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煙帶著黃衫軍步兵和兩軍炮兵急行三十裏, 到四平南城門外列陣, 而此時城中空虛, 鑲紅旗精銳和漢軍步兵精銳已經被殲滅。城中隻守著炮兵和四平府府衙的皂吏、鄉勇組成的人在守城。


    方萬同自聽得嶽托率領大軍出擊, 就沒有睡過好覺,到了城樓上, 遠方似傳來炮火之聲, 更如驚弓之鳥。


    但到大軍黑壓壓過來,實不是鑲紅旗的樣子, 他用望遠鏡一看,是穿著怪模怪樣的大軍,不過那麵豔麗的明黃鳳旗和中間一個大大的“邢”字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禁木然,這鑲紅旗是完了嗎?


    但見到了城外兩百步開外, 對方迅速列陣,步兵散開,齊齊的一百多門虎蹲炮列在最前排,中間有個甬道。


    但見一群騎兵護著一騎出來,一匹金色的高頭大馬上乘著一個身形秀挺的女子,鳳旗在其後迎風招展。


    忽然,那萬人一聲不吭的軍陣中發出轟轟兩聲,前頭的虎蹲炮不見火光, 兩發炮彈不知道是怎麽打出來的。一炮爆在了城牆內, 一炮炸在了城牆上,頓時就有三個守在城牆上的士兵身上血流如注倒地。


    方萬同不禁嚇得腿軟。


    忽聽他們中有人喊起來:“城裏的人聽著,鑲紅旗以下金兵已然全軍覆沒!大周皇後在此, 欲到城中一遊!還不速速開門,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又有人道:“人都死光了嗎?那我們就直闖了,你們負隅頑抗,且別怪我們格殺勿論!”


    方萬同深吸一口氣,在師爺和幾個皂吏的陪同下上了城樓,喊道:“不要打!”


    “你是何人?”


    方萬同道:“我是……四平知府。”


    大周的喊話人說:“你們要負隅頑抗,還是開城投降?”


    方萬同心中害怕,從前似乎比八旗大爺低了一等,現在對上這些人,心中也是害怕。


    方萬同喊道:“我們無意與……大周為敵,大周為何千裏迢迢而來,興這不義之兵?”


    邢岫煙聽到這話不禁哼了一聲,聲音平和道:“你漢話說的不錯,叫什麽名字?”


    方萬同一聽是女子的聲音,不見她如何高喊,但這平平之語,透出一股森冷的威嚴。


    方萬同知道這就是大周皇後。


    方萬同道:“方萬同見過大周皇後!”


    邢岫煙一聲輕笑:“嗬,原來你是漢人,怎麽在建奴這裏當狗當到連祖宗都不記得了嗎?”


    方萬同想說大金皇帝用人不拘一格,無論漢人、女真都可為官,但是這話若是在己方大勝時還有點底氣說,眼看城中空虛,己方全軍覆沒,他就喊不出來了。


    他祖上原遼南被俘虜的漢人,後世經過數代在後金繁衍,雖然受到胡化,但是自洪泰起也同樣推行漢化,先皇登基還大舉推行科舉。


    方萬同道:“兩國交戰,百姓何辜?前明遼東戰敗,在下祖上一介布布,淪落為奴,但是現今皇上亦是推行兩族一家,於在下有知遇之恩。”


    邢岫煙道:“你既是祖上因前明戰敗被俘,那往日種種也無關賣國求榮的不赦大罪,本宮是講理的人。天下風雲,朝代更疊,非你一介書生可力挽!今日本宮殲滅鑲黃旗和你們的漢軍步兵數萬,如今,你降,本宮進城;你不降,本宮打進來!遼東自商代起就是華夏故土,老祖宗的地,一寸都不能讓!”


    方萬同道:“大周皇後,城中有無數無辜百姓,可否饒百姓一命?”


    邢岫煙道:“無辜漢人百姓,大周必不動一分一毫,真心投降的女真人也可以赦免。但是反抗者、通敵奸細,誅連九族不赦!”


