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我是想借送小人這招,把高超嚇到崩潰,讓他當眾悔罪,揭開真相的。


    沒想到事情出人意料的順當,給了我策反他的機會,這樣更好,留著他還有大用。


    高超不光是民兵隊長,還是秦隆的小徒弟,埋下他這招暗棋,比毀了他更妙。


    而且知道了秦隆的真麵目,還真不能讓他當眾悔罪了,那樣做等於逼秦隆立刻翻臉。


    我琢磨了片刻,問高超:“你偷來那幾件衣服還在嗎?”


    高超不迭點頭:“我師父……呸,姓秦的叫我燒了,我留了個心眼,藏起來了。”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這貨也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糙。


    “就明天,你帶上東西去看看劉磊,找個機會把衣服塞他家炕琴裏,塞嚴實點!”


    “劉磊?為什麽是他?”高超詫異不已。


    “想給你脫罪,就得找個人替你背鍋,要不,你直接塞你師父家去?”


    高超連連搖頭,他不傻,萬一土地爺沒能要了秦隆的命,事後秦隆順藤摸瓜,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其實我何嚐不想揭了秦隆的老底,但他在村裏的勢力、威望都已根深蒂固,對付他不可能一蹴而就,現在翻臉,必然逼得他狗急跳牆!


    我如今道行尚淺,墾荒隊也沒根基,加一塊都沒資格跟人家拚個兩敗俱傷!


    隻能用溫水煮蛤蟆的辦法,一邊探他的老底,一邊壯大自己,等到時機成熟,不動則已,動如雷霆,一舉將其連根拔起!


    但這迴也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必須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


    高超還想再問,我直接一句話堵了他的嘴。


    “想活命,就按我說的辦,我沒工夫跟你磨牙,土地爺那邊還得我去商量呢!”


    眼下我不光要保住高超,還要盡一切可能留住墾荒隊這支跟我同仇敵愾的力量,如果同時還想讓秦隆吃個啞巴虧,那需要我操作的事兒,可不止一個土地爺。


    叮囑再三,要他裝成沒事人一樣,不能讓秦隆看出破綻之後,我送走了他倆。


    轉頭我就去找了吳剛。


    眼下還不是跟吳剛掏心窩子的時候,我隻把秦隆是砸廟的幕後黑手之事告訴了他。讓他第二天早上去找秦隆,就說他們願賭服輸,在他們離開之前,由墾荒隊出錢出人重修土地廟,建成時請全村一起參加祭祀大典。


    吳剛沒得選,如果不想放棄墾荒的任務,他隻能配合我給秦隆下套!


    隨即我又去找了馬三爺,正如我所料,他捅出高超來,其實是為了敲打秦隆,讓秦隆別忘了村裏還有馬三爺這麽一號人物,別特麽胡作非為。


    在這一點上,我和馬三爺一拍即合,他沒怎麽猶豫就答應配合我演一場大戲。


    我給秦隆開出的誘餌,是他沒法拒絕的,他巴不得墾荒隊趕緊滾蛋,我讓吳剛主動提出重修廟宇,他當然樂見其成。


    建土地廟,原本需要先看風水,再辦破土儀式,但重修廟宇這兩樣也就免了,隻等建成之日,開地脈、上神表、舉行祭祀大典即可。


    我有裏外忙了兩天,終於趕在第二天傍晚,把一切都打點停當,隻等黃道吉日了。


    什麽時候是黃道吉日?


    我說什麽時候,就是什麽時候!


    第三天上午,西土崗上鑼鼓喧天,數百男女老少在村長的帶領下,一路上了崗!


    當先是兩列肩披紅綢,胸戴大紅花的吹鼓手,嗩呐、鈸、鼓、鑼、笙,是樣樣不差,一路跳著祭神舞,吹吹打打在前引路。


    秦隆帶著我、鐵騾子、高超、秦牧全、秦牧凡,還有民兵連的一眾骨幹緊隨其後。


    我們身後,數十個精壯漢子身穿獵服,頭戴高帽,背著獵槍,腰挎一尺來長的獵刀,獵鹿的口哨、獵熊的號子響成一片,那叫一個殺氣騰騰,看得圍觀的男女老少紛紛叫好。


    早已等候在土地廟前的墾荒隊眾人,一見我們這副架勢,全都雙眼冒火臉色鐵青,就連一向能忍的吳剛都氣得眉頭緊皺。


    鼓樂班子似乎得了秦隆的授意,徑直闖過去,幾乎是頂著墾荒隊的鼻子尖,往死裏吹奏,把對麵吹得個個咬牙切齒,全都握緊了拳頭。


    秦隆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去,一抬手,鑼消,再一迴手,鼓停!


    他先瞥了一眼已經修建停當,隻差上梁上表的土地廟,不無感慨的道:“還得是有文化的人呐,辦事就是利索,這廟修的也氣派!”


    吳剛此時已經咽下了那口惡氣,麵無表情的應道:“願賭服輸而已。”


    秦隆很是惋惜的歎了口氣:“唉,你們都是幹大事的人,可惜靠山村這潭水還是太淺,留不住你們這些人中之龍,但吳隊長就不能再考慮考慮,哪怕多留幾天也行啊。”


    嘴上說的是挽留,可不用細品也聽得出,這是在逼問他們到底哪天走!


    吳剛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多謝秦村長美意,我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走!”


    秦隆一臉的詫異:“咋這麽倉促?墾荒隊進村的這幾天,可是讓我們這些土豹子獲益良多啊,要是能再多留幾天,說不準真能讓靠山村舊貌換新顏呢。”


    吳剛像是聽不懂這話裏的嘲諷一般,指著身後的隊員道:“他們大多都是學生,抱著廣闊天地煉紅心的理想而來,卻忽略了實際情況的複雜性……”


    “稍後我們就要走了,開拓新天地、打開新局麵的任務自然會交給有能力肩負重任的人,希望諸位仍能像照顧我們一樣,繼續照顧好他們!”


    這話聽著平淡,卻又字字誅心,擺明了就是告訴秦隆,別高興的太早,我可以帶這些學生走,但後麵來的,可能就是荷槍實彈的兵!


    秦隆這才笑了:“吳隊長盡管放心,咱們這山村裏啥啥都缺,就是不缺淳樸和熱情!”


    “但願如此!”吳剛不冷不熱的應了,向秦隆伸出了手。


    迴想不久之前,吳剛他們一路高歌猛進之時,也曾這樣向秦隆伸出手,時隔兩月,二人再一次握手,形勢卻已經逆轉,他們心裏想必各有一番滋味了。


    轉過身,秦隆的臉上就浮起一絲陰冷,沉聲問我:“富貴兒,時候到了沒有?”


    我抬頭看了看天,還真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午時將近,可以開始了!”


    “那就開始吧!”


    秦隆轉身迴到了隊伍前:“我宣布,靠山村土地神廟重修祭祀典禮,現在開始!”


    作為主祭,我身披羽袍、羅裙,本就熱得心煩,聞言立馬示意鐵騾子打鼓!


    文王鼓那空靈的鼓聲,悠長猶如雕鳴,低沉又似虎嘯,聽起來就像那遠古洪荒中神秘的腳步聲,一陣緊似一陣的響徹高崗,聲震群山。


    “五雷風火來行令,天地飛光映巽宮,九霄之上那個風雲動,土地神命我請地龍…”


    隨著一聲聲古老的開地脈神調,這亙古未變的高崗,第一次迎來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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