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場激情過後,邢岫煙疲憊地趴在枕頭上, 卻一時睡不著覺。


    徒元義發現了,大掌撫著她的腰說:“愛妃還想要朕疼愛?”


    邢岫煙沒有迴答他帝王湯姆蘇帶葷-腔的問題。


    她轉過身來,寢殿還留著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芒下,她的眼睛像是黑暗中的寶石。


    邢岫煙握住他的手,忽問:“元義哥哥, 前生……你是怎麽過的?”


    徒元義不禁一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聲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邢岫煙道:“我前生是什麽人,什麽出身背景, 什麽教育背景, 大致經曆過什麽,我基本都和你說過。可是, 你從未和我說過,我說是看過原著, 其實原著上除了賈元春什麽都沒有。我也隻能看看現在的後宮, 了解一二。我覺得吧, 我有必要了解你, 你畢竟是我丈夫。”


    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皇帝是要保持距離的, 中國的皇帝是高高在上的, 前朝後宮都在揣摩君心, 可是想要去掌握卻也是犯忌諱的。


    徒元義身為一個直男癌和好麵子的皇帝,當然不願將前生皇帝生涯的悲催告訴她。他接手的是個爛攤子,並且是“不得人心”這種不是優點的優點,才被當時還貪戀權勢偏偏中風的父皇選中的。


    他前半生皇帝生涯是處處肘製,和父皇、兄弟、勳貴鬥法,無力可借,廣封後宮。朝中吏部掌握在別人手中,戶部是乞丐,他想做一點事艱難無比,戶部官員天天和他哭窮。


    他的後半生皇帝生涯在到處摞銀子,也在到處平息江山的不穩定,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還要去雨露均沾的跑後宮,拉攏娘娘們的娘家。到後十年,兒子們又長大了,兒子們鬥法和當年他的兄弟們也不差了,崔氏生的一個皇子還逼宮造反,把殫精竭慮的五十歲就早生華發的肅宗刺激得大病,他好幾個兒子在宮變中被殺。最後傳給看著有點本事的老八,結果是個不孝子,在他手上後金蒙古南侵,大周亡國了。


    徒元義忽輕輕一歎,說:“前生如何,到底是不重要了,朕看重的是今生。”徒元義心底是不願她看不起他的,所以當初她挨打說的那些話才讓他要見到血才能平息一股戾氣,楊家父子一直忠於他,他隻好拿了承恩公府發作,連劉太後的表弟都被砍了頭。


    邢岫煙雖不知大周曆史,但是知道後世是後金朝,徒元義稱後金為韃子,可見亡國了。隻是不知是亡於他之手,還是亡於他的子孫之手。


    邢岫煙枕進他懷裏,說:“七郎要是心裏有我,我便一直陪著七郎,七郎不願活在前生,那我便不問了。做人本應活好當下。”她不過是頭一迴參加大型宮宴,對於皇朝權勢有所感慨。


    徒元義心裏有些澀意,摟住了她,半晌,他道:“朕心裏……一直有……有秀秀。”


    邢岫煙當然猜出他是喜歡她的,但是這樣嚴肅發自內心的說,還是頭一迴。


    邢岫煙說:“真的?”


    徒元義不禁淡淡一笑,說:“你從前便不信朕,偏要發孩子脾氣不樂意進宮來。”


    邢岫煙道:“我不樂意進宮倒不是這個問題,這個世界上如果說一定要選一個人去相信,那我隻能選七郎。便是嫁給別人,我對男人一開始也沒有什麽很大的指望,都是過日子。我不樂意進宮,是價值觀的問題,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後宮對於女人來說,確實是‘終南捷徑’,但死亡率太高了。況且,便是成功,結果又能怎麽樣?我並沒有夢想讓我的家族顯赫永久,因在我生活的現代是‘個體社會’,不但親兄弟明算賬、夫妻、父子都明算賬。而就算當了太後,還不是在宮裏四麵牆,老公死了也不能再嫁人了,每天念念佛找精神寄托,廣場舞都沒得跳。最多有人見了就跟我下跪,口稱千歲,這一拜我還真能長生不老不成?耗廢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和所有才智,就為了這個,我去~~”


    徒元義俊臉微微陰沉,說:“越發放肆了!”