    方萬同和城門漢人守備一商量,十幾個旗人大爺卻不是巴圖魯級別的,漢人守備領著更多的漢軍還有幾個想要活的旗人和“混血”將不投降的人都擒住了。


    不過兩刻鍾開門出來迎接。


    徒昶沒有想到這樣就開城門了,目瞪口呆。


    邢岫煙想說,指望文臣有多少硬氣,南明弘光政權遇上清軍時,那是真正的“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爭先恐後,恬不知恥呀!現在投降大周,還能豎起大義的旗幟呢,便宜他們了。


    方萬同和南城門守備開了城門,跪於城前,邢岫煙被護衛簇擁,下了巴來,說:“你們既誠心歸降,本宮對爾等既往不咎。然而,另外幾個城門守軍不知會不會抵死反抗,本宮亦不想多造殺孽,爾等若能勸其歸降,本宮記爾等一功。”


    方萬同等人叩拜於地:“罪臣謝娘娘隆恩,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於是方萬同陪同皇後進城,而守備等小官小吏分別帶著三個團先去招降其他人。


    其間雖有局部反抗,但是解決起來都很快。


    邢岫煙進入了知府衙門,方萬同陪同在側,她問起四平府的一些情況,包括各縣的地方武裝力量、人口、賦稅、貿易等等,方萬同自然一一迴答。


    進城到傍晚,邢岫煙都還沒有吃方萬同讓人準備的飯菜,就有各方戰報上來。俘虜了漢軍步兵達一萬多人,而旗人差不多都被漢軍殺死投誠。


    在天黑時,盧坤帶著幾位騎兵綁了嶽托和永祥過來,另一個跟隨嶽托的甲喇已經陣亡。


    嶽托看到方萬同,直欲殺了他,方萬同不敢言語。


    嶽托望向坐在正中央的邢岫煙,雖然她是個絕色年輕女子,卻不能讓這個男人產生半心旖旎心情,反而眼睛瞪得老圓,罵道:“妖婦!”


    邢岫煙嗬嗬一聲輕笑,問道:“閣下怎麽稱唿呀!”


    “我就是鑲紅旗主愛新覺羅嶽托!”


    不是按允字輩和宏字輩的,應該是和金宏理隔了幾代了。


    邢岫煙道:“對不起,你身份有點高,現在活著對我是個麻煩,我沒有精力讓人看守你,也沒有打算冒險將你活著獻於皇上,那不是送機會給你逃跑嗎?因此,我打算借你的人頭勸降金宏理,你意下如何?”


    嶽托道:“妖婦!你必不得好死!我化為厲鬼也不放過你!”


    邢岫煙點了點頭:“我是相信有鬼的,可是我要是怕鬼還打什麽仗?今日你必死,你有何心願未了,隻要無關大局,你好歹也是後金皇室,我可以考慮。”


    嶽托不禁心中悲涼,說:“放過城中無辜百姓。”


    “這個本宮已經答應了方知府,隻要不反抗通敵,本宮絕不亂殺人。”


    嶽托說:“那麽來吧。”


    邢岫煙站了起來,說:“本宮敬你是條漢子,給你個痛快!本宮的刀快,以本宮的身份,也不會辱沒了你。”


    嶽托此時才不禁有些害怕,但想既不能逃脫必死命運,又何必做那懦怯之態,他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氣。


    邢岫煙拔出隨身攜帶的精鋼打造的華麗橫刀,隻見刀光一閃,嶽托的頭還沒有落下來,她的內勁收發比徒圓圓是高出不止一個等級。


    嶽托不瞪大著眼睛,脖中湧出鮮血,這才掉落,永祥被嚇得如同木偶,無數次想過要死,但想多了,最後反而怕死了。


    邢岫煙接過侍衛遞上的白絹,輕輕擦拭幹淨刀身上的血,收迴刀鞘,說:“拿首級下去硝製,厚葬屍首。挑一個旗人俘虜,明日帶嶽托首級和本宮的勸降信去沈陽給金宏理。”


    “是!”


    “盧將軍激戰一天一夜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娘娘尚未歇下,未將不敢休息!”


