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馥二人來到後勤人員提前來安紮好的皇帳之外, 聽到裏頭還傳來陣陣笑聲。


    原來禦駕金鑾走在前頭,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 而趙全去傳召也要時間。邢岫煙已經在這裏休息了一刻多鍾了。


    稟告進帳後,黛玉臉瞬間紅了起來, 原來與邢岫煙說話的正是她的未來婆婆蕭聶氏。蕭景雲雖然心中是不想讓他們跟來“丟臉”, 可也不敢忤逆, 徒元義也睜隻眼閉隻眼。


    邢岫煙也隻見過蕭聶氏兩迴, 第一迴是在五月份太上皇的萬壽節時, 蕭家感恩太上皇了子賜婚,聶氏還當場獻藝,之後一迴是中秋宮宴。


    但是邢岫煙也聽說過蕭侯夫妻的奇葩,這兩人從年輕時開始任性貪玩,整年就是遊山玩水、吃喝玩樂。直到老侯爺去逝, 才在洛陽老家多呆了幾年, 接掌了家業。因為各地功勳田莊多, 他們接掌家業的方式也奇怪了, 叫微服私訪, 一邊遊玩,一邊管家業, 這倒是讓蕭家產業被奴才侵吞得很少。


    這時邢岫煙和聶氏聊天, 發現她為人爽朗, 和一般後院當家太太根本不一樣。


    她也自然說起自家妹子的好來, 而聶氏也說起蕭景雲小時候的趣事。


    聶氏說她自來想要一個女兒, 曾經將兒子當女兒打扮帶去交際發生的囧事, 逗得邢岫煙哈哈大笑。


    邢岫煙心裏正想著這蝴蝶效應也太強了點,雖然蕭家手段是不要臉了些,但黛玉嫁進這樣奇葩人家,跟著這種婆婆隻怕會毀三觀。


    但想當年定中侯府將蕭侯養成文不成武不就,蕭侯自己找的媳婦也完全不是這個圈子的,隻怕當時侯門鼎盛,有暫斂鋒芒安上頭的心的打算。雖然蕭侯威信名望臉麵全無,但他偏有辦法自己安身立命,自己找個合心意的媳婦,這一生過得隻怕沒有幾個人比他快活。


    到了蕭景雲這一代,他小時候跟在祖父身邊,自有“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抱負,想要做出一番事業。


    ……


    這個時期,其實甘陝一帶已經比較荒涼,但是都說秦/川自古帝王鄉,大周立國自要占秦/川之王氣。不過因為秦川生產力的落後,南京商業的往來反而更加鼎盛。


    此次北狩,徒元義也禁止強加百姓獻貢,但是沿途還是召了民夫幫著運送物資的,但民夫做一天活能領到一斤他的糧食加工廠生產的番薯麵(粉)。這是極其壓榨勞動力了,卻被一幫文臣認為是仁愛之君,連出身寒門的譚謙都這麽認為。


    傍晚時分,譚謙騎著馬跟著禦駕之後,伴駕的還有一些得聖人青眼的臣子,但是幾個隨行的老臣卻沒有跟來。


    徒元義好武,武力強身,並且能帶給自己前生沒有安全感和自信。


    伴隨徒元義過來的年輕人也有想在皇帝麵前表現的,一個個精神抖擻驅馬,但也不敢生出超越皇帝的馬身的念頭。


    忽見林中一頭雄鹿驚慌奔出,徒元義利落取下弓來,搭上箭,雙臂一緊拉開弓來,嗖一聲,飛箭猶如一道閃電,正射穿那雄鹿頸部,眾臣不禁齊聲喝采。


    連武狀元蕭景雲看那一箭威勢,都不禁心驚,暗想:從前那些傳聞,說皇帝武藝超群,精通騎射,莫還不是拍馬吹捧?這一箭便是自己也不能射得更好了,他的箭法隻能射中鹿頸,但是不知道能不能這樣雲淡風輕射穿,因為那個角度可是有頸骨的。


    徒元義看林子間被驚起的鳥,忽微微一笑,衝身邊的蕭景雲遞出一箭,說:“你射那鳥。”


    眾人聽了不禁訝然,因為那竟是麻雀,目標小又總是在動,要射中談何容易?


    然而,蕭景雲取弓接箭,抬目朝那一群麻雀細看,挽弓搭箭,嗖一聲,那箭在遠方空中失了力道落下,大家沒有看清他到底射中沒有。


    徒元義微微一笑領頭駕馬過去,就有人下馬取來那支箭,上頭竟然串著兩隻麻雀。


    徒元義撫掌歎道:“當時武舉校場,景雲能射中拋在空中的銅錢,朕想因能射中這麻雀,果然不負朕所望。”


    蕭景雲笑道:“微臣雕蟲小技,在陛下麵前班門弄斧了。”


    徒元義笑笑算是接受連襟兄弟這個馬屁了,襟兄弟倆倒是君臣相得。


    一眾年輕臣子也為討得徒元義歡心,都拿出本事來,一片林子被荼毒嚴重。


    譚謙雖然會騎馬駕車,也會一點劍術,但他不擅射箭,雖也射過幾箭,卻是沒有所獲。蕭景雲怕他麵上不好看,偷偷將自己射的一隻山雞和一隻兔子給了他。


    譚謙失笑,卻也沒有迂腐刻板拂他好意,這時候展示讀書人的傲氣。


    徒元義兩個兒子倒也跟過來了,也是他頭一迴帶他們出京,這時路途初試身手,徒暉倒是親手射到了一隻山雞,徒元義見了不禁鼓勵了一句。


    徒暉微微一笑,猶豫了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團雪白的東西,說:“父皇,這隻小兔子是兒臣剛才撿的,您帶迴去給貴妃娘娘養吧。”