    邢岫煙說:“我現在樂意在宮裏,那是因為我喜歡七郎,愛自己所愛才不枉活一場嘛。我還是決定讓自己輕鬆點,我要喜歡你,直到你喊停,咱倆就再見了。”


    徒元義說:“再見?你能去哪?”


    邢岫煙說:“嗬嗬,你覺得能去哪?”


    徒元義沉默了一會兒,說:“朕,沒喊停。”


    邢岫煙咯咯一笑,說:“悶騷。”


    “你說什麽?”


    “說你穩重。”


    徒元義懷疑,邢岫煙又側麵問了問大皇子的事和皇子教育上的事,到底她遇上那種難堪場景。


    徒元義卻說:“你喜歡孩子,你自己生個就是。”


    邢岫煙嗬嗬幹笑,又說:“隻不過,之前沒有見過你兒子嘛,好奇問問。大皇子性情如何?”


    徒元義說:“朕不會立他為太子,你放心。”


    徒元義隻道她是擔憂自己的未來,畢竟楊皇後和她是天生敵對的。


    “誰關心這個?我是看……你兒子還挺成熟的,你看著挺年輕的,居然兒子都這麽大了。”邢岫煙當然不會將徒暉的醜事直接匯報給徒元義,那不符合她的風格。但是,他的兒子怎麽樣,她做些了解,萬一再碰上什麽,也不至那樣不淡定。


    徒元義卻聽“看著挺年輕”的,又想起曾經當阿飄,因前生死時五十四歲了,阿飄的形態都是老者,她一直將他當長輩,此時還道她到底心裏覺得他老。


    男人這種生物,有時不可理喻,邢岫煙本是想好好和他聊聊,才聊到這關鍵處,驟然間他重重覆上唇吻來。


    他龍騰九天,翻雲覆雨,極盡放蕩,邢岫煙被折騰得手指都不想抬。她根本不知道哪裏不對頭。


    她怎麽知道,一方麵男人本就迷戀這事,另一方麵這男人像西門慶似的,有心顯示自己“不老”,就一絲也不克製自己狂野的獸性了。


    而外頭值夜的敬事房太監本昏昏欲睡,聽到大動靜難免打起精神,他們習慣了。自打宸貴妃進宮後,聖人在這方麵格外能折騰,有時候白天都要叫水。


    ……


    淩波殿前的有好大的空地,臨水又栽滿了柳樹,今日朝中沒有要聖裁的大事,兩人來了淩波殿。雖然淩波殿是宸貴妃的地方,但是宸貴妃很少住在這裏,多是呆在太極宮中。


    閑時,徒元義不是練功,就是陪愛妾。


    這時,兩人依偎著喂魚,徒元義手搭在她的腰上,她又放了魚餌下去,引得眾錦鯉爭搶。


    徒元義見她眉眼輕靈卻是多了許多嬌媚情意,心中更加喜愛,她微微一笑,但覺把一切捧到她麵前都好。


    朕有當昏君的苗頭呀。


    但見懷中人淡淡笑著說:“七郎,你瞧,湖裏還有菱角呢,可惜這京都栽的菱角沒有我們江南的好吃。”


    徒元義說:“這有何難,讓江南進貢些菱角來好了。”


    人兒說:“我才不用為了一口吃的勞師動眾,咱們是一口吃的,但到下頭又是一個名目了。七郎允我摘了那湖中菱角來就好。”


    昏君說:“愛妃真是賢德。”


    她卻不依:“你才要賢德呢!會不會說話呢。”