    “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還要你主持大局。”


    盧坤這才領命而去。


    嶽托若是活著,大約是那些降官心中的一個幽靈和也是後金人心中的一道毅念。她要驅除降官心中的幽靈,好讓他們竭誠為她辦事;也要打碎後金人的毅念,那麽他們會乖很多。邢岫煙深諳人心,不是她愛殺人,她隻是在需要殺人的時候不會婦人之仁。


    對敵人,斧底抽薪和震懾肖小,很多電視劇上就是婦人之仁,還要讓敵軍匪首頭子被救的機會,結果被人反敗為勝。


    對己方,邢岫煙還要大用方萬同等人,擔心他們看她是女流有些迂腐心思或是自抬身價、出工不出力。對付文臣她不和他們打文人官腔,一點效率都沒有。她要的是她吩咐下去的事,給她幹好,幹不好就死,幹得好有賞,將來官位是少不掉的。


    一打進城,沒有大擺慶功宴,而是各自忙著細節上的事,這樣的大軍方萬同也是第一次見。當然,他也沒有這個幸運經曆其它的城破之時。


    方萬同果然被嚇得不清,也因為親眼看到曾經高高在上的宗室貝勒旗主這樣風雲風輕被殺,他漸漸轉變了原本骨子裏的觀念。


    女真一族不再是貴族,不再是高高在上,身份沒有比他尊貴,他是漢人呀!幸好他是漢人!


    ……


    徒元義四天後也收到一隻飛鴿傳書,妻子順利攻打下四平,堵死了後金的氣口,不禁落下心中一塊大石頭。


    因此急調來存在感一直低的黑衫軍、青衫軍,留青衫軍防衛等錦州,而他帶著湖北新軍、黑衫軍大軍壓境遼南,而紅衫軍熟門熟路再擔任阻擊任務。


    遼南主力為正紅旗,分兵駐於鞍山、遼陽、本溪。其中鞍山最易攻打,徒遠義就打鞍山,不日便如盤錦一樣攻克下來。


    此時金宏理也收到了嶽托的首級和邢岫煙的勸降信,心痛祖宗留下的基業毀於他手。


    他派去找徒元義的使臣還沒有迴來,但想隻怕不能如願。邢岫煙開價太低了,封他一個平北侯,奉為國賓。其實就是等於軟禁了。


    而趁他未決時,原駐於鐵嶺的一個師也趕到四平會師。沈陽南部有沈水天險,如果對方毀掉所有的橋,徒元義要渡河沒有這麽容易。四川 新軍一師此時不用擔任阻擊敵軍幹擾主力攻打四平的任務,此時四平已然在手,要防止後金孤注一擲北上強攻四平,這個師在鐵嶺極有可能不知不覺被後金派出北征軍包圍吃掉。


    會師後,六萬大周軍隊,加上降軍和降將,進行風風火火的建設防衛任務。糧草方麵的工作就由原來的大周後勤人手和方萬同的人籌集,四平府倉庫還有些許糧食,而抄了旗人和典型的大漢奸的家也搜出不少,方萬同還鼓勵民間大商人捐糧。同時,西邊、北邊的蒙古部落也積極聯係,恩威並施,維持和平關係。


    金宏理見徒元義一步步橫掃遼南,自知國祚難保,率領正黃旗、驍騎營、健銳營還有諸多女真貴族男男女女從旅順、清源方向逃亡吉林長春,鑲白旗還在吉林黑龍江一帶。他們損失不起了,像清末退迴關外一樣逃迴北方去。不不打四平,繞那麽大的圈子北上,害得邢岫煙浪費表情。


    邢岫煙不久得到消息,沈陽抽空 ,後金餘下勢力前往旅順這麽大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軍情局的探子輾轉將這事報告給了帝後。


    此時,大周軍隊沒有經過幾場強攻,實力還在,邢岫煙也就沒有冒進去先一步攻打長春。占著四平,要攻打長春將來是分分鍾的事。


    而金宏理因為報價太低,而且與當初邢岫煙想的不一樣,他此時手中的底牌更少,此消彼長,差之千裏,他沒有勇氣和信心守住遼寧這片江山了。所以,他選擇保存實力,留下一命。


    最後造成沈陽城空虛,也有部分沒有跟著金宏理走的漢官,在徒元義大軍開來時,主動獻城投降,絕不比弘光政權下的文臣投降多爾滾慢,可笑的是他們都正經的趕出漢服來穿上了,隻不過腦袋上的那根辮子有些可笑,頭上就帶了漢家男子的巾襆。


