嚎不同,這聲音,簡直猶如戰場的號角,低沉而悠長,震得群山迴響!


    緊接著,一頭巨大的灰狼,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的自石山邊沿探出了身子。


    第二頭、第三頭……數不清的灰狼蜂擁而來,擠滿了整個山頭,就像給石山披上了一層灰白色的裘皮大氅,它們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詮釋了什麽叫漫山遍野,草木皆兵!


    一時間,此起彼伏的狼嚎響徹群山,聲傳百裏!


    直到此刻,它們掀起的煙塵才趕了上來,瞬間席卷了整個石山,遮蔽了半邊天空,煙塵中那一雙雙焦黃的眼睛,直勾勾俯視著下方的我們。


    高超臉色發白:“見鬼,哪兒來這麽多狼!”


    周邪應道:“是狼兵!”


    “這是山神爺的狼兵?”


    “對。”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麵如土色。


    山民故老相傳,如果哪個村子不守山規,放火燒山、下毒捕獵,山神爺就會派他的狼兵下山懲處他們,殺光村裏所有花甲以下的男丁,這是懲罰,也叫滅種。


    而這還算輕的,有些村子連老弱婦孺都沒剩下,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犯了什麽天條!


    翻開老爺嶺那血淋淋的曆史,許多盛極一時的村子,最後都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冬天的白毛風裏,據說是被狼兵帶走了,他們也會化作狼兵,守護大山裏的一草一木。


    “現在是夏天啊,狼兵咋會下山?”


    “是哪個畜生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兒啊,自己想死就去死,為啥把我們都捎上……”


    “完了完了,咋就輪到咱們了呐,到底誰做的孽啊!”


    人群瞬間亂作一團,驚叫聲,吵嚷聲此起彼伏。


    就連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秦隆,此時竟也沒心思理會眾人,隻是一臉絕望的看著山上,眼神變得空洞,喃喃自語的不知在嘀咕著啥。


    困擾我的謎團終於解開了,反倒沒那麽害怕了,隻覺嘴裏發苦,心裏不是味兒。


    這都是我和秦隆鬧的!


    前有他砸廟陷害墾荒隊,後有我勾搭妖邪整秦隆,說穿了,這都是為了一己私欲拿土地爺開涮,沒把神祇放在眼裏!


    現在想來,剛剛那兩次見血,分明就是山神爺給我的最後通牒,如果我當時就打住,沒召喚禿尾巴老白,興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正當我懊惱時,卻聽秦隆陡然暴怒:“都特麽給老子閉嘴!”


    村長居然爆了粗口,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


    “老周、超兒、富貴兒,看你們的了,保住一個是一個,說啥也不能讓村裏斷了根。”


    說著,他不管我們仨啥反應,轉身一把抓住了秦牧凡的肩膀:“如果能活著迴去,告訴你哥,堂屋匾後有我留給他的信……還有,照顧好你娘!”


    父子連心,秦牧凡一見他爹這架勢,頓時急了,抱住他爹不撒手:“爹,你想幹啥?”


    秦隆一把將他甩在地上,擺頭示意其他人按住秦牧凡。


    眾人不顧七手八腳的將他按住,秦隆才淡淡的說:“要是有別的轍,爹也不想這樣,但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我這條老命能保住村子,保住咱秦家的根,也值了。”


    “師父……”


    “村長!”


    高超和周邪同時攔住秦隆勸阻,隻有我沒動。


    我知道秦隆想幹啥,自裁贖罪嘛,這興許是唯一能平息山神爺怒火的法子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欠下孽債的不光是他,還有我,光死他一個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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