    徒元義鳳目帶著一絲冷意掃了過來,徒暉不禁嚇得肝疼,連忙拜道:“兒臣……隻是想……母後與貴妃娘娘有所誤會,兒臣……兒臣……”


    徒元義心想:朕獨愛貴妃,後宮前朝自有眼睛,暉兒身為嫡長子自然驚惶,生怕哪日貴妃不容他,這才有示好之心。秀秀不是愛在背後說人壞話之人,她一來不愛管人閑事,搬弄事非。且她為人客觀淡泊,能坦蕩開闊看天下的人和事,暉兒卻是不知。


    徒元義道:“貴妃並未將你母後的事放在心上,你不必介懷。”


    徒暉低下頭,捧著小兔子不語,徒元義想了想說:“兔子拿來朕瞧瞧。”


    ……


    邢岫煙和蕭侯夫人、黛玉、蘇馥兒陪著說話,主要還是三人聽走遍天下的蕭侯夫人說起各地風物。黛玉的臉不禁通紅,低著頭不敢插話,她可沒有想到未來婆婆跟來了,好像是做了壞事被老師抓住一樣。


    邢岫煙笑道:“能像夫人一樣賞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瀟瀟灑灑過一輩子,倒真是人生樂事了。也虧得蕭侯爺和夫人誌趣相投。”


    蕭侯夫人說:“也有‘誌趣相左’的時候,我要去沿海,他想大漠,我要去北邊,他想去南邊。”


    忽聽太監來報說皇上就要迴來了,女眷自然退出皇帳。


    迴去路上,蕭侯夫人拉住黛玉的手,問道:“路上可辛苦了?身子受得住不?兒媳什麽都好,可惜就是不會武功,文弱了些。”


    黛玉臉紅的要滴血,這迴跟她來的徐嬤嬤卻沒有阻止了,畢竟這是她未來婆母,下了聘也等於是蕭家的人了。蘇馥兒卻是很不講義氣地自己先走了,讓她們婆媳相處。


    黛玉說:“我很好……我小時身子是不好,後來調養好了,這麽點路不覺得辛苦。”


    蕭侯夫人又問:“兒媳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可能給你弄來別人弄不到的。”


    黛玉說:“娘娘很是關照我,都是分給我愛吃的,夫……夫人不用擔心。還有……夫人叫我黛玉就好。”


    蕭侯匆匆跑來,搓了搓手,說:“娘子,為夫已經把宴席整好了。”


    蕭侯夫人便邀黛玉晚膳去他們帳裏吃,黛玉這下可就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徐嬤嬤說:“既然是侯爺和夫人一番好意,小姐就一起吃頓便飯,想來無礙。”


    蕭侯夫人說:“都是一家人,有什麽礙喲!”


    黛玉滿臉臊地去了蕭侯營賬用膳,那些下人廚子食材都是侯府自帶的。蕭侯夫妻自己遊山玩水時是不帶人手的,但此次非要跟來北狩為了方便什麽都帶了。


    黛玉看到那人時一陣緊張,她心中又哀歎,自己怎麽就半推半就來了呢。他見了還不定怎麽想她輕浮不自重,不由得有些後悔。


    蕭景雲剛好打獵了迴到拱聖軍紮營地,就接到了父親的小廝來報,要他過來,他是下半夜當值,此時剛好有空。


    沒有想到能見到活生生的媳婦,也不禁傻眼,心中難免覺得還是爹娘有辦法。


    飯畢,蕭景雲自然是要送黛玉迴自己的營帳,隨行嬤嬤不由得離得遠了一些。


    可兩人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蕭景雲忽然問:“你喜歡吃烤麻雀嗎?”


    問出這個白癡問題後,蕭景雲想給自己換條舌頭,心中哀歎不已。隻因為剛剛皇帝讓他射麻雀,他腦海中最直接的東西是這個,再又想到小時候就會烤麻雀吃。


    黛玉卻也是因為緊張,沒有覺得他傻,迴道說:“我沒吃過烤麻雀,但是……貴妃娘娘當年給我做叫花雞,還挺香的。”


    兩個沒談過戀愛,偏心中還是有對方,卻緊張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少女,他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往往是傻瓜式的,讓人啼笑皆非。


    蕭景雲道:“我娘也會做叫花雞,我讓娘下迴做給你吃。”


    黛玉忙道:“不用麻煩夫人了,我也隻是這麽一說。”


    “那下迴我有空給你做。”


    黛玉別開了頭,耳朵熱得發燙。從前哪裏這樣近處細瞧過他,隻是他來府裏,她遠遠瞟見過,但是今日一處吃飯,猛一看,才想他竟然長如此俊美,盡是揀了蕭侯和侯夫人的優點長。


    他隔了一會兒說:“我也叫你玉兒可好,我聽娘這麽叫。”


    這邊兩個傻瓜初會,那邊邢岫煙麵對的人卻情場老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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