    如此,邢岫煙的後方已穩,逐漸一批批物資補給從南方經沈陽運上四平。


    而徒元義則收縮遼南兵力,那一帶已無精銳旗人兵馬,而許多漢人縣令都設計殺了縣中有威望的旗人宣布起義了。


    徒元義調譚謙來沈陽主持政務工作,自己率湖北新軍、黑衫軍、紅衫軍三個軍運著大量物資前往四平,白衫軍主力駐守沈陽。


    帝後會師,徒元義稍做休整,來不及和皇後溫存談情,馬上作攻打長春的計劃。


    徒元義率大軍北上攻打長春,金宏理沒有想到他們來得這麽快,知道不可敵,又不願屈服去做所謂“國賓”,隻有再次潰逃至哈爾濱。


    這樣的千裏追擊一直到哈爾濱才打了一仗,後金士氣低迷,糧草不濟,潰敗到大興安嶺森山老林。此時卻不是徒元義可以任性繼續追擊的了,因為森林中太多的變數,他們火器化的軍隊不適合大山裏滿山跑。


    此後金宏理帶著親信大軍出外興安嶺至貝加爾湖,後來因為大周越發強盛,勢力擴張,後金族人西遷,於黑海一帶建立一個新的國家——清國。


    清國的官方語言是女真語和漢語,但是國學的書都是漢學,女真並沒有什麽文學著作。清國長期處於戰爭狀態,屠殺了幾個西域小國占領地盤,但後來沙俄不容臥榻之側有清國,清國滅亡。清國遺民萬裏條條東遷,東方最強盛的大周接納這幾十萬遺民。


    這些都是後話。


    卻說徒元義打下哈爾濱後,此時要政治為主,軍事為鋪了。文官要統計以前被旗人和漢奸圈的土地,有部分是有漢人佃戶。軍中也在做統計工作,十分繁鎖,好在哪個軍隊打過哪幾仗是清楚的,再一級級的統計上報名單。


    邢岫煙在四平做的就是這些事,她調了四川的幾個得力助手來四平還不夠。突發奇想,將黛玉、蘇馥兒、石慧、王熙鳳、賈迎春、和德公主、薛寶釵、賈惜春、謝菀瑩、史湘雲,甚至賈探春都召了北上。


    沒有辦法,紅樓世界女子很多比男子都能幹得多,這二十幾萬大軍的軍功田分配是何等繁鎖的事,萬一有人在中間鑽大空子,就是不穩定因素。第一步論功封地,這是在東北站牢腳跟的基礎,地分出去了,水泥路澆到東北,就是鐵板釘釘了。


    農曆七月二十,方萬同跟隨錦衣衛的一個副指揮使、皇後身邊的太監副總管趙全恭恭敬敬地率著幾個文臣在四平南城門恭迎這一群急著北上來的京都貴女。


    他們看著這些馬車和浩浩蕩蕩的隊伍,不禁想象南方的繁華氣象。


    和德公主身份最高,坐在第一輛馬車中,然後是黛玉,之後依次跟著諸女馬車。


    將這些貴女迎進四平城中,等到將人迎進嶽托府邸改建的臨時政務院,就算後院再大,也是幾個女兒擠一個院子,跟隨的兩個貼身下人也要擠擠了。


    休息兩個時辰,晚上皇後夜宴諸女,講明緣由,大家麵麵相覷。


    賈探春一聽容光煥發,而薛寶釵不禁問道:“皇後娘娘用得著我等,自是榮幸之至,但是此乃國家大事,若是我們冒然做了,是否是婦人幹政,隻怕引來朝中不滿。”


    邢岫煙哈哈大笑,說:“他們懂個球?慢悠悠慢悠悠,做一件事就知道裝。等我們讓幾十萬將士最快得到他們的功勳田地契,他們全感激你們,別人幾句話算什麽?丈量核實土地的事,皇家學院那幫少年,包括本宮的兩個兒子現在全都下去幹活了。咱們先核算出這幾十萬大軍的功勳田總數,這也有得算了。等我們算好了,他們的數據也報上來了,我們再做最合理的分配。”


