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差不多又躺了一下午後, 阿娜斯塔西亞才感覺好了許多,也許有伽米爾祝福的原因, 也許是她自身免疫力又增強了……當然後一個說法十分不可信。


    太陽偏西時, 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的阿娜斯塔西亞不得不下床去廚房做些飯來吃,她不知道天使是否需要進食, 但人類是必須要進食的。


    她的廚藝隻是勉強弄熟食物而已, 所以她並不打算邀請天使長用餐。


    伽米爾跟在她身邊看她在廚房裏費力的點火,然後進進出出。他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這無法阻擋他想要幫她做些什麽的心情。


    阿娜斯塔西亞洗好土豆,然後剝皮切絲,想要盡量給自己炒個土豆絲。她身上依舊沒多大的力氣, 拿刀的手力道有輕有重, 切出的土豆絲也並不規整好看, 不過於她而言隻要能下鍋就好,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麽可挑剔的。


    鍋裏油熱了,阿娜斯塔西亞用盤子裝著“土豆絲”退後幾步,然後伸長手臂將這一盤“土豆絲”給倒進了鍋裏。水汽入油鍋,瞬間飛濺。阿娜斯塔西亞又退後了一步, 然後抬手將臉旁落下的發絲別到耳後, 待鍋裏差不多平靜後再過去翻炒, 反正……能熟就行。


    她真的不挑食。


    折騰一陣後, 土豆絲炒好了, 她開始轉身找剛才放置在一旁的空碟子了。還不等她找到, 那碟子便主動向她飛了過來。


    阿娜斯塔西亞抬眼看著空中停留的碟子, 愣了愣然後神色平常的接住了它。她偏頭看去,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天使長正注視著她,於是她立刻迴以一個微笑:


    “感謝您的幫助。”


    天使長注視著她的目光沒有移開,唇角若隱若無的上揚了幾分,那是微笑的表情。


    …………


    晚餐隻有阿娜斯塔西亞一個人用,天使長照舊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注視著她,看不出對其他事物的興趣。


    在用完餐收拾餐具時,阿娜斯塔西亞也有些好奇的看著伽米爾問道:


    “我有些好奇,您的食物是什麽?”


    阿娜斯塔西亞是真的有些好奇,就生物而言,沒有哪一個物種是不需要食物的,當然那隻是她曾經的世界的規則。而這個世界……天使是神的使者,在傳說裏他們好像永遠不需要進食和休息一樣。至少沒有哪一個傳說會提到這方麵的事情。


    阿娜絲塔西婭手中的餐具瞬間騰空飛向了廚房,她也毫不意外的站在那裏看著天使長。


    “沒有食物,我們沒有饑餓感。”


    沐浴神恩,永伴聖光的天使永遠都不會有疲倦和饑餓的感覺。


    對於阿娜絲塔西婭偶爾的好奇,伽米爾從來都未抗拒過,阿娜絲塔西婭向他詢問有關他的事情,他反而會有種細微的高興感。


    沒有饑餓感,沒有疲倦感,不需要進食和休息……


    阿娜絲塔西婭感覺有些複雜,天使的生命存在形式讓她感覺到了某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抱著這種心情,她走近了伽米爾,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眸:


    “如果您是奇跡的話,我希望這是一個真實的奇跡。”


    也許這兩天的經曆太過玄幻了,總讓她有一種生在夢境的不真實感,就好像處在雲端,怎麽都踩不到地麵。因為落不到實處,所以心裏會有些微妙的空蕩感。


    “您何時離開人間?”


    阿娜絲塔西婭移開了目光看向了窗外,看著窗外那片新綠,她感覺自己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平靜。她不知道天使長為何來人間,但他總歸是要迴去的。


    所以也不必感到遺憾或是其他的什麽……


    維持平常心就好。


    平常心……


    阿娜斯塔西亞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有些波動的情緒平複下來。這兩天的經曆隻不過是一個意外,美麗的意外,並不值得去期待或者多想。


    他屬於天國,屬於他信仰的神。


    伽米爾不知道阿娜斯塔西亞的情緒為什麽又變化了,但那分努力壓抑的失落情緒中帶著幾分苦澀,苦澀之中卻又奇妙的有著絲絲迴甘,很難說清那到底是什麽。


    他想要說些什麽,想要她不要難過。


    他已經迴不去天國了,神拒絕了他。


    可是這樣的事實卻又讓他難過。


    信仰仍在,作為存在意義的信仰卻拒絕了他,不願為他解開最後的疑惑。


    …………


    在這一刻,伽米爾和阿娜斯塔西亞的情緒有些微妙的同調了。


    阿娜斯塔西亞沒有沉浸在這種情緒裏多久,因為她身邊的天使長忽然開口道:


    “斯塔夏,有人來找你了。”


    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但阿娜斯塔西亞知道天使是不會說謊的,所以她立刻跑到窗戶邊向外張望:


    在那橙紅的夕陽下,草木茂盛的小道上有一位金紋白袍的老人真迎著夕陽慢慢的朝這邊走來,他的影子落在彎彎曲曲的小道上,被曲折的小道分割成了好幾段。


    伊登爺爺?