    忽有趙貴來報,說是朝鮮、茜香上了國書,今年冬天要派使節來朝貢,禮部擬了接待規格要禦前奏對。


    邢岫煙自然好奇,也有些想法,但是她並不確定他高不高興她對朝政感興趣,隻悠悠灑著魚食。


    徒元義沉吟了一下,說:“愛妃先自己玩玩,待朕處理完朝政,晚上再好生陪你。”


    ……


    卻說賈璉一個月前隨著石家的掌櫃跑了迴江南,去采買些東西來自家的鋪子裏賣。他也是自己做起生意了,有石家扶持,庶務的才能還是用來給自己賺錢更好,府中的事交由內眷婦人吧。


    迴到京都都已經是十月初六了,他先是見著了日思夜想的老婆兒子女兒,說起這事這趟不會白跑,都賣了幾船的貨,當能賺個一二千銀子。因為賠償別人抹平一切,花了不少錢,夫妻倆手頭緊,賈璉才兒子剛滿月就離家。


    王熙鳳抱著兒子誇著他能幹,小意殷勤,再想起一事,笑著和賈璉說:“都忘了恭喜二爺了,你現在呀,也算是皇親國戚了。”


    賈璉吃驚:“這話卻怎麽說的?”


    王熙鳳讓平兒給他送上茶水,笑道:“可不是邢家表妹,如今已經貴為一品宸貴妃娘娘了!聽說貴妃娘娘如今寵冠後宮,就是太後的壽宴上,聖人都帶著她在身邊坐的,這在後宮妃嬪中也是獨一份的恩寵。那可是太太進宮赴宴親眼所見,這幾日許多人家都趕著往邢家送禮。”


    賈璉喜笑顏開,心中不無得意之色,忽又轉念,說:“那現在大太太到是最得意之人了?”


    王熙鳳說:“可不是?把姑媽都氣病了。特別是前兩日寶玉說要把大姑娘接迴來,更讓姑媽心裏鬧。其實若能接迴來也是道理。這二十八也未必就說不到親事了,一個月前林姑父定了門親事,那孫姑娘也是因為事情耽誤了,現在都二十七歲了。大姐姐隻和她相差一歲,若是能出宮來,沒準找個林姑爹一樣的,可是一品大員,打著燈籠都難找呢!”


    賈璉驚訝問道:“林姑父訂親了?那林妹妹怎麽辦?”


    王熙鳳嗬一聲笑,說:“可不是你林妹妹給你林姑父相看的嗎?”


    賈璉目瞪口呆,說:“什麽?”


    王熙鳳笑道:“我總算是瞧出來了,貴妃娘娘自不是凡人可比,她的結拜妹妹自然也是不凡。這偷偷給親父相看未婚妻的事她都能做,可見是個心中極有成算的。”


    於是,王熙鳳把黛玉怎麽偷偷求了石張氏給她相看繼母人選,講了要求,然後在對方不知的情況下相見,試探其才學性子等等說了。


    賈璉笑道:“現在林妹妹相看了這位新夫人,明年林妹妹就要及笄了,又要反過來林夫人給她相看了。”


    王熙鳳道:“可不是?林妹妹的婚事倒是犯難了,她心中這麽有主意,林姑父又寵著,貴妃娘娘也寵著。原本嫁進石家大表弟倒好,舅母也是十分喜愛林妹妹,但是大表弟年紀大這麽多,兩家偏誰也沒提這事,就不知道二表弟有沒有這個緣分。”


    石慧的二哥石聰今年二十歲,這些年也一直在西湖書院讀書,去年考出了秀才功名,今年又要參加秋闈了。


    賈璉說:“你倒是別說大表弟了,他娶妻也是麻煩得很,高不成、低不就,舅母給他選了多少家的姑娘他都不滿意。就這麽一直拖著了,舅父都頭痛得不得了。”


    賈璉略做休息,又去向賈母請安,說起離家時日的去向,倒也沒有瞞著為賺錢跑趟商,不然他也編不出一個理由來。


    賈母不喜,說:“咱們這樣的人家,何需去賺這銀子?你一個國公府的公子,沒地失了身份。為這幾百兩銀子,倒扔下一家老小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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