    石慧笑道:“算術,三姐擅長了,我呀做個書吏差不多。”


    史湘雲大著舌頭說:“我也給林姐姐打打下手,她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


    諸女跟著大笑,邢岫煙又比著手說:“先吃飯,我可餓得緊了。東北吃食沒有那麽精致,但別有風味,諸位不必客氣。”


    如此男主外,女主內,在徒元義接手了軍隊建設和新領土的人事安排時,邢岫煙帶著女兒們剛做這項穩定人心最重要的工作。


    一直忙了一個月,這些高效的娘子軍就連地契都印好、填好,也有相應的原始賬冊了。


    除了陣亡的將士另外封賞其家人之外,其它將士的地契交由錦衣衛去各軍分發,還要帶上各軍將士名單簽收本子,必須是本人簽收按手印。每個營的將士的功勳田離得不會太遠,這也方便戰友們往來,這讓將士們十分欣喜。


    猴子領了自己的十畝田,最關心聽說因為識字被借調去當書吏的自家排長,不禁問那錦衣衛。


    “我們排長的呢?我們排長雖然暫時去當書吏了,但是軍功是實打實的呀!”


    錦衣衛皺了皺眉,說:“走吧,走吧!”


    猴子說:“還有周武,雖說就是個悶蛋,也是我們排的人,他的武功比步兵還好呢!”


    那錦衣衛一聽周武,不禁咳了一聲,說:“你們排長……叫什麽?”


    “常途,常山趙子龍的常。”


    這錦衣衛忙肅然,總算是知道是誰了,不敢亂說,隻道:“放心吧,你們排長一定會有的,就是沒記在我這冊上,你先下去。”


    徒昶是忙著跟隨徒元義到處跑學習見識了,當然沒有時間迴軍營。


    九月八日,聖駕浩浩蕩蕩南歸至沈陽停留,進入後金皇宮。


    九月九日,在此舉行北伐的文武百官大朝會,徒元義穿著冕服、邢岫煙則穿了翟衣。


    聖旨於朝會上宣讀對功臣的封賞。


    其中參加過平南,又參加了北伐的盧坤、張虎被封為鎮國公、平國公,北伐打過最多戰役的蕭景雲封為定國公。因為蕭景雲本是定中侯世子,那是世襲罔替的,另立他的長子為定中侯世子,他自己當定國公。


    而趙文龍、周顯川被封一等廣平侯、一等武安侯;西寧郡王升無可升,加恩他的子孫;再有平南的吳大富、孫方等人也被封為一等侯。


    文官中支援平南北伐,平章林如海、薊遼宣撫使譚謙功勞最大,也被封為文昌侯、平成侯。


    再以下有鎮國將軍、輔國將軍等等爵位也達數十位,比如歐陽磊和淳於白就有鎮國將軍爵位了。從四川開始為國奔波十幾年,鎮國將軍的爵位也配得上了。


    按功封賞,人人心服,山唿萬歲、千歲,聲震沈陽後金皇宮大殿。


    張虎將頭磕在地上,不禁淚流滿麵,因為看到陳逸的結局並不完美,他更加嚴格約束家人,就算有點小毛病,皇後也能包容。這也是他母親的智慧,早就提醒過他為人之道,他從不和別人爭搶,皇後心底卻很清楚。


    盧坤想過自己打仗的千萬種可能,沒有想到自己跟著女人打仗平南蕩北,這個女人成就他,讓他打出一個國公爵位。現在他是對皇後的能力決不懷疑。


    這時,皇帝還是偉大光正的形象,功臣們感念皇恩浩蕩。


    然後,他開口說:“值此良辰,朕擬給皇後加個封號,畢竟皇後的功勞也足以再封一次皇後了。”


    百官絕倒。


    邢岫煙一多汗,說:“皇上,臣妾的封號長達十個字了,沒有人記得住……”


    “寫下來就記得住了,便再加封‘文成武德’四字,諸位愛卿覺得如何?”