    阿娜斯塔西亞正有些好奇為什麽伊登老主教會來這裏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她今天沒去教堂工作,伊登爺爺大概是因為擔心她才來她住處找她的。


    阿娜絲塔西婭正想下樓去迎接上了年齡的慈祥老主教時,她的目光忽然又偏到了一旁安靜站立的天使長身上:


    就算隱藏了羽翼,他看上去也不像人類啊……


    發光的微透皮膚,整體像是水晶雕像亦或者說是虛體而不像人類的實體。


    阿娜斯塔西亞遲疑了一秒。


    她並不想讓任何人在人間見到天使長,或者說她希望這個意外僅僅是個美麗的意外就好,不必要再牽扯太多。


    與阿娜斯塔西亞擔心的天使長在人間傳說名聲受損的問題不同,伽米爾並不在意他在人間的形象,但他也同樣不太想見到其他人。


    那種陌生的抵觸感也使得他有些不解,但他確實很明白自己的想法,他僅僅隻是想看著那一個人。


    阿娜斯塔西亞看著伽米爾,正不知道該如何訴說自己的想法時,天使長將目光投向了某個方向,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木屋牆壁的阻隔注視到外麵的景象。


    “他將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阿娜斯塔西亞心裏有了幾分微妙的放鬆感,還不等她對天使長說些什麽,小木屋的門被禮貌的敲響了。門外傳來了老主教溫和而慈祥的聲音:


    “安娜,你在屋內嗎?”


    阿娜斯塔西亞整了整頭發,然後連忙跑到門邊去開了門。


    上了年紀的老主教正維持著將要敲門的舉動,在看到阿娜絲塔西婭的身影後,他臉上略微有些憂心的表情才明顯的放鬆了下來,然後笑著問候道:


    “安娜今天沒去教堂,我有些擔心。”


    阿娜斯塔西亞朝伊登主教投去一個有些愧意的笑容,然後邀請了老主教進入了屋內:


    “今早上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多睡了一會兒。很抱歉,讓您擔心了。”


    雖然麵上依舊帶著笑容,但阿娜斯塔西亞的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確實看上去有些不好。老主教也沒多想什麽,隻是有些憂心的看著她:


    “孩子,看來你需要一些祝福。”


    阿娜斯塔西亞很自然的拒絕了老主教的好意,因為她知道這根本就沒有用。給出的理由便是自己已經好多了,再多休息休息就行。


    好意被拒絕後,伊登主教也並無特殊的反應,他依舊和藹而溫和的看著阿娜斯塔西亞,並將畫冊裏的那副畫送給了她。


    畫上的她身穿黑色的修女服,抱著聖典站在陽光下微笑,笑容溫暖又明媚,盡顯生活的美好。


    阿娜斯塔西亞十分感激的收下了畫,目光卻略微向旁邊看了一眼:


    天使長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好似雕像,沒有任何的生機與存在感。


    察覺到阿娜斯塔西亞目光偏移的伊登主教也有些好奇的偏頭看了看屋中,整個屋子布置平常並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


    “安娜最近修習神術又進步了不少。”


    他將目光重新轉到阿娜斯塔西亞的身上,態度溫和的開始了閑談。


    他有注意到,阿娜斯塔西亞身上的神聖氣息又濃重了不少,還帶著幾分神降類神術的感覺。


    阿娜斯塔西亞隻是笑了笑,沒有正麵迴答伊登主教的話。她將伊登主教送給她的畫小心的收到一旁,然後找來兩個茶杯為伊登主教倒了杯水。


    當初買下這處小木屋的時候,她沒有想過會有人來拜訪她,沒有考慮待客的問題,所以她的住所裏沒有待客用的茶。


    伊登主教笑容溫和的接過水杯,像在教堂午後歇息一樣捧起杯子喝起了水。


    喝水時,他的腦海裏閃過了一堆神降類的神術,有些清晰有些不清晰……到最後也隻能化為一聲惆悵的歎息。


    他已經無法施展神降類的神術了,所以在這一點上恐怕沒法給小輩以幫助了。


    …………


    伊登主教在阿娜絲塔西婭的家中留宿了。畢竟天色太晚了,阿娜斯塔西亞也不好意思讓這位老人家獨自一人歸家去。而她也無法送這位老人家歸家,所以便幹脆邀請這位老人家留宿了。而阿娜斯塔西亞一天前為天使長特意收拾出的客房在此時恰好派上了用場。


    …………


    這天夜裏,伊登主教睡在了客房,阿娜斯塔西亞睡在了主臥,而天使長……依舊選擇待在阿娜斯塔西亞的臥房中守著她入睡。


    病況未能完全好的阿娜斯塔西亞很疲憊,她入眠的很早,閉上眼睛的臉上,不正常的粉色已經退卻,然而卻顯出了幾分倦意。


    裝著天使長光羽的手袋依舊安靜的放於她的枕邊。


    夜深了,世界一片寂靜。


    床上安睡的少女唿吸平穩。


    帶著朦朧光暈的天使長垂目注視著床上的少女,然後慢慢的向前踏了一步,隨著他的移動,屋內光源發生了變化,矮桌及椅子的影子也隨之變換了方位和角度。


    伽米爾來到阿娜斯塔西亞的床前,然後拿起了她枕邊放著的手袋。


    ————那裏麵放著他的三片光羽。


    他將三片光羽取出放於手心中,然後靜靜的觀察著那三片光羽。


    並不是錯覺。


    他贈予阿娜斯塔西亞的這三片光羽的光芒也開始漸漸的變弱了,原本白色的羽毛甚至也略微的褪去了幾分顏色,變得有些半透明了……


    它們正在消失。


    伽米爾沉默的將光羽放迴了手袋中,然後又將手袋放迴了阿娜斯塔西亞的枕邊。


    他走到了窗戶邊,然後抬頭看向無月的夜空。


    一枚發著微光的白羽自空中緩緩飄落。


    他抬手接住了自己的羽毛,靈魂深處的那種陌生倦意又席卷而來,與此同時,還另有一種他找不到理由的掙紮感在蔓延。


    他的羽毛末梢已經變成了灰色。


    他身上的光芒又失去了許多。


    它在提醒著他的罪與不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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