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那猶如實物的長發,我不禁眉頭微皺。


    雖然我已經猜到真正的聖姑是這個小的,卻沒料到她的道行竟已達到陰氣化形的地步,這種層次,離鬼王也隻差一步了!


    如果今天真讓她把那三頭白蓮修成,就算我有老仙相助也降不住她了!


    我沉默了片刻,卻不是因為她的道行,隻是忍不住輕聲問道:“那畢竟是你娘,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你不會想她嗎?”


    她有那麽一丟丟的工夫,似乎也沉默了。


    可隨即她就嘻嘻一笑:“誰叫她是我娘呢,當娘的就該替女兒去死,不對嗎?”


    緊接著她長誦一聲道號:“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我教最敬犧牲,隻有奉獻身心,才能重歸天國,不像你們這些韃子,空有一身道行卻不肯傳給子孫,居然假惺惺的說什麽天擇……”


    “閉嘴,太奶奶我是受過皇封的地仙,我家地馬也是地地道道的漢人,你一個孤魂野鬼在這兒亂嚼什麽舌根子!”


    我又拿起胡三太奶的腔調,反唇相譏,不為別的,就想聽聽她還能說出點啥來。


    她果然放肆的笑了起來:“你可別再說了,再說,你娘的棺材板怕是要按不住嘍!”


    “當初她掐死我麾下弟子劉正仁時,是怎麽說的來著……”


    略加思索,她換了一副冷漠的口吻:“記著,我不是出馬仙,我是固山薩滿,我便是神仙,我就是吉兇,我擁有你永遠無法企及的力量,你除臣服於我之外,唯有死亡!”


    “你聽聽,這是多大的氣魄,怎麽到了你這兒,就一點都沒學來呢!”


    不知是她學得太像,還是那言出法隨的氣勢震撼了我,我竟聽得癡了。


    迴想我娘在時的點點滴滴,這話仿佛真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一樣,可細想,卻又似是而非,她那麽慫的一個人,哪說得出這麽霸氣的話?


    再說,劉正仁不是死於天譴嗎?


    算算時間,我估摸著也差不多了,便不再跟她廢話。


    “夠了,要不是你暗中教唆,劉正仁也不會走上邪路,劉家滅門絕戶的賬,到了下邊自然有人跟你清算,太奶奶今兒個滅了你,不為別的,就是圖個清淨!”


    說著,我甩手將趕神鞭丟給鐵騾子:“請郝姥姥過來吧,她就好這口陰氣……”


    我鞭子脫手的同時,地上果然陰風乍起!


    密密麻麻的黑發自我腳下竄起,一舉將我的手腳緊緊纏住,我頓時得動彈不得,越是掙紮,那黑發纏得越緊,漸漸勒進了肉裏!


    一旁的鐵騾子比我還慘,我隻是被纏住了手腳,他個子矮,頭發都快纏到腰上了!


    我皺眉看去,晃蕩在半空的身影,在碧綠的陰火映照下漸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梳著齊劉海的大頭娃娃,見我怒目而視,她咧著豁牙漏齒的大嘴笑了。


    這一笑,地上、牆上、棚頂,那密密麻麻覆蓋了整個屋子的黑發,全都歡快的蠕動起來,如蛇窟似蟒穴,嘶嘶之聲聽得人渾身麻癢!


    “真不長記性,我娘剛耍了你一遭,你就又栽進同一個坑裏,死了也不算冤!”


    顯然,她跟我扯皮是假,緩兵之計是真,說話的工夫,她已將鬼發鋪滿了整個屋子,


    緊接著,一縷黑發自棚頂慢慢垂下,舔著我的脖子緩緩纏繞、勒緊,猛的朝上吊起!


    我的頸骨被抻得一陣爆響,纏著手腳的黑發也同時發力,將我扯成了大字型!


    呃,不對,是太字形!


    “嘻嘻,五馬分屍你聽說過吧,這滋味兒怎麽樣?”


    我撇了撇嘴:“不咋樣,你信不信,肯定不如架火燒來的痛快!”


    她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驚疑不定的看著我,弄不懂我分明快被勒死了,怎麽還能如此從容不迫、對答如流。


    緊接著,她就眼睜睜的看到,我的脖子就像根麵條一樣,被拉得越來越長……


    我搖晃了一下腦袋,胡三太奶的兇相瞬間呈現在她眼前!


    狐首人身的模樣或許還不足以讓她害怕,可身後那七條赤紅如火的尾巴,卻著實嚇得她瞪大了眼睛,畢竟七尾妖狐可是實打實的地仙。


    顯然,在她眼中,我這個連真正的傳承都沒得到的固山薩滿,就算請來狐仙,也不過是佟狐狸之流,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罷了。


    直到此刻我露出兇相,她才發現自己似乎、大概、差不多有那麽點大意了!


    我笑了笑,活動了一下肩膀,身上突然騰起的青色狐火!


    纏繞在我身上的黑發瞬間炸成了漫天飛灰,飛灰落盡,唯有纏在脖子上那一綹仍在!


    她這才反應過來,驚唿一聲,那綹頭發就像觸電了似的,猛然迴抽!


    為了找出這一綹真正的鬼發,我已經遭了半天罪,豈能讓它就這麽溜掉,抬手緊緊拽住發梢,使勁一扯,那鬼娃子頓時疼得大叫起來。


    沒錯,從一開始我就發現,這聖姑的道行全都在鬼發上!


    因為那萬千黑發竟比她本體更凝實!


    不管她是先有道行而後身死的清風,還是死後得了機緣有了道行的煙魂,能把一頭鬼發修到幾乎化為實物的地步,那麽最開始的時候必然有所依托,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綹生前留下來的頭發。


    這綹頭發就是她的命門所在,隻有把它揪出來,才能真正威脅到她本尊。


    可是想在萬千發絲中把它揪出來談何容易?


    萬般無奈,我才用上了苦肉計。


    玄門中詭詐百出,大多數玄子都養成了謹慎的習慣,隻有在掌控了全局的情況下,才會放鬆下來,露出自己最緊要,也是最拿手的本事。


    我也隻能故作大意,讓她自以為得手,才能揪住她的命門了!


    不然逼得她情急拚命,我也沒把握能討到什麽便宜。


    如今勝券在握,我忍不住笑了:“現在該你了。”


    狐火如潮,奔流而去,順著黑發直撲它本體,嘭的一聲在她身上炸成了一團耀眼的白光,由青向白,這才是狐火真正威力!


    整個堂屋都被白光照得通亮,一股燎豬毛的味道迅速充斥四周,熏得我捏緊了鼻子。


    可這妖孽哪怕死在眼前,竟還不讓人省心,那刺耳的慘叫聲震得人雙耳生疼。


    我隻好憋住氣,解放出雙手去捂耳朵。


    可我卻忘了,此時我還是個狐狸腦袋,那耳朵大得一隻手都捂不嚴實,無奈,隻得揪著耳朵尖把它扣下來,遮住耳孔了事!


    本以為大勢已定,聖姑一死,她娘就再也翻不起什麽浪花了。


    沒想到,我又特麽錯了!


    不知何時,那梁玉清居然趁亂拎起劉栓柱,躲到了角落之中。


    等我再看到她時,劉栓柱頭頂那朵黑蓮已經盛放開來,鎏金般的花蕊隨風晃動,如螢火似流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閃爍的金線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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