    百官:……


    徒元義:“既然沒有異議,便決定了。”


    邢岫煙雖不喜歡那麽長的封號,但是她明白這是皇帝的愛好,不好當眾打擊他的成就感,於是不作糾結。


    邢岫煙道:“皇上,這迴幾位誥命夫人協助本宮理清功勳田,才能如此迅速處理完封賞的事,才未至如秦朝一樣將士空流血得不到應該得到的功勳田。將士們為國開疆拓土必要有功勳田,這是大周的社稷根本。可這是一件難事,連秦始皇都沒有做到,本宮奉皇上之命負責此事,本宮帶著她們做到了。她們維護了英雄們的尊嚴,守護了社稷根本,功勞也甚大。皇上,臣妾有意加封誥命封號,靈秀慧捷之女子,將來也定能為我大周育孕更優秀的忠臣良將。臣妾常年行軍,婦德勉強,但這一迴聖上與諸將百官主外,臣妾與諸位誥命主內,才致此時皆大歡喜。”


    此時百官一聽,皇後帶著諸女做事效率確實高到讓書吏們汗顏,看來女子管理田莊、主持中饋習慣了,這相近的事做得比男子要好。


    徒元義問道:“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張虎道:“迴聖上,皇後娘娘所言甚是,有功該賞。”


    其他官員也沒有異議,於是宣讀皇後懿旨。


    封了一品誥命:黛玉為毓國夫人、蘇馥兒為蘭國夫人、石慧為敏國夫人、謝菀瑩為淳國夫人、王熙鳳為儷國夫人;


    封了二品誥命:賈迎春為雅純夫人、惜春為靜妍夫人、湘雲為沁宜夫人,寶釵為惠容夫人、探春為錦繡夫人。


    看吧,本宮給女人起封號的品味絕對是比徒元義要強的,多清新脫俗瑪麗蘇呀,雖然沒啥文化典故,但要解放思想嘛,反正她喜歡。


    國夫人是除了宗室王妃之外最高級的誥命了,如賈母當年是榮國夫人。因為本朝有“國公”,所以對應有“國夫人”,而沒有叫“國侯”的。而很多一品官的夫人隻能稱一品誥命,但是沒有“國夫人”的封號,這有和沒有是有區別的。


    給謝菀瑩誥封國夫人是因為她還得用,當年遣散後宮她就盡了力,也且當作全了當年共同選秀的情誼。她已無丈夫,但路還長,也要活得體麵些。


    而二品誥命也一樣,本朝很少還有給官員誥命另加封號的。


    百官暗想,這和她們丈夫的官位對不上呀。


    皇後知道他們的想法,笑道:“沒道理丈夫有功於國,妻子毫無寸功能夠誥封,而夫人們自己於國有功朝廷就視而不見了。這幾位夫人,本來朝廷南征北戰時於京中就努力舉辦慈善活動,籌集善款總共不下數十萬兩,全部捐於國戰。本宮心想很多將士吃的糧食、用的藥都是她們的心意。女子能持家孝慈為賢婦,而知家國天下大義大節更是大賢。”


    “皇後娘娘所言極是!”


    徒元義知道她一直有野心讓女子盡展才華,甚至入仕,她在四川體係也已經這麽做了。秀秀果然是秀秀,這封賞時機恰好,滿堂功臣,人人喜慶,此時誰會來反對皇後誥封夫人,誥封是一種榮譽,是一種貴族身份象征,其實和公主郡主之類的冊封不一樣,不用朝廷出俸祿。但是這種誥封是多少有錢有才的女人都夢寐以求的,更別說寒門女子了。


    徒元義也點了點頭,卻笑道:“和德本為長公主,倒是不能誥封了,朕迴京後挑樣寶貝給她。”


    ……


    諸女得到皇後懿旨的誥封,心中無不感動,雖然說她們多半依靠丈夫就有誥命,但是皇後懿旨封的誥命是她們自己得來的。這種滋味是不同的。


    賈探春不禁擦了擦眼淚,她終於也出人投地了,她不必再想,為何不生為男兒了,皇後認可她,不計前嫌,認可她的努力和才智。


    第一麵見到少年時的皇後,她一點都不喜歡她,可是現在也許她也可以像林姐姐一樣支持她任何事業。


    最開心的是蘇馥兒了,當年她雖然覺得小邢岫煙挺可愛,其實還有一種沒有選擇的原因,因為身邊剛好出現的隻有她。她教她讀書識字琴棋書畫,而她登上了母儀天下的位置,給了她一個好丈夫和平安富貴的家。


    王熙鳳大喜,最是藏不住話的,說:“我都成國夫人了,儷國夫人,這儷是個極好的字吧?”


    湘雲笑道:“那是自然,就是說你和表哥是一對賢伉儷,讓你們伉儷情深的意思。”


    王熙鳳說:“娘娘真是皇恩浩蕩呀!說起來我和妹妹們比起來,那是一點才華都沒有的。”


    探春笑道:“嫂子倒是矯情起來了,哪還是當年的鳳辣子!”


    王熙鳳笑道:“娘娘也是疼你,封你‘錦繡’二字,我卻是懂得,你是姐妹當中第一個自己去當官的,這是讚你腹有錦繡,前程錦繡呢!娘娘真是玲瓏心思,給起了那麽多封號,個個都好聽極了。”


    史湘雲笑道:“可帖切得緊呢。林姐姐鍾靈毓秀,得毓字;蘇姐姐,芝蘭品性,又與其名相應,得‘蘭’字;慧妹妹敏而好學,又與名相應得‘敏’字;謝姐姐這個淳字也好,以淳載厚,必有後福呀!”


    眾人聽得心情暢然愉悅,難免嘰嘰喳喳,想想自己的封號,都歡喜得緊,她們像是種/馬文中的後宮姐妹受到冊封時一樣了。


    黛玉卻想著這個月處理功勳田的事,覺得:原來當官也不很難,我莫約也可以當官,三妹妹都真正入仕了,比我們都強。孩子也漸大了,我才三十出頭,爹爹都六十了呢,我還有三十年的時光,是否要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像姐姐一樣青史留名,姐姐平南蕩北,身經百戰,我不會武藝,也怕死人,但是文職不是不行呀。


    ……


    帝後先行南歸,軍事上也暫時做出安排:盧坤鎮守哈爾濱轄黑龍江全鏡軍事,張虎鎮守四平轄吉林全境軍事,趙文龍鎮守沈陽轄遼寧全境軍事,周顯川鎮守山海關。


    而文官則要還朝後大朝會議定人選了,東北的降官不能當一省之長。


    這日要暫駐黑龍江還不得返鄉的猴子得到了一個錦衣衛送來的信:“這是你們排長讓帶給你們的。”


    大家圍了過來,李寅字認得最多就由他來讀。


    炮兵一排的戰友們:大家好!很抱歉不辭而別,但實在未抽出機會迴來看你們。我要迴京都了,還有未完成的學業等著我。也許兩年後我從皇家學院畢業,有機會能迴到軍中,而你們也還未退役,更能再相見。一排的兵都是好樣的,聽說黑龍江的冬天很冷,你們要好好保重自己。從前猴子說過,以後分地了,是去北越好好,還是關東好,現在你們駐守在關東,隻怕還是關東方便。關東冬天冷,但是種出的一季稻子聽說是極好的。各位各自珍重。


    徒昶字


    乾元二十年九月初一


    猴子聽完,喊道:“老李,你將排長名字讀錯了!”


    李寅說:“他這寫著徒昶呀!徒昶……徒……這個……”


    黑子說:“是不是寫錯了?”


    黑子拿來一看,那個“昶”字他不認識,猴子還拿來看看,他也不認識。


    李寅卻說:“他姓徒……不是姓常。”


    猴子說:“姓徒怎麽了?”


    李寅說:“徒,是國姓。”


    猴子道:“國姓呀,那厲害的,跟皇上一個姓。”


    底層人誰又知道皇子們叫什麽名字,根本不可能叫人名字的,李寅也是不知道的,隻知道徒是國姓。


    黑子道:“難道他和皇上有親戚?”


    猴子驚道:“哎喲,那豈不是貴人了?難怪呀!以後我一定要去京都看排長!”


    大家紛紛附和,無知也是一種快樂。


    ……


    這日南下至山海關行轅,帝後卻是要停留幾天,這日忙裏偷閑,帝後帶著一幫親近官員、皇家學院的少年們,還有幾位誥命夫人來到秦皇島觀海。


    一種遼闊的壯麗景象呈現眼前,帝後一起手牽著手,觀滄海潮起潮落,便是黛玉、蘇馥兒也是和丈夫團圓一起。孩子們則與孩子們玩,官員們落後於帝後數步,非禮勿視,而自起雅興,互相攀談典故。


    其它誥命丈夫不在身邊,自是在一起,她們沒有想到自己能出京,還去過這麽遠的地方,做過那些隻有故事中的傳奇女子才做的事。此時能伴駕,與這些朝中重臣一路,雖然不靠近,卻也是人生巔鋒時刻了。


    邢程看到大海的壯麗不禁癡了,他沒有離開山海關,因為他負責清除後金的奸細。沒有領略關外風光是他的遺憾。但是今日看到大海,他卻湧起一股熱烈的豪情。


    “衛國,以後我要去大海。”


    “大海充滿著危險。”


    “可是你們已經打完後金了,沒有我的份,我在想當年的事還有台灣周藩和倭寇未平呢,也許我還有機會。”


    “這需要船,大周水師不強,福建霍家接手那支勉勉強強吧,不知能不能打。你說迫擊炮能裝上麵打嗎?”


    職業病來了。


    徒旭笑著搭住邢程的肩,說:“小舅,我跟你一起呀,大陸上的事交給大哥,我跟你去打倭寇。”


    蕭盼兒大笑道:“衛邦,你吹牛吧。”


    徒旭看到她就滿臉通紅,說:“誰吹牛了?”


    徒昶卻道:“圓圓在幹嘛?”


    蕭盼兒道:“她在刻字唉。”


    少年少女們過去一看,徒圓圓收了刀,一塊大石上寫著“徒星到此一遊”。徒星是她的大名,不過也沒有人這麽喊她,能叫她名字的人叫習慣了“圓圓”。兩位皇子是因為進學校了,乳名實在太土,皇後都不好意思坑娃,才改口的。


    於是中二們紛紛效仿。


    終於,此事被邢岫煙知道了,和皇帝過來一看,哭笑不得,暗想,真是不文明的遊客呀。


    徒旭笑道:“父皇不如也題個字吧。”


    徒圓圓笑道:“要不題首詩?”


    徒元義牽著老婆的手笑道:“要不皇後作一首,我來題。”


    邢岫煙看看前方積雨雲層加厚,海風越來越急,大雨將來,漁人急著迴港,笑道:“詩倒一時想不到,倒有一首詞極是合適。”


    “詩詞都可。”說著接過徒圓圓的橫刀。


    邢岫煙暗想:不文明遊客原來是遺傳的。


    眾人簇擁著徒元義來到一塊更大的岩石前,見他拔刀,邢岫煙微微一笑,挺胸提氣用圓潤的嗓音唱了起來。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島外打魚船


    一片汪洋都不見


    知向誰邊


    ……


    往事越千年


    魏武揮鞭


    東臨碣石有遺篇


    蕭瑟秋風今又是


    換了人間


    ……


    她高聲對著滄海狂歌,遠遠傳出去,似想讓大海給她迴應。


    黛玉遠遠看去,淡淡一笑:“娘娘不負時光,不負此生。”


    蘇馥兒輕歎:“不負此生,你我也不負此生。”


    說著,她看向自己的平成侯丈夫,之前也是兩年分離了,譚謙卻歎道:“真是好詞好曲!”


    蕭景雲道:“縱觀千年,所謂帝王詩詞哉!”


    徒元義聽完,刀在石上走如遊龍,不一會兒,一首詞寫好收刀,提起內勁一揮袖,勁風掃過,石屑飛開。


    此時,前生執念抱負完成,佳人相伴,實是意氣風發。


    一篇帝王題字,遒勁而瀟灑、磅博而大氣。


    一群少年雖然還有中二之氣,但是經過戰爭的錘煉,經過縱橫天下領略天地之浩渺,方覺京都之渺小,方覺一點少年齟齬而耿耿於懷有些可笑,方覺光讀四書五經不出戶的局限。有誌者打開自己的胸襟,對自己將要接班的新世界新時代充滿著抱負和期待。


    一代人會有一代人的青春之歌,看到了父輩的燦爛,他們中也有真正壯誌興飛之人,發出熱烈的豪情,欲譜寫自己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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